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招呼，霍成风便开始提及正事了。
他问郁然：“我看到你在网上发的微博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有了一些比较好玩的发现，”郁然指了指身后，“我去请一下假，然后带你们去看一点东西。”
“好。”
郁然朝导演走过去，“我下午需要请假。”
导演知道郁然的身份，甚至郁然会进入剧组，就是警方先搭的线，随后才有宋宴生投资决定拍摄这个剧本，所以他也没问去哪儿，直接就准假了。
批完假，导演去跟宋宴生说，下午的戏份需要调整，郁然请假了，得先拍他的单人戏。
宋宴生没有回应导演，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还维持着刚才戏份结束时的姿势，望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刚刚抓过郁然的手腕。
导演说完一遍，没得到回答，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又问了一遍：“宋老师？薛姚请假了，下午改成拍你的单人戏份，你这边可以吗？”
这回宋宴生终于回了神，他朝着郁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郁然已经走远了。
几秒，宋宴生收回目光，把手放了下去。
“那下午就放假吧，给大家发个红包，可以去周边超市或者商场逛一逛，明天再继续拍。”
导演嘴角一抽，只见过为了赶进度压榨艺人和工作人员的老板，没见过做慈善开机第二天就放假还给发红包的。
算了，反正人家是投资人，赔也不赔他的，不管了。
总导演通知放假，现场一片欢呼。
与此同时，郁然领着霍成风等人来到了休息的酒店。
郁然问前台，“你好，请问有我的快递吗？名字是郁然。”
“有的，今早刚送过来。”前台小姐姐回身拿了个纸盒子过来，“是这个。”
盒子不大，郁然撕开胶带，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专辑。
霍成风看着专辑封面的人，神色一凝，“这个不就是你在微博上艾特的那个考神吗？”
陈校长平时不关注娱乐新闻，但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对‘考’这个字又特别敏感，所以听他们的话听得一脸懵圈，“什么微博？什么考神？考神？是我理解的那个考神吗？”
“是，”霍成风抽出空敷衍的回应了一下校长，“就是学生每次考试前都得拜一拜的考神。”
郁然又从兜里拿出自己昨晚收到的明信片，将这两样东西展示到他们跟前，“记住这两样东西。”
说完，他率先转身往酒店门口走，霍成风招呼陈校长赶快跟上。
郁然领着他们又回到了学校，去了宿舍楼。
首先第一个去的，就是那个病危到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的学生所在的宿舍楼。
在迈进女生宿舍楼之前，霍成风脚步顿了一下，“这里面住的都是女娃娃，咱们进去是不是不太方便？”
校长闻言，也停了下来，“对，里面还有没有人啊？别有女学生在，咱们进去不好。”
郁然奇怪地看了陈校长一眼，“你自己给学生放的假，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陈校长拍了下脑门，“哦！对，我真是急傻了。宿舍里没有人，咱们直接进去就行了。”
霍成风拍了拍陈校长的肩，“校长，您就放心吧，那条微博对你的影响不会太大，不用这么紧张。”
陈校长叹了口气，“马上就要中考报志愿了，我是真怕学生不愿意来啊！”
郁然盯着陈校长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
陈校长闻声，下意识朝郁然看去，却在触到郁然的视线的时候忍不住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是、是啊，”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了一下，“你突然转发那条微博，真的让我挺生气的。”
霍成风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陈校长，你紧张什么？”
校长干笑了一下，“我不是说了么，虽然我知道了已经有专家来解决问题了，但是那个新闻在网上传开，我还是有点担心对学校的名声不好，总是提心吊胆的。”
霍成风总感觉有些不对，正要开口再问两句，就被郁然打断了。
“好吧，”郁然扬起笑容，对陈校长说：“这个案子很快就会被解决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用担心招生的问题。”
陈校长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谢谢你。”
因为是女生宿舍，就算没人，但学生们的东西还在，为了避免女学生的私人用品被看到，进宿舍楼只进了郁然、霍成风和陈校长三人，剩下的人就留在外面等着了。
进入宿舍楼以后，霍成风就开始感觉到冷。
他抱了下胳膊，靠郁然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我怎么感觉这么凉，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郁然没有说话。
宿舍楼还是老式的步梯，三人一进宿舍楼就开始上楼，正常的楼梯一层大概十三个台阶，就要拐弯上另一层台阶了。
但他们似乎走了很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霍成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他继续维持着凑近郁然说话的姿势，不动声色用余光看了一眼楼梯，前方看不到尽头。
后方……霍成风眼珠子刚刚转动，就看到好像一颗头，就挨在自己脸侧，他甚至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
冰冷无比，吐出来的气是凉的。
霍成风迅速掏出木仓，抵上那颗脑袋。
刚才余光没看清楚，这回脸对脸对上，他才发现那颗头到底有多恐怖。
那不能称之为一颗脑袋，那好像是一滩烂肉泥，肉泥硬被拼凑成了一个球体，在上面装了两个一样成为了泥状的眼珠子。
饶是干刑侦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惨案，霍成风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他下意识后退一大步，想要远离那颗脑袋，却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后仰。
楼梯侧本该有围栏挡着，但围栏不知道哪里去了，脚下一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霍成风瞪大了眼睛，生死一念间，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开始回放自己的生平经历。
他的爱妻早就不在了，他走了，倒是能去陪陪她。
只是他们的女儿，又失去了爸爸又失去了妈妈，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霍成风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手拼命向前伸，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道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去。
是郁然。
眼前的年轻人看着白净瘦弱，却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网上总有一些充满男人味的男性网友喜欢说长相俊美性格温柔的男明星都是娘炮，实际上一个人‘娘’不‘娘’，还真的不是外形来决定的。
霍成风平复了一下呼吸，对郁然道了声谢，“多亏你，不然我就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也没事，”郁然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丝毫没有被这长不见首尾的楼梯和顶着肉泥脑袋的陈校长所吓到，“障眼法罢了，掉下去就是从两层台阶上摔下去而已，扭伤估计都难。”
‘陈校长’闻言，肉泥脑袋上开始渗出血丝。
他好像很愤怒，这个年轻人竟然不怕他，还道出了他的障眼法，简直该死！
“你说你长得这么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吧。”郁然的唇角勾起弧度，笑意未达眼底，“看把人家给吓的，多不礼貌啊。”
‘陈校长’彻底被激怒，蠕动着身体要上前。
霍成风举起木仓，进入警戒状态。
可忽然，这个肉泥脑袋的‘陈校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开始浑身颤抖，甚至忍不住跪了下来。
“你……你……”‘陈校长’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呼噜声，霍成风仔细辨认，才听出来对方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郁然，只见郁然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漆黑色布满了眼眶，甚至还冒出隐隐的黑色雾气。
这一幕同样吓人，但大概是因为郁然的脸长得比较好看，所以对霍成风来说，能接受度还算高。
最主要的是，那个肉泥脑袋看起来好像很怕郁然，郁然是他这边的。
郁然嘴角的弧度加深，“我是……能要你命的人。”
他回答了肉泥脑袋的问题，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长长的台阶消失了，眼前的校长也恢复了正常，两眼紧闭着，身体摇摇欲坠。
郁然好心托了一下校长，让他摔倒的时候不至于脑袋着地。
霍成风扭头四处看了看，他们才上了三四个台阶而已，刚才走那么长走不到头，确实是幻觉。
危机解除，霍成风收起了木仓，问郁然：“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咱们算遇见鬼了？”
郁然点头，“对，陈校长被上身了。”
郁然用脚尖踢了踢陈校长，他摊坐在地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让其他人把他送到医院去吧，剩下的东西你跟我去看就行了。”
“好。”霍成风掏出手机，喊了人进来。
两个年轻的警察看到陈校长的模样，第一反应是应该先叫救护车，他们随意挪动昏厥的人可能会出现意外。
郁然却说：“没事，他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昏迷的，挪就行了。还有让他醒来以后，找桃树枝把身上打一遍。”
前半句话还算正常，后半句话听的两个警察一脸懵。
找桃木打一打，这是……驱鬼吗？
他们下意识看向霍成风，得到霍成风的首肯后，带着一头雾水把陈建峰给抬出去了。
算了，有事队长兜着呢，他们照做就行了。
送走陈建峰，郁然示意霍成风继续上楼。
这回没有牛鬼蛇神出来捣乱了，他们很顺利上到了二楼。
那间宿舍还维持着原状，郁然来开抽屉，把明信片和女生塞在枕头底下的专辑一起找了出来。
这两样东西跟他手上拿的专辑和明信片一模一样。
霍成风惊讶道：“这个病了的女孩儿也是这个男明星的粉丝？”
“对，”郁然把女生的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一个，再跟我走。”
接下来，郁然带着霍成风跑遍了整个宿舍区域，男生宿舍女生宿舍，每一个的了‘传染病’的人都有这两样东西。
而这个明星，被全网誉为‘考神’。
转完一圈，霍成风手上拿着一堆专辑和明信片，面色严肃。
“你的意思是，学生们之所以会生病进医院，都是那个考神人设的明星搞的鬼？”
“哦——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在网上那么公开艾特他。”
郁然打开手机，把私信李想的界面亮了出来，“每个学生应该都私信过他，你们不是有权限调取私信内容吗？可以调出来看一看。”
霍成风点头，“好，我回去就安排。”
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霍成风诚邀郁然一起共进晚餐。
郁然不需要吃饭，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学校对面似乎新开了一家汉堡店，他又起了点兴趣。
这个世界新奇的吃食太多了，总是能勾起他的欲望。
“那就吃汉堡吧。”郁然指了指对面，“那家看起来不错。”
霍成风‘呀’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眼，“你竟然喜欢吃洋快餐？”
刚才郁然的黑眸还历历在目，他对眼前这个人更多的是敬畏。
没想到郁然竟然喜欢吃汉堡包，跟他女儿一样，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郁然不明白想吃汉堡有什么问题，“这里有规定，我不能吃洋快餐吗？”
“不不不，”霍成风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我请你吃。”
学校对面这家快餐店主要靠学生养活，最近二中放假，即使是下班时间，店里也没什么人。
郁然和霍成风进店，店员看到郁然，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就态度正常的问他们需要什么。
沪市本来就容易见到明星，再加上他们昨天就知道有剧组来学校拍电影了，所以对见到明星并不感到很稀奇。
郁然点了一份套餐，霍成风不爱吃这些，就只点了一份饭，还点了一份给女儿带回去的套餐。
点完餐后，两人找了角落的位置落座。
之前霍成风跟郁然只有工作上的交集，今天吃这顿饭，倒是拉近了一些距离，两人开始聊一些生活上的事了。
比如他很好奇，“你为什么每次有一些新线索，就喜欢发微博呢？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干这一行是为了博流量，但现在看来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流量。”
“因为好玩啊，”郁然笑得很单纯，“你不觉得看着网上那些人，因为你一条微博就换一个态度，不遗余力地用自己最大的恶意去为你随手一条的微博揣测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无比清醒无比理智，实际上是自己被舆论利用而不自知，看着那些人一会儿被一个新出来的所谓真相打脸，就像看戏一样有意思。”
听着郁然的话，霍成风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态度。
他觉得郁然这种把全网都当成戏弄的对象的心理有些变态，但不得不说，又很解气。
他也处理过不少因为网暴害死人的案子，好像网络暴力真的无解，似乎只有郁然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手段，才能让实施网络暴力的人得到一点点被惩罚的感觉。
霍成风叹了口气，“但是一些过激的新闻和言论，可能会引起社会恐慌。”
“我不这么认为，”郁然：“我发出去的东西，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以很快得到验证并解决。”
“一些反社会事件的新闻确实会让人产生恐惧，但如果得到官方的妥善处理，并不会造成恐慌，反而会让人更加信任官方。”
“如果真实发生的事不让说，捂着人的嘴，这才是恐慌的源头。”
霍成风沉默下来。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郁然拿出手机，“今天的微博还没发呢。”
他上午转的那一条沪市二中的新闻得到了全社会的关注，已经有人开始把李想和二中的传染病联想在一起了。
郁然没发新的内容，直接在二中传染病新闻的下方评论：【原来这些孩子都喜欢考神啊～[图片]】
图片附的就是那一堆李想的专辑和明信片。
这回李想的支持者，终于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