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景扬来说,运气存在这件事,比鬼神存在的打击要大得多。

  国家印证鬼神存在,无非就是生活中的危险因素又多了一个。

  他虽然也会仗着有钱做一些违背规则的事,但还没有闹出来过人命,他也不怕被鬼报复。

  可是运气存在就不一样了。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没有什么是努力得不到的,如果你所求还没有得到,那一定是你不够努力。

  现在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人的成功是会与运气挂钩的,那么他所坚信的不就都是错误的了么?

  越是像景扬这样的人,越难承认自己的错误。

  尤其他还十分坚信自己也是一个靠努力成功的人。

  网上比起夸他努力的论调,更多的还是觉得他投了个好胎。

  支持这种论调的人举的例子就是,很多人从大山里走出来,吃过的苦是他的好几倍,但最终也就是在国企做到了一个组长,保证有吃有住,衣食无忧。

  但他从生下来就比这些人的天花板都要高。

  景扬一直以来都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他认为这些人之所以努力得不到结果,是因为他们眼界窄,没努力对方向。

  但现在看来,能努力对方向好像也是运气的一种。

  就像那些他认为的废物,要花掉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对正确的方向,而他一出生就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

  也就是说,他也是因为运气好,才获得了今天的成就?

  苏安眼巴巴地看着景扬,他还在等待景扬能念着往日的情分,不要把他交出去。

  可惜景扬现在自己都在因为世界观受到冲击而自闭,更别提护着他了。

  用行动打脸了景扬,徐平觉得舒服多了。

  他手一松,把苏安扔到地上,又把显示着论文的平板甩在他身上,然后转头对霍成风说:“霍队长,我撒完气了,可以把他带回去审问了。”

  霍成风:“……”

  霍成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案子要不是涉及到鬼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就徐平刚才的行为,他高低得去阻拦一下。

  虽说是犯罪嫌疑人,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动手啊!

  徐平是报案人,郁然……郁然虽然是帮忙负责案件,但肯定不会押送犯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霍成风用手铐铐起苏安,也没跟景扬打招呼,直接把人带走了。

  景扬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冲击中久久不能回神,连人什么时候被带走的都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

  景扬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他内心想的却不是苏安怎么样,而是郁然难得跟他有碰面的机会,他竟然表现的那么糟糕,他什么时候这么没风度了?

  还有工作没谈完,景扬虽然惦记着郁然,却也不好让已经在加班的员工等着。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电梯口,想着再创造机会看怎么偶遇吧,便回了办公室里间。

  *

  苏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一直被拎到公安局,他整个人还是瘫软的状态。

  即使如此,警察还是尽职尽责给他固定在了审讯椅上。

  郁然自然而然做坐到苏安对面,徐平也站到了他旁边。

  理论上来讲,徐平应该去外面等着,但鉴于这是特案所第一案,嫌疑犯连人都不算,什么都没规范呢,警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郁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偷了徐平的气运的?”

  苏安微微喘着气,闻言咧嘴笑了一下,语气不屑,“我没有,你说我偷运气,你有证据吗?”

  “再说了,人的成功也不能只靠运气吧?这位表兄弟,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成功过,不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吗?”

  苏安这样的行为就是很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天塌下来了还有嘴顶着。

  刚才在景扬的办公室都已经被锤成那样了,还在狡辩。

  郁然都懒得说话,用手蘸了蘸眼前纸杯里的水,弹到了苏安的眼睛上。

  眼睛进水的感觉不好受,好在只有一两滴,苏安很快就缓了过来。

  再睁开眼,苏安感觉世界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大片实现都被一片黑色给挡住了,像是布料。

  布料下方是一只手,也就是说,一条胳膊垂在了他的眼前。

  顺着往上看,算看到了一颗垂着的头。

  近距离接触鬼脸,吓得苏安心脏都开始发疼,身体拼了命使劲儿往后撤。

  可惜他被审讯椅挡住了,动不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苏安总算是发现了鬼不是凑近他,而是趴在了他身上。

  鬼的脖子贴在了他的头顶,脑袋就垂到了他的眼前。皮肤褶皱得像是瘪脱了水的苹果皮,眼眶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往后退不管用,得把这个趴在他身上的鬼给甩下去。

  苏安开始拼命甩头,连着肩膀一起动。

  但着鬼就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他分明没有感觉到一点重量,可就是有这么一个鬼明晃晃趴在自己身上。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苏安挣扎得用光了力气,也就缓缓接受了有个鬼趴在自己头上的事实。

  这个时候,郁然开了口:“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想要证据,满足你的要求。”

  苏安用光了力气,连带着脑子也转不动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郁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得到徐平的运气,就是因为你头上的那个鬼。”郁然回答:“在你借运的五六年里,那个鬼一直趴在徐平的头上,把他的运换给你。”

  “害怕吗?”徐平也冷笑出声,“你才看到这么一眼就吓成这样,你觉得我顶着这个鬼五六年,会不会害怕呢?”

  苏安眼神中划过一丝恐慌,没有反驳。

  他知道换运的原理,他妈妈跟他说过的,这块玉是邪玉。

  邪玉,玉佩里面还有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邪玉里的东西换运会跑到被换运者身上,现在被发现了,玉佩失效,这个东西就会跑会使用者身边。

  除非是玉佩彻底销毁,否则这东西会一直跟着使用者。

  邪玉里面的鬼不是一般的鬼,是会吸人气运的鬼。

  跟在被换运者身边,他们会吸被换运者的气运。跟在玉佩佩戴者身边,他们同样会吸玉佩佩戴者的身边。

  如果说苏安刚才还存着侥幸心理,那么亲眼看到鬼,就是让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现在有个鬼一直跟在他身边,并且不知道他的眼睛怎么了,他一直能看见。

  苏安倍恐惧淹没,自然也就没工夫再来狡辩了。

  徐平并没有因为苏安此时的模样消气,这才哪儿到哪儿,他非得让苏安得到法律的制裁,最好关一辈子,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

  他转头问郁然:“他这样应该怎么判?按盗窃罪来定吗?”

  郁然不太懂这些,看向霍成风。

  霍成风也摇了下头。

  这个问题还真把人给难住了。

  这是沪市第一起鬼案,有神论出现的太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相关政策都还没有制定好。

  霍成风沉吟片刻,回答:“具体怎么量刑,估计得等一等。”

  “有神论出现的太突然,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相关的法律法规还没有制定好。”

  “先拘留吧,等政策下来了再量刑。”

  徐平其实有些不满,他也不是不满,更多的是着急。

  他自己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很想快速得到一个公道。

  不过他也理解这事急不得,国家肯定比他更着急制定出相关政策和法规,便也接受了当前暂缓的解决方案。

  由于案件特殊,拘留所单独开了个单间出来给苏安。

  犯罪嫌疑人被拘留,今天的加班终于彻底结束了,霍成风去打了个报告,打着哈欠回家了。

  郁然和徐平一道出来,仇人消失在视野中,徐平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郁然跟他道了声别,徐平喊住了他,“大师同志,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宵夜吧?”

  郁然回答:“我不需要吃东西。”

  徐平估计是干玄学这一行的都有些特殊性,表示了理解,接着扭扭捏捏地又说:“我能不能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啊?你放心!我平时没事肯定不骚扰你!”

  “就是你真的帮了我大忙,解决了我的人生难题,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但是光这样说吧,我自己都觉得太没诚意了,所以就干脆留个联系方式呗,如果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就行了。”

  郁然想了一下,没拒绝,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正要打开二维码递出去,就看到微信有了一条新的消息。

  三个小时前发的,来消息的人竟然是他的经纪人。

  这位当初让他去陪.睡的经纪人,哪还有初次见面时的气焰,跟他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郁老师,您最近忙不忙啊?有点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是这样的,有鬼神论出现的太突然了,搞得人心惶惶的。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不少地方台都临时搞了一些访谈和综艺。】

  【您可谓是推进有鬼神论融入民众认知的第一人啊!所以很多很多节目都希望您能去露一下脸,给科普一下。】

  【当然了,不强求!您跟我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乐意去,我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