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沈归南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有些疼，大概是昨晚喝酒太多的缘故。
他抬手想揉揉眉心，肩膀却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东西。
沈归南垂下眼，看到了趴在自己怀中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少年。
客厅沙发虽然宽敞，但躺下两个男性还是略显逼仄。
少年侧身躺着，被沈归南完完全全抱在怀里，鸦羽一般稠密的眼睫安安静静地合拢，雪白的宽松睡衣被揉皱揉散，领口的皮肤露了出来，简棠的皮肤是柔软的奶白色，光滑、干净，很像他猫形时的毛发。
沈归南克制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少年颈侧的两枚红痕上。
很小的痕迹。
颜色却艳。
一上一下的占领了少年颈侧最显眼的一片皮肤，像两颗熟透了的草莓。
暧昧而温热。
沈归南僵硬了一瞬。
酒后断片是很少见的情形，尤其他喝得还不多，昨夜发生过的旖旎暧昧，电影似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倒带。
“饲主。”
“……沈归南。”
“呜……”
少年略带鼻音的哀求，间隔着遥远的几个小时还能精准地把他烫了一下。
沈归南有点尴尬。
欺负人的尴尬。
小猫咪什么都不懂，估计被他吓坏了。
沈归南轻轻抽出少年头下的手臂，把人放平，他撑起上身想起来，沙发起伏的动静却惊醒了一侧的少年。
简棠混混沌沌地眯开了一点眼睛，被吵醒也很乖，迷迷瞪瞪地抬眼，对上沈归南如临大敌的视线，他很快清醒了。
昨夜被掀翻的经历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闻所未闻的冒险，他不知道饲主想对他做什么，但他有点害怕。他的身体在饲主的揉搓下渐渐发烫，热乎乎的，像浸在温度偏高的热水里，小腹下那种熟悉的热烫感卷土重来。
这很反常，全身的骨头都懒洋洋的，身体不受控地发软发烫，却又有一点心慌的舒服。
简棠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对劲了。
简棠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会使他离男人更近，又飞快往后退去。
沙发就那么大，简棠不慎退到边缘处，一不小心悬空，整个人就要滚下地板，沈归南呼吸一滞，动作很快地把人捞了回来。
温热的躯体相贴，胸腔嘭嘭。
简棠被搂得扑到男人怀里，鼻尖蹭在对方热乎乎的胸膛上，听到了男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昨晚……”沈归南旧事重提，刚睡醒的嗓音有点低沉，仿佛藏着看不见的电流，简棠一个激灵，从耳朵一路麻到了尾巴尖。
“噗。”
下一秒，沈归南怀中的少年大变活人，眨眼间缩小成猫形。
白色小猫咪捂着脑袋滚进了靠枕之下。
沈归南：“……”
猫形很小，猫咪又团得认真，几乎全身都藏进了靠枕和沙发间的缝隙里，只有一小截尾巴尖露在外面。
“出来。”
沈归南看得好笑，摸了下那一小截尾巴。
下一秒，毛茸茸的尾巴尖嗖地缩进了缝隙里。
简棠浑身滚烫地缩在缝隙中不愿出去。
他有点不舒服。
而且不知道具体哪里不舒服。
皮肤很热，一靠近男人就心慌意乱，小腹处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像是受到季节的召唤，像春天开放的花，他的身体很想离沈归南再近一点。
简棠并不清楚放任这种冲动的后果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为这种陌生而浓郁的感觉感到害怕。
于是他逃避了。
变成猫，躲进缝隙里自闭，不愿去听男人如雷的心跳声。
“乖乖待着，我去洗澡。”
沙发轻轻弹动，沙发恢复平整，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归南离开了客厅。
简棠悄悄钻出一只小脑袋，确认饲主已经走开，这才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等体内陌生的冲动消散。
……
沈归南本以为小猫咪也就别扭那么一会儿，毕竟他们一直同吃同睡，小猫咪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人类的羞耻心。
但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以猫形躲了他好几天。
平时要抱要摸，现在却躲得远远的，搞得沈归南一连几天拍戏都心不在焉，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场外翘着尾巴扑蝴蝶的小猫。
“卡——”
“这条不对。”导演邱明举着喇叭起身，指着场中两位男主演道：“沈归南，你是亡国皇帝，面对敌国大将不要一脸游离，你一直往场外看什么呢？有钱啊？！”
“噗嗤！”宋云知听了这话忍不住轻笑。
“还有你！”邱明转向宋云知，眉心拧得更紧，一条戏拍了三次还不过，他气得直骂人：“笑什么，没说你是吧，你现在是阶下囚，在被严刑拷打，你看沈归南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荡漾？你在挨打啊大哥，仇恨呢？不甘呢？你俩逗我玩呢吧？啊？！”
宋云知：“……”
远处，简棠被大喇叭声吼得一愣，从草坪里翻身而起，往片场内看去。
自从被宋云知打了一下之后，他就有点怕这条毒蛇，跟着沈归南拍戏时也只敢在外围远远的待着。
他歪着头往片场里看了一会儿，没发现饲主有什么危险，便转回头继续跟几株摇摇晃晃的狗尾巴草较劲。
……
邱明是业内盛誉的国宝级导演，资历与能力对等，眼光毒辣，拍摄时通常只看演技不看咖位，因此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面，管你是影帝还是菜鸟，拍得不好一样骂得狗血淋头。
两位主演一起吃了瓜落，整个剧组都静悄悄的。
邱明扔下喇叭，“休息二十分钟，你们两个好好整理一下情绪，下条争取一把过。”
沈归南到场外坐下，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小猫咪还在远处的草地上扑腾，蝴蝶追累了，就躺在暖和的草坪上打滚，扭着屁股，抱着一撮狗尾巴草轻轻地咬，好不快活。
沈归南却一整天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次醉酒，意外把少年啃了一通，还留了痕迹，他很想解释，无奈少年根本不给机会。
是生气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沈归南为自己的酒后失德而懊恼不已，甚至耽误了工作。
“我还以为影帝都是不会出错的，原来也跟我们一样会挨导演的骂啊。”宋云知扇着扇子从片场里走出。
他还没换衣服，仍穿着一身遍布血痕的囚衣，头发蓬乱，污秽狼狈，淡色的眼珠里却满是嘲讽的意味。
沈归南想起少年后腰上的红痕，眼神顿时变了。
他还没找到机会报那一鞭之仇，这贱兮兮的蛇妖居然又凑了上来。
沈归南看了他那一双冷津津的蛇瞳，道：“前两次NG都败在你的失误上，别说是我，哪怕换个演技炉火纯青的老艺术家来，照样被你拖累。”
宋云知笑意收敛，瞳仁在某一瞬间变幻成了冰冷的竖形，看得人浑身发冷。
沈归南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宋云知身上变幻莫测的妖力对他产生不了威胁，他笑了笑，道：“我真怕邱导气出毛病来，下一场，我帮帮你吧？”
宋云知顿时皱起眉心，沈归南才不会好心地帮他，“你有什么阴谋？”
沈归南放下手里的剧本，一言不发地走开。
宋云知眸光疑惑，被沈归南简单两句话搅合得心神不宁。
沈归南离开休息区，走向了远处的草坪。
脚下草地被踩得簌簌作响，惊醒了其中昏昏欲睡的小猫。
简棠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看到是沈归南，浑身的筋骨又都放松了不少。
他抖了抖毛，下意识地想跑，却被男人快步抓回怀里。
“喵……”
简棠轻轻挣扎，“你别抱我。”
不然又要不舒服了。
“别动。”沈归南轻松把小猫抱进怀里，捏了捏他软软的下巴，“看好了，我给你报仇。”
简棠仰起脸。
啊？
……
“5镜4次，开始！”
昏暗的人造牢房里，宋云知被锁链捆住四肢，绑在了大字形木架之上，轻薄的里衣遮不住渗漏的鲜血。
镜头外的休息区里，一只小猫咪很乖地坐在椅子上，伸直了脖子远远看着拍摄现场。
简棠是一只很记仇的小猫咪，而且也没什么耐心，宋云知那一尾巴抽得他后腰到现在还疼着，他很生气，如果不是自己打不过，他早就冲上去挠他一脸了。
简棠有点好奇。
这大庭广众的，饲主要怎么给他报仇啊？
机器运作，镜头推进。沈归南一袭黑色龙袍，被几个小将簇拥着走进监牢。
宋云知被吊着，浑身都被“打”得破烂，嘴角渗血，却仍目光凶戾地盯着沈归南，像一条永不知悔改的毒蛇。
邱明看着屏幕里的两人，暗暗点了点头，这种你死我活的氛围终于出现了。
剧情继续推进，沈归南身边一名小将拿着特制的软鞭走向宋云知，这种鞭子是软绵做的，看似柔韧，其实只要注意力度，打人根本不疼。
就在小将走向宋云知时，饰演皇帝的沈归南抬手阻止了他。
小将微微愣住，鞭子递给了皇帝。
沈归南手握软鞭，缓缓走到宋云知面前。
宋云知眼神瞪着，终于明白了沈归南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
“你挑起战火，灭我国民，踏我疆土，可有想到今日下场？”沈归南说完台词，缓缓扬起长鞭。
宋云知暗道不好，“等会……”
“啪！”
长鞭裹挟着啸戾的风声，狠狠抽在他腹部，一如他那天抽击柔软的小猫。
“嘶。”
宋云知疼得面容扭曲。
他是妖怪没错，但这一副人类的身体根本抗不了疼……
场外，邱明微微皱眉，这一鞭子跟剧本安排不一样，但效果却意外的好，一条拍完，他笑着喊了卡。
“这条不错，你们两个人商量着改的？”
沈归南点头，“嗯，宋老师说想要真实的痛感。”
邱明赞赏地拍拍宋云知的肩膀：“不错不错，很专业。”
宋云知满脸苦涩：“……”沈归南你大爷。
邱明心情不错地摆摆手，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先收工。”
沈归南转身离开，并不理会被公报私仇抽了一鞭子而脸色漆黑的宋云知。
简棠愣愣地看着饲主走近，心软得一塌糊涂。
以往他受了伤挨了打，总是一只猫躲到角落独自舔毛疗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身上的伤痕而要□□。
简棠有点感动，为这几天冷落饲主而感到内疚。
于是沈归南靠近时，收获了一只主动跳进怀里的可爱小猫。
“喵。”
“谢谢你。”
沈归南视线一直落在简棠身上，小猫咪的神色让他心情愉悦，“不跟我闹别扭了？”
简棠拱着脸在饲主脖子里蹭蹭，“才没有闹别扭。”
沈归南握着小猫腹部举起，一人一猫视线平齐，道：“下次再躲着我，鳗鱼饭就不给吃了。”
简棠总是被鱼肉拿捏得死死的，猫咪天性，割舍不下鱼肉的诱惑，于是耷下耳朵嘀咕抱怨，“知道了，就会威胁猫！”
沈归南不理会他的嘀嘀咕咕，心情愉悦地抱着小猫离开。
片场外，宋云知腹部火辣，捂着伤处的手掌紧握成拳，眸光阴鸷。
“沈、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