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医院是一栋两层小楼,建在寨子中间的渡河边,一栋陈旧的砖瓦楼,但内部设施还算干净整洁。
入门便是一间药房,琳琅满目的药柜墙前坐着一名年轻护士,她看到有人进门忙站起身笑脸迎人。但看清门口的出现人时,笑容消失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怒气腾腾。
“千市,你死哪去了?”
“我不是看你这没人嘛,亲自去外面带病人给你,看看我多体贴。”千市把身后的人让出来给对方看,“百灵你消消气啦,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这……”百灵瞪大眼睛,小脸刹时通红,她拉过千市耳语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客人?。”
“对呀,”千市也耳语回道,“是不是很帅?”
“帅死了!他有对象没?”
“喂、你都要结婚的人了人家有没有对象关你屁事。”
“我可以悔婚吗?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订了婚,你哥就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帅哥回来,存心气死我呢?”
“谁让你想不开的,安心去吧。”
她们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医院中的其他人,三名年轻护士看到门口的白祈后立即加入讨论阵营。
“……”白祈看着叽叽喳喳不时尖叫的几个女孩,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在看到他后会出现这种症状,他有什么值得让人讨论的点吗?
他摇摇头轻叹一声,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他偏过头去,静静注视着大门外,平静的眼眸中蕴含着与身俱来的清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你好啊帅哥~”稍微胆大的百灵探头上前与白祈搭话道,“陈医生在二楼看诊,沈医生刚刚有事出去了待会就回来。”
“是的,待会就回来了,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先和我们说说呀。”护士们七嘴八舌围了上来,看似关心病人,实则是为了看清美人。
“谢谢。”白祈礼貌性弯弯嘴角。
“哇啊啊……”护士们惊呼一声又聚到一起赞叹起来。
“声音好好听!我好了姐妹们!”
“笑起来更好看啊……”
“近看皮肤好白好细腻喔,真好奇怎么保养的。”
“……”白祈汗颜,要不是留在这里有事,他真的好想离开。
还好在这群女孩再次围上来之前,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白祈忙站起身,却看清来的不过是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哇哇啼哭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抱在大叔怀中,耷拉出来的稚嫩手臂上一条血淋淋筋肉外翻的伤口格外刺目。
“沈医生,沈医生呢?快来看看我啊崽啊!”
“刘叔,小啊崽怎么回事?”百灵小心接过小孩,抱到诊室病床上。
“唉呀,是兽夹!”刘叔跟上去解释道,沧桑的脸满是悲痛和焦急,“这小子调皮捣蛋地很,硬要去碰林子里的捕兽夹,差点夹断他的手。”
在几名护士的帮忙下,男孩的伤口已经被清洗消毒,但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她们有些手足无措。
“这需要缝合啊,沈医生去哪了?还有多久回来?”
“不知道啊,他说有事现在都没回来呢。”
“要不我叫陈医生下来。”
“不行,他已经老眼昏花了处理不了这事。”
几名护士焦急讨论着,加上男孩啼哭不止,小小的医院嘈杂一片。
再等几分钟还是现在过去帮忙?白祈皱起了眉,思考一番后最终走进诊室,他拨开挡住视线的人群,弯下腰轻托起男孩手臂检查。
“喂,请你出去不要乱碰。”百灵喝止道,就算是帅哥又怎样,她犯花痴还是分得清场合。
千市想起什么般解释道:“没事的,白祈哥哥也是医生,先让他看看吧。”
白祈看着这条十厘米左右的倾斜割裂伤,他发现里面的肌腱和血管神经已经断裂了大半,急需做手术把它们重新组合,他直起身对身旁的护士吩咐道:“立刻推进手术室,先给孩子臂丛麻醉,准备好Prolene、血管镊、持针器……”
白祈一口气说出需要到的手术工具,在蚁巢繁育室工作前得先是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熟悉人体构造掌握各项手术是最基本要求,若是有突发情况那里的工作人员都会回六层医所参与急救。
大大小小的手术他做过无数次,像这种伤势他见得多了,自然应对自如。
本来还存疑的护士们听到他说出这些专业词汇后打消疑虑立即分头行动,她们知道男孩的情况要及时治疗耽误不得,只能先配合好这个人。
男孩被推入手术室,两名护士跟进去帮忙。手术进行了半个小时,众人期望的沈医生终于出现在医院门口。
那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爽朗青年,他一跨进门槛,刘叔就扑上去指着手术室喊道:“你可回来了沈医生!啊崽在里面,他被铁夹夹到手了手都快夹断了,你快进去帮帮他吧……”
刘叔讲得着急语句含糊,沈辰听不太明白,他转头问百灵,“怎么回事?”
百灵把情况细说了一遍,沈辰听后了然点头,他安慰刘叔道:“刘叔您不要慌,刚刚那位是村长家的客人,是从蚁巢来的医生,您知道的蚁巢里随便一个医生都比我这个乡野大夫强得多了,所以您就放心交给他吧。 ”
“真的吗?”刘叔不安地看向千市。
千市点点头,搀扶着他到长椅上坐下,“真的,我哥说他很厉害的,您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刘叔放下一半心,红着眼睛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沈辰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唷?他以为今天会像往常一样没什么病人,所以才放心外出办点事,结果这空档出来这么大件事,幸好有位蚁巢来的医生刚好在这帮上了忙。
血管神经断裂是个精细手术,需要极大的耐性和技巧,他可以进去帮忙但他刚听到山顶传来了枪响,不出所料的话,待会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门口就出现了几道歪歪斜斜的身影,几名浑身血污的青年由同伴架着抬进医院。
今天是什么日子唷?沈辰头疼地揉揉额角,他对目瞪口呆的护士们吩咐道:“快去请陈老师下来帮忙,还有把所有急救箱都搬出来。”
医院里面人影忙忙碌碌,外头的时间一点点飞逝,太阳慢慢斜入山头,夕暮的余晖轻轻覆盖了山谷,把整个寨子染得一片通红。
刘叔揉了揉同样通红的眼睛,几个小时过去了,他面前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
看到自家孩子被推了出来,他立马冲上去扶住推车。
男孩稚嫩的手臂没有那道可怕的伤口,被无菌纱布覆盖着看起来很是干净完整。
孩子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冲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了,爸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刘叔安抚好孩子,他抬起头对走出手术室的白祈激动道谢,“谢谢您啊医生,谢谢您。”
白祈摇摇头表示没事,他脱下手术服递还给护士。
“唉,都怪我,都怪我啊。”刘叔看着睡过去的男孩忍不住心疼惋惜。
“怎么怪你了?”白祈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不是孩子调皮自己弄到手的吗?”
“都怪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教好他,小孩子能懂什么呀? ” 刘叔轻轻摸了摸孩子额头,懊悔道:“他才多大懂得了什么,我要是教育好他,不该碰的东西不要去碰,他就不会犯这种大错。”
白祈打量男孩面容,他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心中不禁想到白榤要是按正常人的生长方式也刚好这个年纪。这么点大的孩子确实很多事都不懂,需要监护人悉心教导、呵护着成长。
那他教育过白榤什么?他似乎一句教导的话都没说过,那么白榤犯的那些错,也是自己没教好的原因吗?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记忆中那人像一只要被抛弃的幼兽一样呜咽哀求着,‘我只是想要靠近你、仅此而已。’
白祈听到自己冰封的心脏又裂开了缝,涌出来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复杂情绪,就像去年在蚁巢里的那场宴会上那般。那个时候白榤第一次唤他爸爸,用脆弱的神情乞求着他的拥抱。
白祈伸手拉住一名路过的护士,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白天有伤者来过这里吗?”
年轻护士脸颊一红,害羞地指指二楼回应道:“有的,他们现在还在楼上呢。 ”
白祈谢过后往二楼走去,越往上走心中情绪越复杂,他是期待在这里见到受伤的白榤,还是见不到已经来不了这里的白榤?两者或多或少都牵动着他的心脏。
二楼设立了很多病房,长长的走道旁有一间病房大开着房门,里面传出嘈杂的声响。
白祈走近那间病房,看到几个五花大绑的青年躺在病床打点滴,有的睡着了,有的在哀嚎,有的却在畅聊……
“哎呦那场面,上有巨鸟,下有兽群!空陆两兽夹击,几年都遇不到的光景好吗。”一个黄发青年胸前缠满绷带,但阻止不了他完好的手脚指天画地,“只见我们猎捕组和那些怪物打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气动山河!才受了这么点伤说明我们已经很牛叉了好吧。”
“是的,你已经说了一个下午了。”沈辰给他换好点滴,拍了拍的脑袋,关心道,“我看这里好像出了点问题,要不要把嘴给包扎上?”
“嗤。”躺在旁边病床上脸上有道斜疤的青年冷哼了一声,对黄发青年吐槽道,“这话说得好像那些异兽是你打死的一样。”
“是啊。”黄发青年理直气壮回道,“是我的宝贝枪打死的。”
沈辰摇摇头懒得再听,他转身离开时看到门口站着的白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