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寂云将在秋水秘境中匆匆收起来的布帛拿出来。

  布帛是残缺的,上面疑似记载着崔静玄飞升前的日常事宜。

  她已经看过了布帛上的内容,但现在拿出来给荀诀雪瞧,又把头凑过去,和她一起看起来。

  “不对!不对!有问题!是雷劫!天——”

  略过前面的种种,再次看到这语意不明的话,祝寂云的眉头再一次慢慢皱起。

  旁边的荀诀雪也不妨多让。

  飞升前的雷劫,崔静玄究竟发现了什么?

  祝寂云的视线久久凝在这行斑驳凌乱的字迹上,眸中积聚起浅浅疑惑:“当时我就在想,倘若这是静玄真人的飞升雷劫,那么她必定是在渡劫之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可我们都知道,雷霆具怒,修为越高的修士渡劫,所承受的雷劫更厉害,我们虽然未曾经历过传说中飞升才有的九九八十一道渡劫惊雷,但料想可知,那时候一定是十分凶险的,她怎么还有时间特意去记录这个?”

  抖了抖残缺的布帛,再一次遗憾地发现确实没什么记载了,祝寂云眉峰隆起褶皱道,“可当时我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突然出现的巫弘烨残魂打断了,见到他,我本以为这是他特意引诱我上当的一个伪造的一个陷阱而已。之后更是忙于交战,匆匆把布帛塞进乾坤袋,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我也就忘了。”

  但倘若这张布帛在当时虽是陷阱,却不是伪造的呢?

  那么就代表着崔静玄在飞升之劫,确实出现了令她十分震惊的意外。

  但她们无法确定这个布帛究竟是不是崔静玄写下的。

  幻镜中未曾见到过崔静玄动笔,实在无法比对核实字迹。

  荀诀雪目露沉思,沉吟片刻道:“我去师父之前的书房找找看,有没有静玄真人留下的真迹。”

  祝寂云眼中一亮:“是个好办法!”

  两个人心中记挂着大事,匆匆从这一片寂静的幽谷离开,直奔前山。

  祝寂云被荀诀雪带到一处上了锁的房间,推开门,屋内的灰尘在灿烂的阳光下漂浮,像是碎星子。

  荀诀雪挥袖一震,房间内顿时变得干净无比。

  祝寂云拿着布帛站在旁边,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担心自己随意碰触恐怕会影响什么,就看着荀诀雪弯腰躬身去翻找据说是师祖的东西。

  大约是她们从这里离开后把不少要紧的东西搬走了,这个书房看起来很空,祝寂云看了没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桌子角那里夹着一张纸。

  她走过去拿起来,纸张极脆,竟然保存了这么久,担心把它损坏,祝寂云小心地用灵力加持一番,而后吹了吹上面的浮尘,露出画上的憨态可掬的雪人。

  作画的人笔触稚嫩,可是勾勒出来的雪人却活灵活现,让祝寂云欣赏的津津有味。

  她转头问:“师尊,这是你画的吗?”

  荀诀雪闻声抬头,见到她手上泛黄的纸张,眼眸中滑过疑惑,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慢慢有了印象。

  “嗯。”

  祝寂云说:“原来师尊小时候画的那么好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作画呢。”

  记忆慢慢复苏,荀诀雪淡声道:“并不小了,当时画它,也不过是哄你刚到朝兮山的宁师叔。”

  当时的宁淮竹小小一个被师父带到山上,刚来时胆怯的很,但不过两天,发现山上的两人对她极好,立刻恢复跳脱本性,一点也不怕生了。

  有一天宁淮竹忽然想起更小的时候母亲给她堆出的雪人,夏日炎炎,非要缠着荀诀雪给她堆雪人,她要玩。

  荀诀雪当时正在书房练字,闻言顺手给她画了一张雪人图,让她拿着纸雪人玩去了。

  宁淮竹竟也不挑,拿着敷衍的纸雪人也能玩的自得其乐。

  事后还被师父戏弄她竟然学会偷懒了。

  当时的荀诀雪闻言有些羞赧,她初始时是抱着极强的责任感关爱师妹的,可……师妹年纪太小,性情跳脱,一连带了许多日的荀诀雪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这张竟然还保存到现在的画,回忆笼罩心头,荀诀雪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祝寂云见状,再盯着这个憨态可掬的雪人,有些吃味地开口:“师尊对师叔真好。”

  师尊都未给她做过画。

  “……”

  祝寂云说:“师尊闲来无事时,能不能为我作一副画?”

  荀诀雪看她:“这是为哄幼儿所作。”

  言下之意她不是小孩子了。

  祝寂云不以为然:“我也可以扮作幼儿的。”

  大约是幼儿这个词触碰了什么关键,祝寂云忽然想起其实真正小小的幼儿是要吃奶的。

  说起吃奶……

  祝寂云表情正经,脑海里却在疯狂回忆幻镜中的事情。

  ……若是这样论的话,她还真扮作过幼儿的。

  可真正事实上,宁师叔那时候其实已经五六岁大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不吃奶了!

  但谁让祝寂云在幻镜中过得太好了,连恢复记忆的她想到那颇为香.艳的一幕幕,也不由得脑袋发热。

  总的来说,就是以前吃的太好,现在忍不住浮想联翩,实在情难自禁。

  荀诀雪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可不经意间扫过祝寂云的目光,她浑身一顿,眼眸中的羞恼一闪而过,旋即面色发热,心头有些异样。

  因为拥有一切记忆的荀诀雪实在太熟悉这个目光了。

  她咬了咬下唇,没想到只是随意交谈,竟然都能触动祝寂云的某根弦,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料想也离不开那些东西。

  荀诀雪浑身尴尬,可她也是挑不明的。

  因为幻镜一遭,让她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徒弟其实是个脸皮厚的。

  她只能当做不知,语气镇定道:“胡闹。”

  祝寂云收起绮念,轻哼道:“这算什么胡闹?”

  若是真的如她脑中所想,师尊再来轻斥一声胡闹,那她定会坦然受下。

  不过……

  祝寂云眼珠一转,定声道:“师尊,其实我也颇通画技,既然你不愿意给我画,那闲来无事时,我给你画总可以吧?”

  以白皙肌肤做纸,光滑纤浓,再辅以浓墨勾勒,笔刷游弋,以她高超的技艺,定会让师尊对她的画作满意的。

  荀诀雪自然不知道她的乖徒弟脑子里念着怎样的作画方式,颔首道:“可以。”

  祝寂云微喜:“既然应下来了,日后可不许反悔。”

  荀诀雪抬眸,察觉出一丝异样,可祝寂云神情正常,只是眼中的期待过盛了点,她略一回忆方才的对话,并无任何不妥,便只当自己实在被幻镜中的有些事情影响过深。

  “不反悔。”

  祝寂云却深知她的性格,以她端方自持的性子,是绝对不会随着她胡闹的。

  如果说幻镜中的她尚且能借着师尊还年轻稚嫩,情到浓时哄着她应下让两人皆快活的事情,可出了幻镜,在师尊心底,自己并不只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她的徒弟。

  有师父这一层枷锁在,她再如何情到深处,恐怕都不会随她胡作非为。

  祝寂云心中自然没有任何不满。

  但她始终觉得,有时候这样与师尊斗智斗勇,也别有一番趣味。

  所以她拿出留声符,当着荀诀雪的面,坦然自若地讲:“我怕师尊之后事多,一忙起来就忘了今天的事。既然你今天已经答应了,不妨再说一遍,我把这个事情记下来?”

  荀诀雪:“……”

  祝寂云装作没看见她的沉默,笑吟吟地催促道:“行不行嘛?”

  “……可。”

  荀诀雪无奈,只得启唇再讲一遍。

  祝寂云将记存着她的承诺留声符收起来,眼中神采奕奕,深感师尊对自己越来越纵容了。

  作为受益方,祝寂云自然觉得这种事情当然要多多益善!

  这样她才能早日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

  荀诀雪却不想和她闲聊了。

  她低下头,认真找着有没有崔静玄留下来的笔墨。

  很快,荀诀雪就在压在最下面的盒子里,找到了一个已经作废的剑谱。

  剑谱只有一半,荀诀雪匆匆翻了几眼,一眼就知道这个剑谱在中间的关键时候刻画的出了点错误,所以师父才将它作废另起一本。

  不过它中断的地方,除了师父的字迹,明显还有另一人的。

  落款就是崔静玄。

  想来是崔静玄来找师父时,恰逢她的剑谱记载出现了错误,两人一同纠正的。

  “找到了。”

  荀诀雪拿着剑谱走过来,示意祝寂云将布帛摊开,两个人站在书桌前,一起比对。

  “是一样的。”

  笔力劲挺,游走龙蛇,有穿透纸背之势。

  剑谱上的字迹和布帛上的完全对应上了。

  就连那句让她们疑窦丛生的话,凌乱之余,也不掩笔走龙蛇之态。

  所以这份布帛是崔静玄写的。

  这代表着——

  祝寂云侧目,和荀诀雪对视,两人眼中具是沉重。

  “她当时一定出现意外了。”

  祝寂云沉声道:“甚至——世间流传了千年的静玄真人飞升之言,也有可能是错的。”

  这片布帛无法作证崔静玄究竟有没有飞升。

  有,或者没有。

  结合种种,祝寂云和荀诀雪都倾向于是后者。

  可证据太少,事关重大,仅凭推测到底不够严谨。

  荀诀雪蹙眉道:“我们还需找更多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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