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妖怪聚会，比沈归南想象的还要盛大许多。
停车场里陆续走出不少妖怪，其中还有几张面孔，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归南还在观察来客，简棠自己推门下车，站在他身边一起观望络绎不绝的群妖。
聚会定在晚八点，现在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车库门口仍然还不停有汽车驶入。
简棠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后腰上就搭上一只手。
他转而抬起脸，沈归南低下头凑近了一点，搂着简棠的身体往身前压，视线沿着他的五官线条细细描摹。
简棠眨巴眼睛，几乎要以为沈归南会在这种地方亲他，下意识有点想躲。
简棠是一只没什么羞耻心的小动物，简单而直白，平时很喜欢和沈归南贴贴蹭蹭的求亲吻、求拥抱。但自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他被沈归南在床上的掠夺力吓到了，开始有些警惕这种接触。
然而沈归南只是搂了搂他，几秒后就放开，“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你听到了？”
简棠呆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沈归南皱着眉：“要是有小妖怪想做你的配偶，你怎么办？”
简棠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沈归南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简棠是一只对配偶非常忠诚的小猫，不会朝三暮四，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沈归南更好看、也更合他心意的配偶了。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妖怪，沈归南一个人类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简棠像是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表情很严肃地，把沈归南拉到一边较为隐蔽的角落里。
左右无人，简棠便轻轻踮起脚，在沈归南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又分别在额头、脸颊和脖子上，也都照样留下一个吻。
沈归南被这样磨磨蹭蹭的亲亲激得心下略微情动，喉结翻滚，心绪浮动。
怎么了这是？
这两天不是很排斥亲亲抱抱的吗……
“我亲好了，”简棠说：“现在到你亲我了。”
说完，他微仰起脸，等着沈归南的亲亲落下。
沈归南虽然不明白，但亲人这事儿他举一反三，莫名其妙被冷了几天，现在好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而然地搂着少年，用一个深吻把人安排得服服帖帖。
半晌，两人分开。
“我不是……”简棠被亲得眸光水润，捂了下嘴唇，小声地嘀咕：“……没让你这么亲呀。”
他小小抱怨了一句，然后扑回去抱了抱沈归南，几秒钟后才松开。
沈归南怀抱一空，下一秒，就听见少年不紧不慢地说。
“好了，现在我们身上都留有对方的气味，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配偶，不会有小动物再跟我抢你了。”
沈归南一愣，旋即心情有点复杂。
他和简棠的思绪好像总是阴差阳错的错开，他担心那群小妖怪会惦记自己的猫，简棠却反过来怕他被抢。
沈归南哭笑不得，觉得这只小猫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可仅仅留有气味，沈归南仍然担心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他垂眸看着简棠，哑声道：“这点气味不够。”
“？”简棠愣了一下，随后有点苦恼地皱眉，“那还要怎么办？”
简棠感到很困惑。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拽着上前一步，沈归南低下了头，直接把嘴唇贴在了简棠喉结下方，然后深深地舔了一下……
“！”
简棠瞳孔猛地一缩。
···
简家的聚会形式非常接近于见面会，沈归南和简棠到达的时候，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两人一同出现在物种混杂的大厅里时，全场便瞬间安静了几度。
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惊奇、探究、怀疑、审视……
这让简棠有些紧张，悄悄地往沈归南身边靠了靠。
沈归南面不改色，身为演员，早就习惯了人们的各色视线。他轻轻牵起简棠的手，两人一道走进了宴会厅。
这座建筑从外面看是很普通的公寓楼，建面也不大，但真的走进来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首先就是可容纳几百人的大厅，层高已经突破六七米，头顶悬挂着巨式水晶吊灯，鲜花美酒，觥筹交错，俨然一副酒会的规格。
在众人交错的视线里，简翀主动走向简棠。
简翀仍旧一身古朴的黑色中山装，一侧肩膀处用暗线秘织了一幅山水图，行走间流光溢彩。
“来了。”他先是满怀喜悦地看了一眼简棠，随后又对沈归南这个人类女婿简单地寒暄了两句。
简翀仍是一副儒雅随和的表情，和前几次见面时没有差别，但在沈归南眼里，却莫名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今天是各大妖族来贺的日子，简棠作为主角之一，接下来需要见见几位德高望重的族长。
他只能依依不舍地跟沈归南分开。
简翀安抚他：“别担心，我会让人好好接待你的配偶。”
简棠停住脚步，想了想，满不放心地道：“我得在气味消失之前赶回来，否则他就会被别的妖怪盯上。”
简翀一顿：“什么气味？”
简棠缓缓道：“我们刚才在楼下亲了很久，互相在对方身上留了气味。”
“……”
“简老大，恭喜恭喜啊。”一名外表略粗犷的中年男人走到他们身边，笑意盈盈地举杯道贺。
简翀抿了一口颜色昳丽的红酒，搂着简棠到身边，介绍道：“这是你豹叔，小时候总抱你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简棠少时的记忆已经被淡忘了不少，却始终记得隔壁山头住着一群野豹，小时候没少跟着上蹿下跳地乱跑。
简棠乖乖地道：“豹叔。”
“好好好，乖乖，”猫咪在任何大型动物眼里都是十分可爱的物种，豹老大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
“好孩子，走丢这么多年，受苦了。”他目光慈爱地看着简棠，“不过回来就好了，你爸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简翀揉揉儿子软乎乎的发顶，道：“是啊，可算是回来了。”
豹老大问：“日后怎么安排的？还是回山里吗？”
“他暂时不回去。”简翀道。
“……也好。”
几人正聊着天，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穿着黑色休闲服的年轻男人朝着他们这边缓步走来。
孔雀侍应生递上美酒，男人迈步上前，对简翀微微鞠躬，而后冲着豹老大的方向喊了一句：“父亲。”
“小廉，怎么来晚了。”看到儿子，豹老大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
蒋廉歉意道：“下班晚了点，抱歉简叔，差点错过了重要时刻。”
“不晚不晚，来得正好。”简翀道：“这就是我儿子简棠，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简棠正走神，突然被简翀揽着往前走了一步。
这半个小时，他跟在简翀身边，主要任务就是打招呼和问好，冷不丁被叫到，他下意识晕乎乎地开口：“你好。”
听到清越的声音，蒋廉下意识地抬头往少年看去，下一秒，眸光怔住。
少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小套装，上衣在腰身处微微收束，流畅的线条一路滑落到笔直的腿部，他眼神有些茫然地站在水晶灯下，圆乎乎的猫眼澄明漂亮。
蒋廉一下子呆住，他沉默地时间太长，被身边的豹老大用手肘杵了杵，他才猛然回过神，礼貌地微微躬身：“……棠弟弟好。”
简翀眼底满含欣赏，“这一代小子里，也就蒋廉最成器，听说已经准备开安保公司了？”
“侥幸侥幸……”豹老大谦虚地摆摆手，“简明简恒两兄弟也不差，已经在接触海外项目了吧，以后少不得要两位少主扶持。”
简棠根本听不懂这些话，百无聊赖地缀在简翀身边，偶尔分神在一群妖怪堆里寻找沈归南的身影。
一道目光突然落到他的脸上，“棠弟弟是不是无聊了？”
简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这种活动对他而言是极其无聊的，但只要熬过了这一小会儿，他就可以马上去找沈归南了。
这么一点时间，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简翀一眼瞥见儿子表情游离，就知道他在想某个人类配偶，反正该露的面已经露过了，没必要再拘着他，道：“去吧。”
简棠眼睛一亮。
“年轻人好动，跟在我们身边太枯燥了。”豹老大立刻笑眯眯地道：“蒋廉，带弟弟到旁边聊聊去，你们年轻人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去吧。”简翀轻声说：“晚点我带你去见几个哥哥。”
···
宴会厅一角，蒋廉略微紧张，不停地寻找话题询问简棠的近况，看着少年懵懵的眼睛，倒映着明亮灯光和他……
蒋廉不禁攥紧了手掌。
“流浪的日子应该很辛苦吧。”蒋廉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侃侃而谈的样子，掌心却已经濡湿一片，心脏嘭嘭地急跳着。
蒋廉从小跟父亲入世，见过不少妖族和人类的美人，父辈对他宠爱呵护，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任他予取予求。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他在选择配偶的事情上养成了极其挑剔的目光，直到现在，他仍然是单身一人。
直到遇见简棠。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一眼沦陷，心脏像是着了火。
他甚至等不及了解简棠的一切，便被这双澄澈的眸子所倾倒，满心悸动和欢喜，需要不停说话才能勉强保有一点冷静。
“……我们小时候经常在山里乱跑，”蒋廉不自觉提起年少时的一场相识，笑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最喜欢趴在我后背睡觉了，一趴就是一整天，怎么都不肯下来，非要简恒哥来抱才肯回家。”
“我不记得了。”
简棠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蒋廉一愣，“……什么？”
简棠有点迫切地说：“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先走了。”
蒋廉：“你有急事？”
简棠点点头。
他该去找沈归南了。
再不去守着配偶，等气味消散，不知道多少小妖怪惦记。
上次不就是一个没看好，就有小野猫偷摸了沈归南的手？
“需要我帮忙吗？”蒋廉实在不想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消失，难得做了一回狗皮膏药，“不必跟我客气。”
简棠头摇得毫不犹豫，“谢谢，但是不用了。”
简棠转身要走，手腕却猛地被扣住。
蒋廉牢牢抓着他，嘴角保持上扬：“我送你吧，我对这一带很熟悉……”
“不用了。”陌生的男音响在耳边，下一秒，简棠被拉了过去。
“沈归南！”少年一把欢喜的小嗓音。
听见熟悉的名字，蒋廉一愣。沈归南的名头遍布大街小巷，最近又频繁登上热搜，想不知道都难。
但比起一个人类出现在妖怪聚会上的不合时宜，蒋廉更在意的，是他和简棠的关系。
——少年被拽进怀里，不仅不反抗，还特别依恋地凑近了一些，眼底是面对其他人时不曾有过的欢喜和憧憬。
同为动物，蒋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简棠对蒋廉的心情表情毫不关注，他高高兴兴地扑到沈归南怀里，一改刚才的沉闷，眼角弯弯，漂亮的五官突然生动了起来，嘴里叨叨个不停，“我有点饿了，刚才都没有机会吃饭，你有没有帮我找一点好吃的？”
简棠停顿了一下，忽然踮起脚尖凑到沈归南耳边，小声地道：“我觉得这里好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拆你送我的礼物了。”
他轻轻伸长脖子，衬衣的领口顺势往下滑了几寸，露出脖颈一片皮肤，只见那小小喉结下方，明目张胆地缀着一枚鲜红。
蒋廉：“……”
这一看就是吻痕。
而且对象还得是比较野的那种。
这种地方留痕，分明是宣示主权。
他目光一滞，幽幽地看向沈归南。
沈归南状似不知，只一心一意看着怀中的少年，“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
···
聚会进行到十点，众妖才慢慢散去。
送走客人后，简棠又被带到房间里见了自己的两位哥哥。
“真可惜，我和六弟先见到弟弟，你其他几位哥哥要是知道错过了初次见面，不知道多后悔呢。”
今天出现的事简明和简恒两兄弟，排行二六，在人类世界里从商，生意开展得如火如荼，见到幼弟，满心欢喜，俩人都争着往简棠兜里塞见面礼。
简棠离开时，衣裤兜里都揣满了父兄赠送的宝贝。
然而刚走出门，就看到蒋廉站在沈归南的对面，脸色漆黑地在说些什么。
沈归南背对着简棠，简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下一秒，他就看到蒋廉抬起手，非常僭越又亲昵地拍了拍沈归南的肩膀。
简棠嘴角的弧度垮了下来。
···
离开公寓的时候，沈归南和简棠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沈归南握着方向盘，想起刚才蒋廉的挑衅。
——“我和棠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个普通人类怎么跟妖怪相配，识相点，你自己离开吧。”
沈归南本人是不在乎情敌的这种无能狂怒的，他只是单纯地厌烦有人惦记他的宝贝。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个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心里总是堵得慌。
路口红灯亮起，沈归南把车停稳，这才注意到副驾上的简棠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沈归南以为他困了，伸手把冷气关掉，防止他着凉。
然而简棠却很突然侧过脸，眸光在漆黑的车厢里也亮得很，他问：“你刚才在门口跟那只豹子说什么了？”
沈归南一愣：“豹子？”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哦，是无能狂怒的情敌。
简棠视线落到他的一侧肩膀上，眼神透着点小气闷：“他摸了你的肩膀。”
沈归南被逗得一笑：“他那是挑衅。”
简棠：？
沈归南偏过头：“他想跟我抢你。”
简棠：！
简棠眼睛都瞪大了：“什么？！”
“你完全不知道？”沈归南问。
“不知道。”简棠傻傻地合上嘴。
人类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他现在连妖怪都看不透。
···
晚上回到家，简棠就迫不及待地寻找沈归南送他的礼物。
他惦记那小盒子一天了，现在就想看看里头装着什么。
可他翻遍了所有的桌子柜子，包括衣柜都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你把它藏起来了？”简棠从乱糟糟的衣服里爬出来，气喘吁吁地问沈归南。
“没有，”沈归南道：“在浴室。”
什么礼物要放在浴室里？
简棠歪头想了一下，刚想跑进去，就被男人抄着膝盖抱了起来。
简棠仰起脸：“？”
“我今天很不高兴。”沈归南说。
简棠呆了一下，缓缓眨了几下眼睛，不明就里。
不高兴关他礼物什么事情啊？
……还是沈归南后悔，又不想送他了？
“你说了送我的。”简棠浅浅皱起眉，“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沈归南这话时眯起眼睛，简棠突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危险，还不等他逃跑，就听沈归南说，“但你今天手腕是不是被人抓了一下？”
简棠着急解释：“我是不小心被抓到的。”
“那我不管，我的配偶被人摸了，我还不能不高兴了？”
简棠垂眸想了想，确实是自己的过失，没有做好一个合格的配偶。
“那我也去洗手，”他伸出三个手指，“洗三遍，行不行？”
沈归南道：“换一个。”
简棠咬了咬牙，豁出去了：“罚我三天不能吃樱桃！”
“不行。”
“五天？”
沈归南摇头。
“……十天？？”
“不够。”
简棠眼珠都吓得瞪大了。
这还不够？！
难道要把他这块皮肤割下来才可以吗？
沈归南欣赏着少年脸上震惊的神情，笑了下，道：“待会儿洗完澡，穿上盒子里我送你的衣服，睡觉的时候把尾巴变出来，让我摸一下。”
简棠：！
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