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外，一扇紧闭的房门之前，沈向冰抬手轻扣，脆响传进房间深处，勾动起一位老者的双腿，向着门后慢慢移来。
他身披袈裟一般的仙袍，手中捏着玉石手串，一头黑白相间的灰发飞流直下，近乎垂到凌霄殿的琉璃地面。
房门慢慢被他打开，迎着霞光万里的天际，他看清来人的脸，是沈向冰。
那一头不染杂色的白发，是纯正的神族血统象征，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神族贵气，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耀眼夺目。
想当初，左清露就是因为这个，才深深迷恋上了他吧。
“莫老。”
“天神。”
被叫做“莫老”的老人是左清露的引门人，正是因了他的介绍，左清露才有机会来到神殿任职。
沈向冰此人，人如其名，心凉如冰，如果不是有事，他连沈见山的门都不会登，更不要说是这早就被弃之无用的凌霄殿了。
看见来人之后，莫老二话没说，直接引着他向凌霄殿里面来。
莫老平时无甚爱好，唯一痴迷的就是下棋，因此整个凌霄殿里只摆了一张棋盘，还有两个石凳。
“老朽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的茶点可以拿来招待天神，还请见谅。”
“无妨。”沈向冰意不在此，喝不喝茶，不重要。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莫老笑着拿起一颗黑色棋子，示意沈向冰:“天神今日可有雅兴与老朽下上一盘？”
沈向冰微微颔首。
黑子先下，莫老随意落了一颗棋子，并无任何招式和后手。到了他这般年纪，任何工于心计的筹谋都是画蛇添足。怎么下棋，全凭“随心”二字。
沈向冰后走，他将白子落在莫老的范围之内，目的甚是鲜明，就是要攻，要赢，要抢先棋盘上的每一寸领土，直到所有地界都归了他，也还是不能满足。
两人在棋盘上来回厮杀，兵不血刃，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已分胜负。
莫老惭愧一笑，将手中剩余的棋子丢进竹篓：“老朽输了。”
沈向冰拱手：“承让。”
他知道这盘棋，莫老根本没有上心，他全程放水，让自己杀得片甲不留。这样的棋局，胜者胜之不武，败者无心其中，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败局。
“莫老，你知道左清露的下落吗？”
莫老正在收拾棋局的手忽然顿住，缓缓抬头看向沈向冰:“天神缘何想要知道他的下落？”
沈向冰道:“此事有关六界，恕我不能直言。”
莫老沉了口气，他将捡回手中的棋子尽数丢回竹篓，叹息道:“天神将他罚下界后，我便与他再无联系，实在无法提供天神想要的线索。”
其实找一个人对于沈向冰来说，并非难事。无论是开神眼，还是用天兵，不出三日，必能找到左清露的踪迹。
但是此事，他想暗中进行。
至少，要瞒着谢千里和沈见山。
沈见山的耳目遍布六界，神眼这一物件的发明者就是谢千里，由他们二人在，沈向冰的计划举步维艰。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要来寻找莫老，不想莫老也不知道左清露的去向。
“我知了，多有叨扰。莫老腿脚不便，不必送了。”沈向冰起身，转身欲走。
莫老突然叫住了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片刻之后，他从棋盘下面拿出一颗灵石刻成的棋子。
“这是清露送给老朽的东西，或许这个物件能帮上天神的忙。”
沈向冰接了莫老飞给他的灵石棋子，放在鼻下轻嗅。
灵石是六界的通用货币，早在成为棋子之前，这块灵石经过了数次流通，上面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气味。想要从这么多气味中分辨出左清露的味道，并非易事。
况且，分辨气味还只是第一步，在分辨出了左清露的气味之后，沈向冰还需要在六界之内追踪他此时此刻的具体位置，这个过程，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换句话说，几乎不可能。
沈向冰沉下眸色，就算是要他在六界之内寻一棵草，他也必须要将这棵草给揪出来。
他将灵石棋子放进胸口，冲着莫老微微颔首：“谢过莫老。”
遮天蔽日的巨木之下一片阴凉，万花丛赤足扭腰，走在满是淤泥的沼泽之上。
他丝毫不介意泥泞会弄脏他的衣裙，因为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跟着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正在用仙法默默替他挡开周围的泥水，保证他每走一步，脚下的路都是干干净净。
万花丛的脚上带着熠熠生辉的金链，链条上面拴着细小的铃铛，走动之时，铃铛会发出叮铃作响的声音，悦耳动听。
谢千里听着这些声音，如痴如醉，可以想象得到发出这些声音的主人那纤细灵活的腰，扭动时有多么娇俏。
谢千里加快脚步，无声无息间接近万花丛:“这地方如何，你可喜欢？”
比起连片岛屿，万花丛更喜欢巨木沼泽的幻境。那开阔平坦一望无垠的沙滩，没意思，不如这里阴暗潮湿充满神秘气息，杀个人拖进来，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
“咳咳！”谢千里轻咳两声，示意万花丛注意一下自己的思绪。
万花丛不以为意，蓦然回头，丰润的双唇翘起性感的弧度:“这地方，我很满意。”
谢千里喜上眉梢，忍不住上去搂住万花丛的肩膀:“本君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地方现在还未种植花木，待我回去以后稍加打点，让他们派人来把这里整修一番，皆时你再来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对于谢千里鞍前马后的服务，万花丛很是受用，他挑眉斜眸看向谢千里，轻轻用手指在他下巴上滑了一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只要我们答应不再进犯人间，你就允我妖界地位，从此以后再不让你的天兵诛杀我的妖众。”
谢千里连连应声:“那是自然，六界苦无战争多年，大家想要的是和平。只要你收手，什么都好说。”
万花丛开玩笑似的接了一句:“要你的命也好说吗？”
谢千里愣了一下，旋即无奈地笑:“我的命值什么呢？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傀儡神君。万一他们没有我这么风趣幽默会讨你喜欢，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也说了，死了你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也想尝尝鲜，换个别人试试。”
谢千里面上仍旧维持着友好的笑容，暗地里已经渐渐有气。这厮又开始作死了，他是一天不作，浑身难受啊。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沈见山是有两个儿子对吧？”
“是，怎么了？”谢千里耐着性子陪他继续玩，就看他能作到哪一步。
万花丛喃喃道:“沈喻灵我见过，不是我的菜。另外一个好像是叫沈向冰来着，听说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没试过，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谢千里憋笑:“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沈将军他会不会同意。毕竟沈向冰小你快八百岁，这么大个儿媳妇，我怕沈将军无福消受啊。”
“你！”
眼看着万花丛快要爆发，谢千里笑得越发放肆。万花丛笃定不能叫他看好戏，硬是把气憋了回来，继续跟他较劲。
“没关系，沈向冰那个冷冰冰的样子，我也不是很喜欢。毕竟我这个人吧，有点浪。一般人，驾驭不了。”
说到这个，谢千里可是太有发言权了。妖兽性淫，狐狸更是如此。每次万花丛说不要，到了最后却缠紧了他不肯松手。那副傲娇又别扭的样子，叫谢千里欲罢不能。
“想了想，我还是寻个魔族的吧。我听说魔族将士大多体格健壮，异于常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得见识一下。”
“呵。”谢千里忍不住冷笑，眉眼中掠过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神魔一战，他们败走东海，如今躲在海域宫殿不敢出来见人。你想寻个魔族，只怕他不敢出来见你吧。”
万花丛眼中似乎有火，恼火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觉得我没机会出去偷吃，所以并不在乎是吗？”
“那怎么会，我当然在乎。”谢千里占尽优势地位，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轻轻绕到万花丛的背后，环住他的细腰，根本无需用力，那人就已经软在了他的怀中，“你是我的，旁人若是敢碰，我断他手脚都是轻的。”
万花丛扭腰侧过头去，不肯接受谢千里的亲昵。后者突然上手捏住他的脖颈，强迫他仰起头来。
“唔。”
这小狐狸刚才一直蹭着他的底线反复横跳，出言不逊，是时候让他闭一会儿嘴了。
却没想到，野兽就是野兽，怎么顺毛捋都还是会咬人。
“嘶……”
谢千里惊觉自己被万花丛给咬了，猛地抽身，嘴角已经带了鲜红。血的气息四溢而出，惹得万花丛两眼发光。
神仙的血，果然非同寻常。
他的眼睛像是万花筒般流光溢彩，尽头倒映着谢千里拧眉的模样。
“怎么，不愿意让我吸你的血？”
谢千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但他很快收拾心情，再次带起人畜无害的面具，笑眯眯道:“怎会不愿，我巴不得将你喂得饱饱的。”
说完，谢千里用手指在唇边狠狠一抹，鲜血立刻消失不见。他将万花丛搡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梗着脖子上前，嘴唇擦过他的耳朵，沙哑道:“用另外一个地方。”
在谢千里的无微不至的服侍下，万花丛很快乖顺下来，再不敢提找别人的事情，因为已经断断续续接不上话。
夕阳斜照的时候，谢千里终于舍得放过他，将那早已碎如纸屑的衣裳恢复如初，披在万花丛身上。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万花丛，将他白皙的底色照到泛粉，其上到处都是谢千里留下的痕迹，粉中带红。
万花丛着实是被他欺负狠了，一把推开谢千里，披上衣服就要离开。结果没走几步，突然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泥潭中。
谢千里及时扶住了他，柔声笑道:“知道错了下次就别这么招惹我。”
万花丛抿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愤愤然张开了嘴，一口咬在谢千里的肩头。
谢千里裸着上身，被他尖利的兽牙咬到皮肤，瞬间见血。这次他没推开万花丛，也没制止他，而是轻笑一声道:“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万花丛瞬间来了精神，瞳孔骤然放大，逐渐变作了一条竖线。他加重力度，将兽牙咬得更深了些，成功听到谢千里隐忍的呼吸声。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催化剂，让他逐渐丧失了理智。他伸出舌头，狠狠舔舐着谢千里的肩膀，甘甜可口的鲜血源源不断进入他的喉咙，刺激他所有的感官神经。
还想要，还想要……
就在万花丛打算将兽牙继续深入的时候，谢千里侧目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抢占了他的意识，在他灵魂深处对他说:“到此为止了，要学会见好就收。”
万花丛正在兴头上，突然被谢千里打断，气得怒火中烧，张牙舞爪，作势要上去和谢千里干架。
谢千里知道自己的血已经让万花丛彻底丧失了理智，这个时候的他跟个听不懂人话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他叹了口气，暗想，下次还是不能看他可怜就给他吸血了。
谢千里在万花丛的意识深处念了几句咒语，之后，万花丛的意识就彻底断了。同时，他的肉身像是突然没了支撑一般，软了下去。
谢千里的意识也回归到了他的身体之中，他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万花丛柔软的身体，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带他回了天界。
其实谢千里完全可以把万花丛送回百花谷，在新的迁居地址没有敲定之前，大部分妖兽都还生活在百花谷。
但是出于私心，谢千里没有这么做。
巨木沼泽的原住民被鬼界尽数解决，距离万花丛带领整个妖界搬迁到这里已经不远了。
待他们来到这里，剿灭妖界的计划便不得不开始执行。
倒不是说这几次肌肤之亲让他对万花丛产生了什么依依不舍的感情，只是非常单纯地——
馋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