相比于江眠的吃惊和茫然,周思衡就平静许多,他伸出手扶住江眠,淡淡道:“没关系,我也应该和江老师说声抱歉。”

  江眠愣愣在原地站了几秒,呆呆问道:“您怎么也在这里?”

  林屿言的确有告诉他周思衡请假的事情,可江眠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江云的生日宴会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思衡和谢家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联系。

  可他今天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谢景晟已经知道了周思衡就是……

  “陪朋友来的。”周思衡言简意赅,没有解释更多,譬如只是因为要还一次人情,譬如他也很讨厌这样虚与委蛇的场面。

  “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江老师。”

  周思衡淡淡开口,江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冷了几度。

  “我是……”江眠本想说自己也并不想参加,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等很久了吗?”

  女人的嗓音甜美婉转,轻盈的像一阵风飘过,上前热情挽住周思衡的手臂。

  江眠尚未说出口的话彻底被堵塞回去,望着两人相连的手臂,视线像是被胶水粘连住,无法分离。

  “思衡,这位是你朋友吗?”

  面对她的提问,周思衡摇了摇头,解释道:“是剧组的编剧老师,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面。”

  女人先是微微吃了一惊,而后想到了什么,上前对江眠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掌,浅笑道:“原来是江老师,幸会。”

  “我叫徐裕瑶,是周思衡今天的女伴。”

  江眠忍着心中酸涩,虚虚握了握她的手掌。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江眠手掌抽离的迅速,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徐裕瑶眉头微扬,嘴角笑容更加灿烂。

  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无果以后,江眠重新看向周思衡。

  并非察觉不出江眠的疑惑不解,只是周思衡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对他解释的必要。

  更何况,作为短暂相处的同事关系,江眠也没必要得知他详细的私人状况。

  “不是要去和谢夫人打招呼吗,晚了就来不及了。”视线越过江眠,看见不远处正在洽谈的贵妇们,周思衡慢条斯理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徐裕瑶这才想起来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任务,她温柔冲江眠一笑,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周思衡一起进入了内场。

  原地只剩下江眠傻傻的呆站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江眠才被身后一道疑惑声音唤醒。

  “阿眠,你怎么站在这里?”

  是阚喆来了。

  江眠闻言转身,被炽热刺眼的烈阳闪了双目。

  “人有点多……”视线涣散的滋味并不好受,转了转眼球试图让疼痛减散,江眠怔怔回答,“我出来……透口气。”

  阚喆来得有些晚,并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故事,不疑有他,当场就要带着他去冷清些许的后花园。

  他还没开始动身,就被江眠的问题迎面一击:“阚喆,你知道‘徐裕瑶’是谁吗?”

  “徐裕瑶?”话题跳跃弧度过大,阚喆的脑子一下还没跟上转动,跟着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名字。

  两秒钟以后,阚喆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

  江眠目光淡淡,仿佛只是随便听听八卦,可藏在背后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开始纠缠了起来。

  “是京城徐家的那位小姐。”阚喆不愧是混迹圈子多年的富二代,没用多久就把这位徐小姐的家庭背景回忆的完完全全,“不过她并不是家主的孩子,是家主弟弟的遗孤。”

  不得不说,阚喆八卦的能力丝毫不输圈内知名狗仔,短短五分钟,江眠就这么站在原地,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述完了这位徐小姐命运多舛的人生经历。

  “徐家找回她没多久,你不认识她也很正常。”

  洋洋洒洒说完故事以后,阚喆举起杯盏把茶水一饮而尽。

  眼瞧着阳光越来越刺眼,江眠放弃了在外逃避现实的想法,跟着阚喆重新回到主宅内部。

  屋外骄阳炽热,屋内觥筹交错的氛围一点也不比烈日冷清。

  身为商业帝国缔造者,谢景晟安排的活动没有一秒钟是被浪费的,表面上看上去这是一场盛大的庆祝派对,实际上,从第一批客人踏入庄园开始,谢景晟的商业交谈就没有空闲下来一分一秒。

  就算是最普通的闲谈环节,他都不忘提及公司交易。

  而被他带在身边一同敬酒的谢衍因为外形出众,同样也吸引到不少目光——尤其是来自世家小姐的青睐眼光。

  “听闻小谢总前两天又完成了一单跨国的百万订单,现在这么努力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还是谢总您教子有方啊。”

  身着黑色西装,大腹便便的男人举着酒杯,脸上擒着笑容,碰了碰谢景晟的酒杯,恭维几句。

  谢景晟对自己一手栽培的大儿子相当满意,此刻听别人夸谢衍,眼角笑开了花:“哪里哪里,都是圈内朋友们帮衬。”

  “这算算年龄,小谢总看上去也有三十左右了吧。都说三十而立,这事业上小谢总是没有什么要操劳的了,不过家庭么,谢总您看,要不咱们给家里的小辈牵个线怎么样?”虚伪的恭维话一说完,啤酒肚男人总算露出了真实目的,“小女今年刚好24岁,刚从国外留学毕业回来……”

  谢景晟客客气气同他碰了碰杯子,笑道:“不着急,他们年轻人还有的是机会。”

  他主动捧杯,啤酒肚男人也不得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讪笑着:“是是,谢总说得也有道理。”

  谢景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头品酒时,用高脚杯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谢衍对两人虚与委蛇的谈话不感兴趣,刚好余光瞥见阚喆带着江眠进入场内,随口丢下个失陪的借口,便迈开脚步匆匆赶到江眠面前。

  啤酒肚胖男人望着谢衍转身离开的背影,转身提及另一件事情:“听闻小少爷从国外留学归来了,不知道今天谢夫人生辰,是否有幸见到小少爷出席呢。”

  谢景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瞥了眼谢衍赶往的方向,随后笑道:“恐怕您今天见不到他了。我这个小儿子啊,从小就对艺术感兴趣,大学更是填报了国外的名校,说是要去感受氛围……我这个老家伙是不懂他们年轻人啊,罢了,到底是孩子喜欢,就由他们去吧。”

  “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在国外留学这么多年,今天母亲生日都没有回国,只是托人送了条项链说是礼物,这孩子。”谢景晟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仿佛真是一位为叛逆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哦——原来是这样。”啤酒肚男人恍然大悟,不住点头附和,“我家女儿也是,自从留学之后啊……”

  他们的交谈声不大,却刚好是江眠能够听清对话的范围之内。

  谢衍自然也听到了父亲应付外人的那一套说辞,脸上表情当即冷了下来,刚来到江眠身边收的脚跟还没站稳,就又要重新返回。

  “算了。”

  察觉到谢衍的意图,江眠拉住了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今天难得的好日子,我还是不惹他生气了。”江眠低头扣了扣指尖,语气平淡。

  “可是——”

  “你就听他的话,假装没听到好了。”在一旁的阚喆也适时出声提醒谢衍,并且站在江眠身后冲他小幅度摇了摇头。

  当事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谢衍就算满肚子怒火也只能匆匆浇灭。

  他不明白,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父亲始终对江眠有那么大的偏见。

  “对不起眠眠,是哥哥现在的能力还不够。”

  江眠摇了摇头,上前虚虚和他拥抱了一下:“哥,你不用道歉。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在谢衍的怀抱中,江眠闭上了双目。

  如果当年没有谢衍,恐怕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江眠这一号人物存在了。

  可若是自己不在了的话……恐怕父亲也不会怀念他吧。或许他在想到自己的时候,只会嫌弃自己是他培养得最失败的存在。

  谢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徐裕瑶单独进入待客室面见,被丢下的周思衡一人无事可做,便在原地打量着四处来来往往的宾客。

  身为聚会的举办人,谢景晟自然是整个会场最受关注的存在。

  周思衡站的距离他并不远,所以刚才的那一番对话,他也听了个大概。

  他对谢家的小少爷并不感兴趣,正准备转身离开,视线却不自觉的落到了谢景晟身后不远处正相拥的两人身上。

  “传闻江眠和谢家大少爷关系匪浅,他之前的作品都有谢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安晴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周思衡好看的睫毛轻轻在空气中颤了颤。

  偷窥他人伴侣是一件很没有道德的事情。周思衡没有继续让眼神停留在江眠身上,控制着身体转了个方向,把手中的酒杯归还路过的服务生,周思衡迈开长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