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大数据推来的男友>第77章 用话疗的方式解决

  “……”姜哲衍嘴角的笑意凝固,缓了很久才说话,“具体什么情况?”

  “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我没法集中注意翻译了。”纪光山支支吾吾的,“用英语交流没有问题,但是两种语言转换,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姜哲衍眉头紧锁:“你以前遇到过类似情况吗,比如刚学翻译的时候,考试紧张?”

  “不一样,适当的紧张反而能让我保持专注。”纪光山把他带到电脑前,“可我现在连一个20分钟的翻译作业都录不了,明天就要交了,总不能用机器翻吧?”

  口译员是否能被人工智能取代,一直是当下津津乐道的话题。纪光山一直坚信机器无法理解文字的情感,这些年看了很多书,积累文学知识,就是为了将优势最大化。

  没想到到头来,在机器面前,自己竟会输得一败涂地。

  “学长,我不会是得了什么……创后应激障碍吧?”

  纪光山觉得自己很没用,罗畅明明是受伤最重的人,还能轻松地和他们交流。为什么自己没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姜哲衍顺着他的话问:“你会一直在脑海里重复特定的场景吗?”

  “没有,就是有时候感觉压力特别大。”纪光山担忧地看向他,“学长,你说我还有多久才能好?”

  姜哲衍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努力保持冷静:“一般来说,精神疾病都是有先兆的。很多无法承受的打击,都是从童年开始累积的。在这一点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纪光山揉了揉眼睛:“那我现在算什么?”

  “创伤后正常的应激表现,如果及时干预,肯定可以恢复的。”姜哲衍靠着自己的经验猜个大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倾诉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说完,他摁住了纪光山乱动的手:“趁太阳没落山,不如去海边走走?”

  纪光山看了眼窗外的晚霞,点了点头。

  走到屋外,景色更加震撼。宽敞的大道两侧种着棕榈树,随着木头栈桥延伸到雪白的沙滩上。路的尽头一轮红日低垂,红底白字的交通警示牌写着“STOP”,就像一个天然的观景点,提醒路过的人停下脚步。

  姜哲衍拉着纪光山的手,一路走到沙滩上。一脚踩下去,柔软的细沙沿着拖鞋底流进来,挠得脚底发痒。

  纪光山缩了缩脚趾,抓紧了姜哲衍的手,闭上眼睛感受迎面吹来的海风,心情少许放松了些。

  姜哲衍和他沿着海岸线散步,走到一块礁石处坐下,突然说:“你想听我以前的事吗?”

  “嗯?”纪光山愣了下,“什么时候的?”

  “就是耳聋复发后的半年,”姜哲衍双手交叠放在身上,突然提起这些事,有些轻微的不安,“我那时的情况比你严重多了。”

  从医院出来后,姜哲衍的右耳就像被石膏封住了,闷得难受。双耳听到声音的差异,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单耳失聪的事实。

  在身心的双重打击下,姜哲衍很快发现,他能听清楚声音,却无法理解句子的含义。

  而在当时,姜哲衍没有半点求助的意愿,甚至停了药,想要慢慢将自己的生命耗尽。

  别人给他发语音消息,他转文字;导师、同学给他打电话,他故意拖着不接;每逢组会、聚餐,他就生病装死。

  “这么严重?”纪光山诧异地扭头,实在无法将他描述的过去和现在的姜哲衍联系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一直有联系的心理医生上门来找我了。”

  姜哲衍还记得那天,咨询室里窗明几净、针落可闻,他们是用纸笔交流的。

  最后,医生给了他一个地址,是隔壁县城一家专门收养聋哑儿童的福利院,她想让姜哲衍去接触一下那些孩子的生活。

  姜哲衍花了一个月时间,学会了基础手语,坐上了去福利院的车。

  在那里,他和那些孩子相处得很好。姜哲衍通过手语和他们交流,语言能力不至于退化得太快。

  经过老院长介绍,他认识了一个两岁时因高烧失聪的孩子。因为之前学过拼音,他能说简单的句子。

  知道姜哲衍还有听力,也能正常交流,就想让他教自己读课文。

  姜哲衍那时候逃避社交,不想回学校,就给自己找了个去处,每周末坐一小时的高铁,来到这个县城的福利院。

  “所以你就去义务当老师了?”

  “嗯,在师范大学读了这么多年,会教书也很正常吧。”

  姜哲衍开玩笑似的接话,完全感觉不彼时的痛苦和挣扎。

  “你知道怎么教聋哑人说话吗?”姜哲衍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喉结上,清晰缓慢地吐字,“两只手同时感受声带的震动,就能判断自己的发音是否正确。”

  纪光山学着他的样子,抵住了自己的喉结,一字一顿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只记得小时候,爸爸用这种方式教他念过音标。如今重拾这段回忆,感受着每个音节独一无二的震动方式,纪光山不禁感慨规律的奇妙。

  姜哲衍与他相视一笑:“第一个月,我教他读了首古诗。看着他从逐字逐句地拼凑,到完整、有韵律地朗诵……整个过程,真的非常震撼。”

  生命的伟大正是在于,无论发生什么,命运永远无法扼杀他们前进的可能性。

  从福利院回来后,姜哲衍主动联系了心理医生,和她汇报这段时间的见闻。那时的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和人正常交流了,以至于听到自己声音,都感觉有些陌生。

  三个月没说话,姜哲衍听说读写的能力都有所下降,又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复健。

  其实姜哲衍一直没说,在面试那天,纪光山的从容自信,让他久违地动了心。

  如果说接待外宾的名额是公事公办,那横向项目的翻译,就是完全出于私人的邀请。

  姜哲衍记不清从何时起,他开始依赖纪光山,将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交给他;也记不清是哪天,他突然认真地收拾自己,MP4里的歌曲也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傍晚的微风吹动着海面,送走了落日最后一点影子。

  纪光山靠在他肩上,静静地吹着海风。心中的千言万语,不知怎么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手。

  “可惜,你应该再也见不到我刚上大学时的样子了。”提起往事,姜哲衍不免还是有些怀念。

  “无所谓,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纪光山知道他想鼓励自己,听完这段经历,觉得不该是同情与惋惜。

  他需要做的是肯定。

  想起前天他独自缩在沙发上的模样,纪光山忍不住心疼:“姜哲衍,其实我觉得,你还能再对我放开一点。”

  “怎么说?”

  “就是,”纪光山组织了一下语言,“有时候你过于追求完美了,遇到问题,总想着为我做所有事情,甚至还要刻意隐藏自己的感受。”

  “这样吗?”姜哲衍手无意识地抖颤了一下。

  纪光山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是希望你能更好地表达感受。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犯错。”

  “……”姜哲衍沉默地叹气,已经猜到他具体指哪天的事了。

  这个问题医生也提过不止一次,但和自己和解,实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见他不说话,纪光山也有些慌张,“你的这些经历,要是放在我身上,恐怕早就完蛋了。”

  “别瞎说,你只会做得比我好。”晚霞没入地平线,两侧的路灯亮起。姜哲衍低头问他,“出来走一圈,有感觉好点吗?回去后先试着把作业写了,我联系心理医生,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好。”纪光山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你说得对,在这些事上,我得给你做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