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琅道：“你之前买过？”
“你觉得呢。”简燕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别处看到的啊。”
“年轻人，有前途。”池琅啧啧地看向简峋，“简哥，这丫头成绩应该救不活了，考不考虑开学了改艺术路线，学个播音或者学个绘画，起码冲一下能上个大学。”
简峋一愣。简燕踹池琅的板凳，“先做包，还想那么多！”
池琅反应飞速，抱着小板凳往后横移半米，正色道：“那行，就先这么安排，结束时间是第四天的中午12:00，时间太紧张了，我们晚上可能要加班加点，辛苦大家抽空来帮忙，谢谢谢谢。”
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几人搜了一下午网图，初步定出格子、纯色、撞色、条纹款，然后根据吴海洋清单上的要求，紧急头脑风暴，定出所需的原材料种类和数量。
简峋下午还有推不掉的兼职，准备提前走了，池琅头发被自己薅得蓬蓬乱，顶着一头翘毛看向对面的三人，“时间还早，我去买材料，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简燕拉着简峋后退一步，非常之迅速。
方亚男眨巴着眼，回头看他们。
池琅：“……？”
简燕神色如临大敌：“我不去，我哥也不去。”
简峋没出声。
池琅纳闷了，“最多就砍个价，又不是喊你去杀人，至于这么紧张吗？”
简燕指着方亚男，“我们谁都砍不过她，你带她去。”
这话她之前在五角巷时也提过，池琅没当回事，只当她是开玩笑，“亚男柔柔弱弱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蹿得像只猴儿，万一跑中暑了怎么办。”他还得扛一个人回来，费劲。
方亚男打圆场：“我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拿工资你们太亏了，要不我去试试吧。”
池琅叹气道：“行吧，试试看。”
方亚男：“嗯嗯。”
兜兜转转换了三班车，终于到进货的厂子。
“嘭！”大袋的硬衬布砸在桌板上，后面是成堆的布料摆放区，进货车在来来回回卸货，声音轰鸣，深灰色的墙面贴着“谢绝砍价”大标。
厂子老板嘴里叼着烟，眯起眼，比了个数：“一米三十块。”
“三块。”方亚男斩钉截铁。
池琅：“？”
老板：“小姑娘，你这砍得有点多吧。”
方亚男：“三块，差不多我就定个几十米。”
现在就一个进货渠道，池琅急了：“等下！”
老板：“看你们是熟人介绍的，二十最低了。”
“？？？”池琅看了眼墙上的“谢绝还价”，“哎，好”
方亚男一把推开池琅，“五块吧。都是学生，手头没什么钱，还有一堆结课作业要做，老板你算便宜点，下回带熟人来，好不？”
老板：“十五最低了，要不给你看看我账本，进货就这个价。我也没办法啊姑娘，我们都是要吃饭的。”
方亚男：“刚去的那家讲价可比你实在，这都是一手货源也没有中间差，我们来这就是图个便宜，不然去五角巷都能买。”
方亚男：“十块钱行不行，要不是看你家衬布质量好，我们也不废这个功夫大老远跑来。”
老板妥协了，“要多少米？”
“！”池琅瞬间懵逼。
“不急，还有皮革料，什么价？”方亚男点了点：“这些装一起，抹个零头呗。”
老板：“一米五十。”
方亚男：“十块。”
老板苦不堪言：“姑娘，你这砍一刀下去我半条命都没了。”
方亚男比了个数，“十块。”
“怕了你了！”老板气笑了，喊人帮她打包。方亚男卷起一点袖子，叠起小传单快速扇风，一反往日腼腆的模样，清秀严肃的面容下气势汹汹，挨个挑拣着最好的布料，防止他漏拣货，“这块潮了，辛苦换块好的，压货的东西我们不要。”
……
池琅坐在布料堆上，局促不安地捏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像个无所适从的小学生。
女人，可真是一种难以预料的存在。
临近期末结课作业，有不少学生过来进货，挤得外厂区都是人。池琅领着人来，后面沦为打伞工，屁颠屁颠地跟在方亚男身后，挨个把清单上的东西都买齐了。方亚男在这方面别有天赋，中间抓着一个常进货的中间商，跟人一通寒暄，又拿到了30%的折扣价。
最神奇的是，明明被砍价砍得那么厉害，老板们竟都和和气气的，加了微信喊她下次再来。
池琅拎着大包小包腾不出手，换方亚男打着伞。回程的路上他掏出手机算了下，一边算一边震惊，原价两千的原料，这么一砍才五百块钱，省了一千多！
方亚男在旁边看他算，安安静静，深藏功与名。
“方……方大师，大师你太神了！”池琅崇拜得五体投地：“你怎么这么会砍价？”
方亚男不好意思地道：“每个月菜金都是固定的，能省则省。”
池琅“哦”了一声，讪讪地靠上椅背。住吉民新村的人，家里条件都不好，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挺穷的。
池琅想了想，道：“我听小燕说了。”
方亚男：“嗯？”
池琅：“……挺厉害的，为了照顾家里，选了十四中。”
方亚男：“胜男太小了，要有人照顾。家里我是老大，总得考虑这些。”
池琅：“十四中升学率不高，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方亚男：“想过。”
她沉默了两秒，垂眸道：“认真想过。”
池琅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然后，他在袋子里掏了掏，给了她一把伞。方亚男拿着全新的折叠遮阳伞，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就，就刚才看到有人在卖伞。”池琅将她支架崩裂的雨伞叠起来，摸了摸鼻尖：“……女孩子还是注意防晒吧，天太热了，容易中暑，也容易晒红。”
这把伞小小的，很精巧，上面缝着漂亮的蕾丝边，内衬是黑色的遮阳区域，比她原先那把破雨伞好太多。方亚男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刚才全程跟在后面打伞。
池琅来了以后，除了吃饭分菜，他俩的交集其实不多。印象里的初次见面，他有些轻佻，言行举止都是少爷模样，也不爱搭理人，无形中给人一种隔阂感。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愿意说更多的话了，不论是对吴杨叔，对周姨，对罗爷爷，还是对她。
有时会看到他蹲在吴杨叔院子里看他做手工艺品，有时看他窝在简书杉旁边跟周兰插科打诨，更多的是在饭点以后坐在罗六家的门槛，懒懒散散地陪人望大树，啃苹果。
方亚男不擅长和男孩子相处，家里只有个妹妹，也没人教过她注意防晒，因此一路过来除了砍价没有多的话，有些坐立不安。此刻她拿着遮阳伞，嘴巴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贵。”池琅瞥了一眼，解释道：“没多少钱，别纠结，你都帮我省了那么多了。”
方亚男：“……嗯。”
她犹豫了几秒，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颗薄荷糖，“你要吗？”
池琅笑了起来，“好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