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声音急促又响亮,鲜明地显露出敲门者张扬不羁的个性。
伊恩打开门,门外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一个穿着银灰色军服青春活力的大男孩站在门口。
男孩朝他绽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露出两颗皎洁的小虎牙。
“伊恩,我们去吃早饭啊。”
伊恩看看墙上的时钟,说道:“马上就要出任务了。”
“够时间的啦。”男孩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门外带。
伊恩无奈,只能随男孩出门,去往五层餐厅。
男孩舀起一勺黏糊糊的汤,忍不住皱起一张脸,“呃,伊恩为什么给我打蔬菜汤?你明明知道这很难喝。”
伊恩咬着三明治,对他说道,“难喝但营养啊,由‘厨艺精湛’的厨师长调配制作,富含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元素,你多喝一点。”
男孩噘起嘴,嘟囔道:“那伊恩怎么不喝咧?”
“我昨天刚喝过。”
“骗人,你昨天没喝前天也没有。”男孩捂住心脏受伤道,“我每天都跟着你的,你居然明晃晃地骗我?”
“对,我骗你了。”伊恩朝他宠溺笑笑,“小孩子才需要补充营养。”
“我不是小孩子。”男孩抗议道,“我都快有你高了。”
“你还需要多多争取。”
对于身高这件事,男孩总是无力反驳,他抬着那勺蔬菜汤,趁伊恩不注意,一下塞到对方嘴里。
尝到古怪的味道,伊恩也痛苦地皱起脸。
“嘿嘿,我愿意和你分享食物,说明我们关系好啊。”男孩咧开嘴,露出调皮的小虎牙。
“那你能分享点其他的吗?我不需要长高了。”伊恩擦拭掉嘴角汤液。
“你确实不用长高了,而我总有一天会长得比你高。伊恩,我和你说个秘密。”男孩突然凑近他,大眼睛闪闪发亮,“等我长得比你高的时候,我要当军长!”
“嘘——”伊恩赶紧做禁声手势,他打量四周后说道:“你小声点,被桒切斯军长听到就不好了。”
“好吧好吧,那我不当军长了。”男孩耸耸肩,转而说道:“那我当蚁巢最高统治者吧,像德拉夫人那样!”
伊恩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是想从这个世界消失吗?被他们听到、或者被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听到,你都能玩完。你还乱说吗?”
伊恩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他,直到男孩点头妥协他才敢放开手。
男孩耷拉下脑袋,瞬间气势全无,“可是,可是这是我的梦想啊,人没有梦想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伊恩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压抑的气氛减轻几分,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梦想?”
男孩回道:“因为,我要是高层的话,伊恩就不用每天出任务,外面太危险了,我每次都怕伊恩回不来。”
听他这么说,伊恩心里很是感动,但还是对男孩说了一句说过无数次的话。
“守护蚁巢,这是我们防异军人的职责。”
“才不是。”男孩捏紧拳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他们把我们制作出来,灌输一套套规则理念给我们。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能做,只需做这个,只能做这个。从头到尾,从来没有问过我们的意愿。 我们不需为这个破地方负任何责任。”
男孩盯着他,清亮的眼眸中蕴含着不甘和倔强的浓烈气焰。
“我们应该有人权,有梦想,有自由。伊恩,我们应该奋起反抗或者离开这里。”
伊恩从绵缠黏腻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他睁开眼睛,看到镶嵌着铁皮的天花板和耀眼的白炽灯管。
灯光刺眼、他偏过头,首先看到的是几张空荡荡的雪白病床和放满药品的药柜。视线移到近处,他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正趴在他床边,一动不动。
伊恩抬起手想触碰一下那个脑袋,那脑袋却感觉到什么似的,动了动、缓缓抬起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庞来。
万城眨了眨通红的眼睛,随即扑了上来,他欣喜道:“伊恩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伊恩被他响亮的声音吵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直言道:“没什么,就头有点痛。”
“什么?”万城刷地站起身,“我去叫克威尔过来!”
“不用。”伊恩忙拉住他,“我很好,不用打扰克威尔医生。”
“可是……”
“你小声说话,会好很多。”伊恩坐起身,朝他虚弱说道。
“好的好的,”万城立刻降低声音,乖乖坐回床边。
安静了一会后,万城眼眶里突然涨满泪水,他像一只犯错的小狗般,可怜兮兮地呜咽起来,“伊恩对不起,我害你受伤了。”
“这句话我好像听过很多遍。”伊恩说道,“你不用向我道歉,保护自然种是我的职责,你要是出事了对蚁巢来说会是一个重大损失,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万城凑近他,急切说道:“你不要这么说,在我心里,你的命无比重要,胜过任何人,胜过我。”
他湿润通红的眼睛里炯炯发光,呈现出坚定不移的意志。
伊恩避开他炙热的视线,看向身侧空荡荡的病床。
“这件事,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
万城轻轻覆住他受伤的左手,然后捧起,放在唇边虔诚一吻。
“伊恩,你要相信我。”
伊恩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至少他是这样觉得的,他感觉到有奇怪的东西混合着左手的残留的疼痛爬进了他的心脏。
万城突然抬起头问他,“伊恩,你饿不饿?”他小心放下伊恩的手,自责道,“都两天了,你一定很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还没等伊恩反应过来,他起身迅速跑出病房。
不多一会,万城端着一碗热粥回来了。他把粥端到伊恩面前,柔声细语说道:“这是我煲好的粥、一直热着呢,你平时吃的清淡,所以我什么都没放,你尝尝看,肯定合你胃口。”
说完不等伊恩表示,他舀起一勺,吹了吹后凑到伊恩嘴边。
伊恩偏过头想要拒绝,但看到对方湿漉漉的眼睛后心里一软。
“我自己来。”
他接过勺子,俯下身喝粥,白粥虽无味,但口感绵软温润,吞下一口后身体好受很多。
万城端着碗,为伊恩终于肯吃他的食物而感到开心不已。他多希望伊恩能多吃几口,然而到半碗的时候就停下了。
伊恩放下勺子,对万城说道,“抱歉,我真的吃不下了。”
“没事没事。”万城把碗勺放在床边柜桌上,“餐厅厨房还有呢,白榤不端走的话还有很多,你饿的话我再盛给你。”
听到这伊恩乐了,他笑道,“白榤端你粥做什么?”
“孝敬他爸呗。那家伙是个大孝子你不知道吗?整天和我请教煲汤秘方,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博士身娇体弱需要调养呢。”
“我不知道。”伊恩摇了摇头,“他很少和我说他父亲的事。”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万城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他整天叫你伊恩伊恩的,你可是他队长哎。”
伊恩勾勾嘴角,轻声说道:“白榤是很好的战友,他聪明勇敢,能力杰出,我们彼此照应,一起带领照顾着巡防队。”
“我知道了。就像我家乡猎捕组的兄弟们一样,总是啊城啊城地叫我,可恶!我可是他们组长啊。”万城捏着拳头在胸口晃动,嘴上骂咧着,嘴角却噙着笑意,“我好久没去看他们了,特别是老黑和老黄,有机会回去一定要找他们好好喝一顿,把他们都喝趴下。”
伊恩看着他眉眼纷飞,说道:“你的家乡好像很有趣。”
“有趣的多了去了,有机会讲给你听,其中关于老黑偷我老爹烟卷被追着满峡谷跑这件事,裤子都跑丢了哈哈哈。”
两人谈笑间,病房门被敲响,然后有人推开了房门。
万城收起笑意看向门口,他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高级军服的中年男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停在病床前一脸庄严地盯着他们。
伊恩见到来人后里面立马端正好身姿敬了一个军礼,恭敬道:“午安,桒切斯军长。”
“午安,伊恩队长。身体好些了吗?”
伊恩点头道:“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
“我不是来关心你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桒切斯说道,“既然身体好多了,你该去接受你应该接受的事了。”
“我知道了。”
桒切斯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万城忙叫住他,“桒切斯军长是吗,你是伊恩的上司?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接受什么? ”
桒切斯停下脚步,俯视着万城,面无表情地说道:“接受处罚。”
“处罚?为什么要处罚伊恩?”
“私自带稀有自然种去充满危险的区域,险些让自然种丧命。”桒切斯的脸上勾起一丝阴戾的笑,“你说,我是不是该狠狠处罚他?”
“不是他带我去的,是我自己偏要跟去的。”万城护在病床前面,“而且你看,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险些丧命的是伊恩!”
“不管结果如何,是在他带领的军队出现的问题,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桒切斯收起笑意,恢复庄严威肃的表情,“为了以示告诫,禁闭十五天。”
“十五天?伊恩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你处罚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了。”万城急得手足无措,如果下跪可以解决问题,他一定毫不犹豫给这老家伙跪下。
“伊恩对你很重要?”桒切斯背起手,突然这样问道。
“很重要,非常重要。”他竭诚实意地回道,“伊恩是我的挚爱。”
伊恩咬紧嘴唇,那些诡异的东西往心脏里钻得更多了。
“既然很重要的话,”桒切斯锐利的眼睛像雄鸢般盯着万城。
“那对伊恩惩罚越重,越能让你记忆深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