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客栈安静得可怕,伏涟将门掩于身后,“嘎吱”一声,又重新归于静寂。这偏僻的地方晚上不会点灯,连廊里都是漆黑一片。突然,刀刃破空而来,暗处猝不及防地窜出一个黑衣大汉,举着大刀朝伏涟劈来。
伏涟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听那大汉一声惨叫,顿时血如泉涌,洒在了门窗上,武器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黑衣大汉甚至没看清伏涟是怎么动作的,迎面便撞上一股几乎要将他裂成两半的力道,随着淌了满地的血,他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伏涟垂着眼没有说话。
他半条手臂都被染红了,指尖还往下滴着血,他也不甚在意,抬眼看向更暗处。
“用不着这么着急吧,非得挑今晚见面。”伏涟邪气一笑,把沾血的手指放在唇边舔了舔,“还跟老鼠似的藏起来,是觉得我眼神不好没看见吗?”
因为死人的前车之鉴,没过一会儿,只听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他黑衣大汉也从藏身的暗处走了出来,个个拿着利到发亮我武器,浑身都是煞气,来者不善。正是傍晚来客栈喝酒的那伙人,遮遮掩掩的,此刻面上还带着黑巾,见伏涟把话说开了,其中一人把脸漏了出来:
“……二当家的……”
伏涟莞尔一笑。
山上的流匪被分成了两批,前几个月大当家的说来了笔出远门的大买卖,便带着一部分弟兄出门了,留在山上的人不能少了主心骨,所以伏涟也跟着留在了山上,算算日子,这帮人也该到了返程的时间。
只是等到他们满载而归,迎接他们的却是成堆的尸体。所有留在山上的人都死光了,死法千奇百怪,没有几具尸体是完整的,作为主事人的二当家却不见了踪影。这帮流匪杀人如麻,都不是什么有人性的家伙,可自家人被屠了个干净,看着面前尸山血海的场景,却还是恨红了眼睛。
伏涟做这事的时候连遮掩都没想着遮掩,稍微调查一番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傍晚时这帮人便来得不大对劲,原来是清理门户来着的了。
“你们来得有些晚了。”伏涟一双黑目扫过面前的众人,“我还说,你们要是再不找过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伏涟的邪这帮人都是见识过的,更别说刚才什么都没看清,那个偷袭的匪徒就死在了他手上。这帮人对伏涟是颇为忌惮,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出声:“……二当家的,咱们也是做过兄弟的,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平日里哥儿几个也都尊重你,叫你一声二当家,山上弟兄几十条人命,不算小事,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要给我们一个准话……”
伏涟面上露出古怪的笑,似乎是在困惑这帮人是怎么问出这样的蠢问题。
真相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他突兀地仰头大笑了几声。
“所以我才厌烦了嘛。”
这面前的一个个,都太蠢了。幸好,他现在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所以这些已经是累赘的东西要尽快处理干净。
伏涟笑够了,敛去了笑:“给个准话?啧,真麻烦。”
“我示范给你们看吧。”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便没了伏涟的身影,他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一半,大家心里顿时一慌,四下张望,一人还没找到人影,便被勒住了脖子,双脚扑腾着,慢慢浮到了半空,随后两腿一蹬,没了声息。
死去的尸体重新落了地,伏涟抓着那人的脖子也重新出现,
仿佛是发令的信号一般,周围的大汉在短暂反应过后,血气上涌,嘴里叫嚣着举着武器朝伏涟杀过去。
瞬间一片兵荒马乱。
这边人多势众,全都不要命似地扑向伏涟,伏涟看着游刃有余,却也因为这帮人反反复复的纠缠皱了皱眉,他像是顾忌着什么,接连几个没有下死手,反而避开攻势,慢慢将人往外面引。伏涟的体型比不得这一个个彪形大汉,那手上的力道却也不容小觑,一拳砸下去,一个匪徒的腿都被打变形了。
他的两只手就不像是人的血肉做成的东西,掏到肚子里,能把肠子给抓出来,手上见了血,身上也被血溅了一身,都不是他自己的。
“老二。”
伏涟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懒懒地停下动作,往背后望去。
其他匪徒听到这个声音都是狂喜。
“大哥!”
“大当家的,您终于来了!”
“大当家的!”
……
暗处走出背着大刀的粗汉,一脸胡茬满是凶相,还瞎了一只眼睛,长得人高马大的,光看面相便知道手头有不少人命,其他匪徒到是对他尊敬得不行。
伏涟嘁了一声。
二当家性子不好相与,在山上时大家对他是怕多于敬,平日里心情不好便杀个人来玩也是常有的事,可他那些时候杀的都是些小喽啰,这次可是直接杀了他们几十个弟兄。二当家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下手狠,什么事都敢做,杀人也能无声无息地杀。
更重要的是,这人当初是大当家的亲自带回山上的。
若说伏涟跟这帮人还剩下点情分,也就剩在当初大当家收留他进土匪窝的情分了。
“有事吗。”伏涟歪头问。
“……”大当家见手底下的人都殷切地望着他,实际心里也没底。
当初是他把面前这小子带回来的不错,那时他犯了重案被抓到了死牢里,在狱中碰见了这个蓬头垢面的死小子,这人当时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像是一具被饿死的尸体,听见大当家的动静便抬起头来问他想不想越狱。
那可是死牢,关押的都是一些重犯,哪能是那么好逃的。可那小子真的,轻而易举地就带着他逃出来了,杀了好几个狱卒,连不小心看到他们逃跑的小姑娘都杀了,做得实在太干净了。这让大当家的当时便起了爱才之心,将人纳入麾下。
这人不知来处,也没有名字,问起他的过往也是一问三不知。刚开始大当家用他也用得顺手,可慢慢的,他身上的那股邪劲儿便显现出来了。
有一次,大当家带着二当家去劫一名富商的马车,那可是只肥羊,不能放过,除了二当家,大当家还带了好些弟兄,就是为了万无一失。结果也不出他所料,那名富商被吓得屁滚尿流,只知道喊饶命,钱财银两能给的都给了。
流匪们不光图财,还图命,拿了钱,把人也杀了,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富商的马车里还坐着富商的一个怀孕的小妾,这个柔弱的女人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就死在了匪徒的刀下,尸体倒在马车里,腹部高高地隆起。
流匪们杀得人多了,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是没想到,等二当家回头看到那名小妾的尸体,却突然跑过去抱着小妾的尸体失声痛哭,弄得剩下的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以为那名小妾是他的什么爱而不得的旧识了。
结果一刻钟后,二当家哭完了,擦了擦眼泪就笑嘻嘻地跟大家说走了。
大当家心中疑惑,问他时他却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不认识啊,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当天大家拿着从富商那里抢来的钱财,到城中最大的青楼里请弟兄寻欢作乐。最漂亮价格也最昂贵的花魁娘子被请到他们包间,然后被扒干净了身上的衣服,供这帮男人玩弄。
这些个亡命之徒玩过不少女人,下手也狠,只顾着自己爽,根本不顾被他们作弄的花魁娘子的感受。二当家却是个雏儿,他看着旁边的男欢女爱,几个人皮肉相贴,做着肉体厮磨的事,那双漆黑的眼难得被衬出几分天真。
“喜欢?”二当家问,“喜欢是什么?”
彼时大当家的正骑在花魁娘子的身上驰骋,他玩弄着花魁娘子的嘴巴,另外的两人一人在她胸前用舌头玩弄玉乳,一人把头埋在她双腿之间舔弄着那条小缝。她被三个男人包围着,满脸都是泪痕,敞开双腿如生子,胸脯鼓涨如同喂养母乳。
她被玩弄得喘不过气来,匪徒们花重金买了她一夜,便好像要在她身上赚够了本似的。二当家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想进入祂的身体,就是喜欢了吗?”二当家撑着脸问。
大当家在花魁娘子身上发泄完,把自己抽了出来,立马有下一个人补上了他的位置。
娘子戚戚地哭着,二当家却在笑,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大当家正餍足着,大敞着四肢,看不出来,这小子竟然属于心有所属那挂的。他没见过二当家有和谁关系亲密过,此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二当家的话头问了下去。
接连问了样貌,年岁,性格,品性,二当家只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二当家低头抠着手指:“祂还不认识我呢。”
话说到这份上大当家也骂娘了,只当二当家在糊弄自己:“总不可能连男女都不晓得吧!”
“嗯。”二当家双眼放空。
“是啊,我连祂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疯子。
大当家在心里骂他。
那天他们玩得尽兴,喝了不少酒,酒意上头,眼神都不好了,二当家古怪的地方根本没放在心上,等满肚子的酒都烘上了脑袋,大当家醉醺醺的,负责处理那富商和小妾尸体的手下却偷偷摸摸来找他了。
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处理尸体的时候遇到了邪门的事情,小妾的尸体肚子莫名其妙地瘪下去了,里面那个死胎不见了,问题是那小妾的尸体上并没有多出其他的伤,她肚子里的死胎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话听到这里,大当家当时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向不远处坐在原地翘着腿装着好一副少年天真做派的二当家,酒醒了不少。见二当家也朝他看了过来,不知为何,那张玉面在他眼里慢慢扭曲,变得跟罗刹恶鬼一般狰狞。
大当家只道当时是酒喝多了,看花了眼,等到身边的弟兄被杀了个干净,再醒悟自己是招了一只怎样的祸害上山也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