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衍说到做到，毕业典礼前一天，给纪光山借来了文科的硕士服。
文科生的毕业礼服，垂布是粉色的。纪光山穿了件衬衫打底，套上袍子后，让姜哲衍帮忙整理身后的垂布。
学位袍最大的特色就是宽松。垂布挂在身后，垂到腰线以下，就和《哈利波特》里的法袍一样。
纪光山每次穿上，都觉得自己学会了魔法。
这是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次毕业，两人提前半个月，抢到了央师大的限量款毕业小熊。
小熊有个绑带，方便拿在手里，也可以直接系在手臂或背包上。纪光山揉着小熊毛茸茸的脑袋，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在姜哲衍身边转圈。
相比之下，姜哲衍的理学博士服，灰色垂布配上红黑相间的学位袍，就看起来稳重许多。小熊服帖地趴在他手臂上，像一个迷你玩具。
这几天也正好是本科生集中排毕业照的日子。走过每个学院，都能看到台阶上站着四五排人，将学士帽高高地抛向空中，整齐地喊着“毕业快乐”。
师大著名的打卡景点前也挤满了人，纪光山在树荫下等了半个多小时，觉得又热又累，拿出小风扇，靠在姜哲衍身上吹了起来。
姜哲衍开了瓶水给他：“等拍完这里，我带你去几个人少的地方？”
“好啊，”纪光山喝了几口水，看到他额角滴下来的汗，打湿一张餐巾纸，顺着他的侧脸擦了几下。
“没事，我不怕热。”姜哲衍摘下助听器，擦干上面的汗，收进充电盒里，“这个东西比我娇贵。”
稍事休息片刻，姜哲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这个地方大部分师大学生都没去过。”
“我们学校还有这么隐蔽的地方？”
姜哲衍神秘地笑了笑，带着他走过交流中心，走过一段用遮阳帐篷搭建的临时通道。树木掩映的后山入口，有一个狭窄的台阶。
“这后面还有一个门，离停车场近，一般老师开车会从这里进。”姜哲衍拉着他的手，一前一后走上台阶，“上去之后路会宽一点。”
果然，就像姜哲衍说得那样，走过狭窄的楼梯，后面是个开阔的平台，转角处还有一座凉亭，旁边开着几簇艳丽的凤尾花。
因为树木的荫蔽，这里比柏油马路上凉快多了。
纪光山绕得有些没方向感了：“这条路能通吗？”
“当然，一直往前走就行，我们可以慢慢拍照。”姜哲衍说着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衣服上的褶皱，“那个亭子的视角不错，你过去，我帮你拍几张。”
“好，谢谢大摄影师。”纪光山见周围没人，踮脚轻轻地碰了下他的脸。
“没羞没臊。”姜哲衍摸了下他碰过的地方，甩手把他赶过去。
纪光山的镜头感很好，姜哲衍的拍摄技术也不错，整个拍摄过程非常愉快。纪光山拍完，又给姜哲衍拍了单人照，然后拿出自拍杆，拉着他在凉亭里，比划了好久。
中场休息的时候，纪光山满意地欣赏着手机里的高清原图：“长得帅就是好，随手一拍都上镜。就是笑得还不够开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装矜持？”
姜哲衍拿过手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还不够开心？”
纪光山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是啊，感觉我在你身边，你这套博士服都穿出导师的味道了。”
姜哲衍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不至于吧？”
“反正你迟早都是姜教授。”纪光山突然想到什么，重重地啧了声，“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学生围着你转。”
“他们围着我转，我躲还来不及呢。”姜哲衍得了便宜还卖乖，“三十多岁的大学老师，最怕的就是这个。”
“那如果我要做姜教授的第一个学生呢？”纪光山黏了上去。
“你要当我的学生？和我学什么？”姜哲衍一本正经地把手背在身后看他，“我们连学科种类都不一样。”
“我虽然不懂凝聚态，但有一门课，肯定能跟你直博。”
“什么？”
纪光山得意地抬头，一字一顿地说：“恋爱物理学。”
姜哲衍闻言笑出了声，无奈摇头：“这个做选修课还不错。”
“我是认真的。”纪光山把学位帽上的深蓝色流苏拨到右边，稍稍弯腰，“快来帮我拨穗。”
“刚联系上导师，就想毕业了？”姜哲衍抬起手，在手指快要碰到流苏的那刻，突然停住了，“抱歉，纪光山同学，经答辩委员会讨论决定，你的恋爱学博士学位论文不通过，请跟着你的导师继续研究。”
纪光山的腰都弯得发酸了，闻言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
姜哲衍和他相视一笑：“限修年限——一辈子。”
纪光山对上他脸上张扬的笑意，眼神顿住。
姜哲衍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继续往前走吧。”
从凉亭出来，走过两座拱门，终于看到了下山的楼梯。
纪光山站在栏杆前，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才发现自己绕到了图书馆后面。
在图书馆里坐了一年，纪光山完全不知道还能这么走：“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我在师大读了九年，你说呢？”姜哲衍笑着反问。
纪光山听他得意的语气，没好气地别过头去：“你以后还打算回师大当老师吗？”
“应该会吧，就看学校要不要我了。”
“他们哪有不要你的道理。”纪光山哼了一声。
从后山下来，走回学校中心，已经是傍晚了。拍照的人还是很多，不过天气没这么热了。
两人沿着学校主路拍了点照片，走到了操场门口。
观众席的最高处挂着横幅，写着2026届央师大毕业晚会的字样，红色的锦缎上签满了同学们的名字。
足球场上，歌声和尖叫声不断。夜幕还未降临，里面已经热闹非凡。
“今天还有毕业晚会啊。”纪光山的情绪一下就被感染了。
“想进去看看吗？我给你预约了门票。”
纪光山激动地点头，连声说好。
姜哲衍走到入场处，递给工作人员自己的校园卡。对方核实过后，给了他两张门票：“这里有荧光手环，你们自己选。”
姜哲衍朝纪光山招了招手：“你想要什么颜色？”
“黄色吧。”
“那我拿蓝色。”姜哲衍从箱子里挑出两根荧光棒，用力一折，掰成圈戴在纪光山手腕上。
球场的草地用胶布划分了几块区域，能坐两三百人，不过大概只有前几排的人，能看清台上的表演。
不过这种晚会，重要的还是氛围。纪光山找了个靠后的位置，避开视线的焦点，靠在姜哲衍身上听歌。
晚会持续到八点，到了最热闹的毕业歌曲串烧环节。主持人邀请在场所有同学合唱，共同庆祝今晚的盛会。
姜哲衍拍了下纪光山：“我们到后面去吧。”
“好。”纪光山点了点头，以为是姜哲衍嫌吵，想当然地和他走了出去。
随着歌声响起，同学们举起了手中的荧光棒，操场上大部分灯都关闭了，就剩跑道外沿的一座高杆灯。
纪光山跟他走到灯光下，刚想回头看一眼操场，突然被姜哲衍拉住了手。
他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见姜哲衍掀开学位服的下摆，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他惊讶地捂住了嘴。
姜哲衍笑着低头，从身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举到纪光山眼前。
白色的绸缎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对戒指。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纪光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当然是很早就准备好了。”姜哲衍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他，“从和你告白的那一刻开始，我一直都在等这天。”
“今年是我们恋爱的第三年，在取得博士学位、确定了未来的方向之后，我认为自己终于有了和你求婚的资格。”
“感谢这三年来你的陪伴和照顾。虽然这枚戒指的价格不算贵重，也没有提前问过你的想法，但作为我们新起点的见证，希望你能亲手为我戴上。”
“纪光山，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
操场上的歌声正到高潮，五彩的荧光汇聚成翻涌的波浪。同学们都沉浸在毕业的情绪里，没有人注意到操场的边缘，有一对正在求婚的同性情侣。
但有他们的歌声和灯光就足够了。视线之外的空白、理解和尊重又何尝不是一种祝福。
纪光山的眼眶一热，拿起其中一枚戒指，托起姜哲衍的左手，沿着无名指戴了进去。
“我愿意。”
“谢谢老婆。”姜哲衍和他交换了戒指，执起他的左手，在无名指处轻吻了一下，“从今往后，我会用一生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