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峋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平静地，没有给出下一步回应。
好半天，池琅干笑一声，打破了僵持，“我……好像有点饿了。”
走到最前面的简燕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站在玻璃外往里望，定定地看着小孩在里面被家长抱着，笨拙地撕开汉堡的包装纸。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世界，但她不常进去，因为按性价比来说，这个应该是最不划算的。
一个汉堡快二十还吃不饱。东平区的一碗盖浇饭才八块钱，多加两块钱就能多几块钱，吃一个汉堡等于两个人的晚饭。
但那小孩吃得很香，脸上沾到了沙拉酱，被家里人笑着擦掉，简燕便走不动道了，咽了口唾沫，喉口一个劲地泛酸。
余光注意到身侧停了人，她转头看，发现某只骚包狐狸跟自己如出一辙，愣愣地盯着里面咽口水，“……”
简峋站在两人身后。
简燕艰难扯断视线：“随便看看，走吧。”
然而身侧的池琅不这么想，看得聚精会神，眼珠子都要长玻璃上了，活像是饿了三天三夜没人给他送饭。简燕思索着他哥也没虐待这厮，明明每次跟自己抢肉的就是他，下一秒就听到池琅道：“要不，今晚吃这个？”
简燕翻了个白眼，“有钱吗你，就知道吃。”
池琅“嘿”了一声，不爽她训小孩的语气，居高临下，“我怎么没钱？刚挣了五十，都能请你们吃。你以为谁跟你一样不干活，成天吃白饭。”
简燕嫌弃道：“五十不够吧。”
池琅张了张唇，“请……还是能请一点的。”
他看着店里，缓慢而艰难地从口袋里抠出那被揉得皱巴巴的五十，抠巴地摸了又摸，很不舍得。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说请客了，一进去不光用完，还会被扣在那里洗机器，他心道。
五十能吃好几份便利店便当了，还抵饱。
“进去吧。”简峋在身后忽然道。
池琅尴尬地道：“要不然……”
简峋看了眼被他翻来覆去折磨的五十块钱，“我付钱。”
池琅精神一振：“！”
简燕不高兴了：“让他请客啊。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天，还不能掏点钱？”
简峋：“听话。”
“就是！”池琅眉毛扬起，嗷嗷地开始吹彩虹屁：“简哥深明大义，乐于助人，我这辈子就指着抱简哥大腿了”
简燕抄起扳手。
“哎……哎！你干什么？放下凶器！”池琅“噌”地蹦起来。简峋比他高了八厘米，池琅像只攀住背肌的挂件狐狸，扒拉着他的肩膀躲避简燕的杀气，“我警告你，简哥挡在我前面，你砸我就是砸他！”
简燕龇牙道：“看我不抽死你！”
“抽死我前也是先抽死你哥！你对得起你哥的养育之恩吗？！”
“一万三！滚过来”
……
简峋被池琅拽得左右晃动，两只闹腾的玩意儿吵得他眉头蹙起，一手揪住一个，拎进麦当劳里。
池琅其实很喜欢吃汉堡，但以前不常吃麦当劳，因为跟那群阔少们在一起，说请客吃快餐是一件很掉价且不符合他们身份的事。现在哪还顾得上掉不掉价，能吃上一口汉堡都是好的。
“吃什么？”大家长简峋问道。
池琅举手：“麦辣鸡腿堡，鸡翅，大薯条，蛋挞，鸡米花，可乐！”
简燕瞪了眼贪吃鬼，咕哝道：“什么都行，省点钱。”
现在随便一个汉堡+麦乐鸡+薯条+可乐都要三四十，按他这个点法，三个人吃下来少说也要一百五十块钱。池琅“呃”了一声，勉为其难退让半步，“那就不要蛋挞和鸡米花了。”
简峋抽出手机，淡声道：“我先看看。”
“这是什么？”池琅疑惑地围观简峋操作，男人没直接去柜台或者机器点单，而是点开一个售卖二手物品的网站，输入店名后，刷出来一溜的折扣券。
简峋翻找了一下，点进一个链接，里面显示“代下单”三个字，拍了22元的金额，和卖方聊了两句，对方便发来一个取餐码。简峋切到另一个页面，直接拍下折扣券，没有和卖家聊，那边自动回复几串链接，点进去分别是一个二维码。
这一串动作很快，眨眼间，简峋便从柜台那边取了满满一托盘的餐，“啪嗒”放到桌上。
池琅：“……”
托盘上放着两个汉堡、两份鸡翅、一盒鸡块、一盒薯条、两杯可乐，以及池琅退让舍弃的蛋挞和鸡米花。
池琅：“一共多少钱？”
简峋：“五十二。”
池琅：“？？？怎么会这么便宜？？？”
“不会过日子的人。”简燕嗤笑道：“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折扣券吗？汉堡鸡块可乐薯条一套原价四十，麦当劳会员卡有折扣，折下来才二十。”
池琅：“买会员卡不要钱吗？”他记得开个卡要三十多块钱。
“反正是无限次刷，很多人买了以后放到二手网挂‘代下单’，会在折扣价上加几块钱当差价，我哥拍下22元，就是有2元的差价包含在内的。”简燕边拆边吃，“鸡翅有买一赠一的券，蛋挞和鸡米花也有对应的折扣券挂在网上买，差价没几块钱，买的人却能省不少。”
“卧槽……”池琅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这里被涨了见识，半信半疑地刷开简峋的手机订单看了了两眼，金额一叠加还真是五十二。
……这些单买原价少说要一百，没想到换个法子能省这么多钱，省到就是赚到。
可是，池琅喜上眉梢地道：“怎么就买了两人份？”
“我不吃这些。”简峋靠上椅背，“你们吃。”
池琅拆汉堡纸的动作停住，视线在他老旧的手机背面停顿了一瞬，食欲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心里梗得慌。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良心，是个嘈杂又烦人的家伙。
……或许他不嚷着吃麦当劳，简峋攒攒钱，还能更早地换掉这个信号极差的机型。
麦当劳内的空调比商场里好太多，简峋发尾出的汗被吹得干透，隐约感知到有人在盯着他的后脑勺，他转过视线。
汉堡包着半截包装纸，香气扑鼻地被送到嘴边，简峋和偏棕的眸子对上视线，发现池琅视线直勾勾的，动作却是一副要喂人吃东西的模样。
他两对视了两秒，池琅抿了抿唇，“咬两口，剩下的给我。”
简峋视线微垂，将他的手推回去，“你吃。”
闻言，池琅粗暴地将汉堡塞他手里，耷拉着脸，“……不想吃了。”
他这脾气闹得没头没尾的，塞个汉堡像丢垃圾一样自然。简燕就听到后半段，心道大少爷毛病，然后继续吃自己的。
简峋垂眸看着手里的汉堡，依稀记不起上次吃汉堡是什么时候，安静地，一句话没说。
许久，池琅听到包装纸翻动的声音，精神一振，然后有人将汉堡放到他嘴边，轻声道：“先吃两口。”
他不禁哄，冷冷淡淡没感觉，轻言轻语就入耳。
池琅送出去了又有点后悔，现在是真的饿了，闻着味儿没出息地啃了两大口，在面包皮上咬出一排整齐的小牙印，像只觅食的小狐狸。面包松软地包着生菜和沙拉酱，他嘴角沾上了一点白色的酱，被男人温热的指骨擦掉。
简峋没嫌弃他咬出来的那一排小牙印，垂着眼，慢慢地吃掉了剩下的汉堡。
“……”
池琅胸腔陡然起伏了一瞬，有些坐立难安，接着慌张地捧起可乐，“嗤啦”猛吸了一大口。
嘴角那里的皮肤快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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