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给他下的蛊?”
燕青慈神情惶恐,不敢置信地看着陆瑶迦。
“他该死,不是吗?”
陆瑶迦合上手中的盒子,低头放回了药箱。
“你是燕泷彧的人?”
陆瑶迦听见这话,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与燕青慈对视,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是殿下的人。”
“我?”
燕青慈身体颤抖,往后退了几步。
“你让我觉得害怕。”
“他难道不该死吗?你不恨他吗?我是为了你,我只会为了你。”
陆瑶迦步步逼近,声声质问。
“你……”
燕青慈退无可退,跌到床边,双手撑住床沿。
陆瑶迦知道,他知道燕蓊对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
他为什么事无巨细地知道所有的事情?
燕青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只觉得陆瑶迦可怕。
“我一直是你的人,从来都是。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再说刚刚那样伤人的话了,我真的会伤心的。”
陆瑶迦收敛起侵略性的目光,转而变得有些委屈,他站在燕青慈身前,偏着头,嘴角微微下撇。
“燕泷彧害了你,我怎么会跟他呢?”
他伸手指向那个打开的药箱。
“他合该与燕蓊以同样的死法离去。不……他应该更痛苦一点,更凄惨,更面目全非!”
说到这里,陆瑶迦又兴奋了起来。
“殿下,你想怎么折磨他?”
他目光柔和,期待地看着身下的燕青慈。
“你给燕泷彧也下了蛊?”
燕青慈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瑶迦,心底对他的疑惑和不安空前高涨。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冷静理智,神秘莫测,不时还会泄露出骨子里的疯。
他知道多少事情?他做了多少事情?他究竟为了什么?
燕青慈呼吸急促,谨慎地盯着陆瑶迦的眼睛。
“对。他知晓我精通蛊术后,便试图让我给燕蓊下蛊。我借由他的缘故近了燕蓊的身,顺利给燕蓊种下了蛊虫。”
陆瑶迦直起身,眼神淡漠。
“但是他不知道,我给他也种了蛊。”
陆瑶迦走向桌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漆黑的盒子,上面用红色丝线紧紧捆绑缠绕着。
“子虫需要母虫催动,施蛊者只需要对母虫做些事情,子虫便会相对应的在受蛊者的体内发动。”
冷白的手指翻动,他慢慢拆开紧绷的红线。
“这就是母虫。”
他打开盒盖,露出了内里被细网拦住的库灾虫。
“你说值得,但是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呢?你走那么久,什么消息也没有,我只能去寻你,待到回来时你却已经被他们送走了。”
合上盒盖,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陆瑶迦走到燕青慈身前,蹲下身,神情诚挚。
“要杀了他吗?”
他的声音平淡,仰头看着燕青慈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狗。
燕青慈被他这一番动作话语弄乱了脑子。
信息量太大了,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见燕青慈只是木愣地看着他,陆瑶迦又伸出了手,握住燕青慈的手腕,轻轻摩挲。
“燕净秋也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什么?”
“燕泷彧死了,玖宛氏的王,就会是燕净秋。你也打算让她留下复仇不是吗?”
燕青慈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
“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净秋声色冷厉,眸光似刀。
“我是殿下的人。”
陆瑶迦微笑着与燕青慈相对,缓缓站起了身。
“医道繁复,人体经络腧穴药术经方可比人心复杂。四殿下,你如此单纯,倒显得是我城府太深了。”
他翘着嘴角,神色自然,随性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王宫争斗纷纷,你离开了那里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他这不痛不痒的回应,让燕青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地坐在床沿,不知该回应什么。
【他的意思就是你太笨了。他随便推测就能看出来的事,你到现在才知道。】
(要你解释?闭嘴!)
【我怕你不懂嘛……】
“燕净秋此前便让信菱私下筹集了势力,但现在燕泷彧盯得很紧,她现在被软禁,没办法动手。”
“燕邗霁呢?”
“他?”
陆瑶迦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你觉得燕泷彧会放过他?”
燕青慈一愣,怔怔地看向陆瑶迦。
“燕泷彧最先下手的就是燕邗霁。先是借燕蓊的力量将他关了禁闭,在夺得权利之后便把他彻底摧毁。”
“他死了?”
燕青慈瞳孔颤抖,呼吸都带着颤。
对于这个大哥,他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有那时自己刚来王城时,他送了一群侍从照顾自己。刚正的气质,直率的性格。
“还没。”
听到回答,燕青慈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也和废人形同无异。燕泷彧挑断了他手脚的筋脉,他只能卧床终身,一辈子当个废物了。”
燕青慈咬紧牙关,愤愤地瞪着眼。陆瑶迦见他这反应,轻笑出声。
“你不会还觉得燕邗霁是什么好人吧?”
燕青慈抬眼,困惑地看着陆瑶迦。
“你知道当场他和燕泷彧一起探望你送你的都是什么吗?那些药材里通通浸了毒,没一个能用的,我拿去销毁都耗了一个月。燕邗霁送你的人全都是他私下养的,监视你的一举一动,随时对你为所欲为。我废了好大功夫才一一把他们调走的。”
“啊……”
陆瑶迦双手叠在胸前,像是被燕青慈气笑了。
“衡国攻进王城,燕邗霁是第一个叫唤着要把你作为质子送去的人。你血脉不纯,身体里混着汉人的血,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把你当做族人过,更何况还把你当做弟弟?”
陆瑶迦的一番话把燕青慈说得哑口无言。
他在王城生活这么久,现在却觉得那里陌生无比。
他身处漩涡中心,却看得还没有陆瑶迦透彻。
燕青慈垂下头,莫大的空无笼罩着他。
家族,亲人,全都幻灭成为碎片,还剩下什么?
“殿下。”
陆瑶迦走近燕青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安抚。
“我回到王城后,见了燕净秋。”
燕青慈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帮助我出了王城,托我好好照顾你。”
燕青慈眼前晕上了一层水雾,眼眶泛红。
“殿下,她需要一个机会。燕泷彧也不会放过她的,现在她只能用性命来赌。”
“赌?”
“赌能不能相信我,赌能不能相信你。”
陆瑶迦的话很轻柔,按抚着燕青慈的死穴。
燕青慈胸口起伏剧烈,他呼出沉重的气息,慢慢闭上了眼。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距离太远,我也没办法探测。但是宿主你……内心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吧。】
确实如此。事实如何,燕青慈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他缓缓睁开了眼,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
眼底是一片冰冷淡漠,燕青慈的话透着刺骨的冷意。
“动手吧。”
-
灯火映着璀璨的宝石,折射出刺目的光。
金碧辉煌的空荡宫殿内,只有燕泷彧一人静静伫立在高高的王座之下。
虔诚,贪婪,惶恐,兴奋,痴迷……
他的目光错综缠结,紧紧勾绕着那台阶之上的王座。
终于,他抬起脚,一步,一步。
眼前的王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得。
下一步,他将会抚摸到这高不可攀的位置,他将会稳稳坐于这权利的顶座,他梦寐渴求十几年的一切都已经是如此的接近了,只差一步。
“呃啊!”
心跳骤停,全身的血液突然停止流动,视线骤然消失,黑暗笼罩上他的所有世界,连同那近在咫尺的王座。
燕泷彧直挺挺地向后仰倒,砸在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幸得整个王宫都铺满了绒毯,燕泷彧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待意识回笼后,燕泷彧才又慢慢摸索着想要爬起身。
视线仍然是一片黑暗,突然的失明让燕泷彧变得躁动不安。
“怎么回事……来人,啊!”
心脏再次停跳。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的绞痛,犹如数万根细长的尖刺一一扎进心尖,扎穿血脉,鲜血都渗透迸发在体内,游走于全身。
燕泷彧双膝跪倒在地,紧紧捂住心口,痛苦地弓起了身。
时至此刻,他自己也觉察到了异样,挣扎着想要唤人。
但原本在此的宫人方才都被他遣出了殿外,他们见不到此时陡生的意外。
“是谁……来人……”
燕泷彧声音喑哑,像一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地在地面爬行。
“三殿下。”
终于有人声传来,燕泷彧急切地抬起身斥责。
“废物!快……快唤医师!”
“不,我不是来救你的。”
冷冷的声音入耳,燕泷彧僵住了脸,他此刻才分辨出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是来要你性命的。”
刀锋割过燕泷彧的咽喉,温热的手死死捂住了燕泷彧的口鼻,一双手温柔的将他环抱在怀中,冰冷的匕首抵在心口,寸寸没入皮肉,轻柔地扎进他跳动的心脏。
鲜血迸射,喷在信菱的侧脸。她垂着眼,平静地将手中的匕首推至底端,直到只剩下一个刀柄在外。
“三殿下,您作孽太多,想来死后也入不了轮回吧。”
信菱握着刀柄用力旋转,燕泷彧仰头挣扎,双眼翻白,他无法呼吸,也叫不出声。
滑腻的血从信菱紧捂的指缝间喷射而出,溅脏了信菱的脸。
他挣扎着,像一只被割喉的鸡,动作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倒在地面,成为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
王座之下的绒毯沾染着鲜血,更显得妖艳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