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公道话，某些人就开始着急了。你说了多少寒人家心的话，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沈向冰沉默着转过头去，将目光投进无边夜色。
少时，他有一条颇为称心的狗，来自人间，是乳母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对此，他爱不释手。
然而没过多久，那条狗突然死了。
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人间之物寿命短暂，自然缘法，不可避免。可是后来看到仆人在后院里倒毒药渣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是沈见山授意的一场慢性毒杀。
“男儿征战四方，不得有妇人之仁，你的弟弟已经废了，你需得继承为父之志，一统六界。”
沈见山的话像魔咒一样缠绕住沈向冰，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活在冰块里的人，周围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他不该拥有玩伴，不该拥有宠物，不该拥有人之常情，因为他是将来要一统六界的神。
那个位置很窄，窄到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沈向冰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眼前是茫茫一片昏黑的天，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属于它的光亮。
他是生于黑暗的人，注定要在黑暗之中耗尽终生。这结局可能是生，可能是死，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该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一身清冷如白露的少年，不该存在。
冰窖一般的地下寒潭，遍地都是白霜。林书宇踏过其上，听到咯吱咯吱的轻响。月寻跟在他的身后，左顾右盼，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人来到一处洞穴。十四正坐在点了烛火的石台之前，对着图纸钻研。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一看，手已握住石台下方的短匕，然后看清了来人的脸。
“林书宇？”
“十四，我带了一位朋友来见你。”
月寻对十四的住所很感兴趣，对他这个人也很感兴趣，对他所了解的六界历史更感兴趣。
但十四对他，并无好感。
“这是个魔族人。”
林书宇应声:“但他是个好人，他救了我。”
十四不置可否。
千年之前，魔族无缘无故发动针对天界的战争，导致两界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在他看来，仙魔势不两立，这是永恒不变的事实。
“恕我直言，我不能给他提供任何abo的情况，如果他不想自讨没趣的话，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十四语气生硬，说完便继续低下头去研究图纸。
最近，在灵界的帮助之下，他开启了炼器的修行。从一些简单的兵器开始炼起，他的目标是炼出全天下最锋利的神兵利器，然后将它架在沈向冰的脖颈上，听他向自己求饶。
但他遇到了一些瓶颈，炼制出来的兵器锋利归锋利，但不够坚硬，总是用不上一段时间就会报废。目前他正在钻研如何攻克这个难题，没工夫理会这些不请自来的鸟人。
月寻打眼一看，便知十四在纠结什么，他挑了挑眉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炼制的兵器变得结识耐用。”
十四顿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月寻，轻蔑一笑:“但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这个方法，你可以离开了。”
月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不想听没关系，但是按照你那个方法继续去炼，别说是神兵了，你炼出来的东西连废铁都称不上。”
这话有些激怒了十四，他脸色一变，沉道:“阁下未免太狂妄了，炼器一门本就玄妙无比，炼制用的材料，过程中的温度把控，甚至是周围的环境天气，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最终炼器的结果。你何以知道我炼出来的就必然是废铁？”
“因为你太心急，再好的材料，再精准的环境把控，也抵不住你最后的千锤百炼。在它们还未成形之前，你已耗尽其所有，如何还能期待精疲力竭的它们继续为你披荆斩棘，上阵杀敌？”
十四默然，静静地看着月寻，良久，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向林书宇道:“对于‘大清洗’计划，我了解得并不多。”
林书宇眼前一亮，大喜道:“无妨，愿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好。”
十四领着林书宇和月寻去了里间，那里还有一处空间，狭小一些，但是设施齐全。
他邀请两人落座，为他们沏了茶水。
对于大清洗的细节，他没有讲述太多，因为他不想让林书宇听见这些。对于这些无辜受害的人，他深表同情。
一番讲述，沉默了三个人的嘴。
林书宇木讷地呆愣着，嘴巴微张，双手颤抖，不敢相信这便是如今六界的霸主，天界，对一群尚未构成威胁的平民百姓做出来的事情。
月寻对于此事早有耳闻，但他没有十四了解得如此深入。对于天界的丧心病狂，他不以为怪，只是人间也参与其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十四喃喃道:“其实皇帝的抉择无可厚非，面对一场灭顶之灾，为了保证人间继续存在，他只能妥协，让自己背负千古之罪，只为人类还能继续繁衍生息。”
林书宇颤抖着开口:“可那毕竟是一天天人命，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的良心，如何能安？”
十四冷笑道:“良心是天界安排给人间诸辈的，这种东西，他们没有。”
林书宇垂下睫毛，震惊之余，万念俱灰。
“如今你已知道沈喻灵的父亲就是这场屠杀的主宰者，你还要继续同他在一起吗？”十四向林书宇发问。
林书宇心乱如麻，他和沈喻灵走过了那么多崎岖坎坷的道路，好不容易得来今日的安宁平和。难道就要因为一场杀戮，毁掉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他狠了狠心道:“那是他的父亲，并不是他。况且，执行如此残忍的计划，我不信沈将军他没有丝毫顾虑。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慢慢去解开的。”
“愚蠢。”十四再次痛骂林书宇，“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天真吗？他们沈家骨子里面流的就是残忍的血！跟他们混在一起，你只会变得越来越不幸。离开沈喻灵吧，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正当众人激烈议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背后说人坏话，毁人家庭，也不知道到底谁残忍。”
林书宇惊道:“喻灵！”
沈喻灵出现在洞穴门前，看向许久未见的林书宇，心潮澎湃。他迎上前，一把将林书宇抱在怀里:“书宇，我好想你。”
洞穴内的其他二人:“……”
要不要看看，我们还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