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灵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解释不清。对了，您知道我哥在哪儿吗？”
月老道:“应该在神殿吧。”
沈喻灵提步去往林书宇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他又一脸温柔地与林无情说了一晌的话，小家伙似乎有些不情愿，拉着林书宇的手不肯松开。
林书宇哄了哄他，这才将人安抚住，把他放了下来，轻拍他的背，让他去了月老边上。
“月老伯伯，爹爹说让我继续陪你缠线团，她一会儿就过来找我了。”
月老应了一声，目送沈喻灵和林书宇双双离开。看林无情和林书宇之间相处的样子，甚是亲密，不像是父子，倒像是母子。方才沈喻灵又说这位凡人也是林无情的父亲，莫非……
月老想起有一个非常远古的种族，现在已经近乎灭绝了。那个种族里面有一种人，便是男子也可以生育。难道说林书宇，就是那个种族的遗留者？
沈向冰戴着金属制造的单片眼镜，长长的链条一路延伸进他的胸口，在他的脖颈上缠绕一圈。
镜片之后是他冷峻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面前的仙牌上。觉察到有人进入神殿，他头也不抬，淡淡地问:“何事？”
沈喻灵叫了一声：“哥。”
沈向冰抬了抬眼，扫视沈喻灵那张脸，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陌生男人。这段时间关于他们两人的情报，他没少在这仙牌上面看见，连在一起，话本似的，曲折离奇。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哥。”沈向冰言辞犀利，毫不留情，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跨过台阶，来到沈喻灵面前，“不是离家出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沈喻灵干咳一声，示意沈向冰在弟妹面前，多少给他一点薄面。沈向冰将审视的眼神放在林书宇身上，似乎是要透过那透明的镜片，直接看穿林书宇的心。
林书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圈起自己的手臂，作防护状。
“无需紧张，我又不是沈见山，没那么大的脾气。”
林书宇诧异地低问沈喻灵：“沈见山是？”
“我爹。”
林书宇：“……”
沈喻灵无奈道：“哥，你就别吓唬他了，他胆子小，不禁吓。”
“呵，不禁吓还敢做我沈家的儿媳妇？”
“咳咳！”沈喻灵连忙用咳嗽声打断沈向冰的胡言乱语，他还没跟林书宇坦白这件事情，可别给他说漏嘴了，他赶忙转移话题，说到正事，“我今天带他过来是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他能变作另外一个人，完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而且他……”
沈喻灵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怀孕生子这件事情才不会伤害到林书宇，结果一时语塞，就顿在了这里。林书宇猜到他想说什么，自己站出来说：“而且我怀孕生下了林无情，我具有生育的能力。”
沈向冰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对此早就了如指掌。笑话，既然是他沈家的儿媳妇，他当然会代替沈见山把好初审关。省得将来沈喻灵把人带到沈见山面前，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到头来骂的却是他们两个人。
“这个我知道，我已翻阅古籍，替你查证过了。”沈向冰缓缓解释起来。
原来早在千年之前，人间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种群，他们自出生以来便分为abo三种属性，像林书宇这种可以生育的就是o，像林焱那种就是a。本来每个人的属性都是单一的，可林书宇的情况比较特殊，同时具有了三种属性。
这个种群如今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有人说他们是隐居了，也有人说他们已经灭绝了。事实上，他们只是作为普通人隐藏在了人间，逐渐按照性别进行分化，男性a和女性o继续繁衍，而其他有别于人间常态的性别，就渐渐消失了。
这个种群的人类同时拥有着妖界和仙界的能力，但他们没有仙根，也没有妖力，所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没有修炼能力的普通人。他们有着像兽类一样不受自己控制的发情期，也有着控制雨雪水火的仙法，是介于神仙和妖怪之间的一种特殊存在。
正因为此，他们从一开始便受到各方追杀。未知，便以为难以掌控。与其冒着有朝一日被他们统治六界的风险，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灭掉他们。本着这个想法，六界一致认为，这个物种不应该存在。他们发动了大规模绞杀行动，四处追杀abo种群的人类。
自那之后，abo种群越来越少，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自保，只能伪装成普通人，苟活在人间。
后来，六界幡然醒悟，认为诛杀abo是他们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可事实是abo种群的人再也不会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了，他们照旧隐藏自我，并随着时间的推演，渐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林书宇静静听着沈向冰的话，心里波涛汹涌。因为他了解的历史和这一段完全不同。
“不是这样的……”
“嗯？”沈向冰蹙眉，回身看向林书宇，“什么意思？”
“你说的不对，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不是这样的。”
林书宇告诉沈向冰，他早就知道自己是abo种群的人，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生活在一个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区别的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abo种群活得好好的。而且abo种群甚至成为了主流人类，大部分人都具有性别分化的能力，其他没有abo属性的普通人和他们的关系也很亲密，大家相亲相爱，没有杀戮。
沈向冰的眉头拧得更狠了：“这怎么可能？”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他回身到通天书架之上取下记载有这段历史的史书，拿到林书宇面前，一字一句让他看。上面白纸黑字记载着的一切，和沈向冰说的一模一样。
“或许，我真的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呢。”林书宇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他是穿越来的，在他生活的地方，事实和此地不同。
沈向冰对此表示怀疑，他不是否认其他世界的存在，而是觉得林书宇应该不是来自于其他世界。
“你要知道，灵体的穿梭仅限于意识，不包括肉体。”
换句话说，就算林书宇是穿越过来的，他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身体。现在他所拥有的这副躯壳，就是这个世界的。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来之前是何模样，来之后还是何模样，来之前是abo，来之后还是abo，abo本来人就少，要撞上这么小的概率，难于上青天。
“而且有关于你说的那个abo广泛存在的世界，我也表示怀疑。”沈向冰理性地分析道，“无论是怎样的世界，争斗是唯一的生存之法。普通人类和abo和平共处？”沈向冰摇了摇头，这不符合他对历史的研究。
林书宇说不通沈向冰，只得放弃，他没法敲开自己的脑袋让沈向冰看看，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沈喻灵出言劝道：“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好好的，就站在我面前。”
林书宇冲他笑笑，笑容温和恬淡，亮瞎了沈向冰的单身狗眼。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切入另外一个话题：“至于你身上那同时并存的三种属性，我认为和沈喻灵有分不开关系，这一点……”
说到这里，沈向冰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沈喻灵愕然瞪圆了眼：“哥？！”
“呃。”沈向冰赶紧抬头看天，“今天这霞光不错。”
沈喻灵：“……”
林书宇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向沈喻灵发问：“为什么和你有分不开的关系？”
沈喻灵倒抽一口凉气，斜眼狠瞪沈向冰。瞧瞧你干的好事。
沈向冰继续看天：“嗯，非常不错。”
沈喻灵连忙打断林书宇的思绪，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身上的未解之谜跟我有分不开的关系，需得靠我才能解开。”
林书宇还真信了，呆呆地点了点头，不再胡思乱想。
沈向冰松了口气，侧目对上沈喻灵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心想，他还是继续看天吧。
林书宇被哄骗着离开了神殿，自行循着路线回去找林无情。沈喻灵则说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和沈向冰单独谈谈，在神殿内留了下来。
沈向冰对上他如狼似虎的眼神，无奈道:“你不都已经摆平了，还怨我作甚。”
“你好意思说！”
沈向冰无言以对。
“方才有话没说完，我把他支开了，你继续说。”
沈向冰叹道:“他身上本不该同时出现这些东西，是你的仙气孕育了林无情，又间接带动他发生了归元现象。”
“归元现象？”
“abo种群的成人是靠分化，也就是说在分化之前，他们属于雌雄同体的状态，后来经过分化以后才会成为a或b或o。孕期，他们的状态极其不稳定，这种时候你又不在他身边，表面上看他可能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意识深处会非常焦虑。这种焦虑诱发他产生了自我保护，便重新归元了。”
沈喻灵试着理解了一下，横竖就是说，全都怪他。
“对，就是怪你。”
沈喻灵:“……”
“为了独自一人带大孩子，他又扮演父亲，又扮演母亲。而且abo皆有发情期，为了顺利度过发情期，他也需要归元。种种诱因加在一起，便促成了如今的结果。可以说，此事你是罪魁祸首。”
沈喻灵:“……”
沈喻灵一句话都不敢说，沈向冰分析得对不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林书宇孤儿寡母生活这么多年，确实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不是他任性，非要忤逆沈见山，被罚下界去历劫，林书宇也不至于此。不过那样的话，他就见不到林书宇，也不会有林无情了。
沈喻灵沉了口气，有得必有失，神仙也不能免俗啊。
“所以说每当有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就会变成a，也就是林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护林无情。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就又恢复成了林书宇，因为林无情需要母亲。这就像是一个天平，他体内的物质在进行转化。如果他变作林焱的时间太长，他的身体就会形成记忆，往后再想变回林书宇，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明白，如今既已到天界，我就会护他周全，再不会让他感觉到危险。”沈喻灵信誓旦旦，同时也在心底里许下诺言，往后余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离开林书宇半步了。
单身狗沈向冰瞅着他就来气，淡淡地挥了挥手:“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别打扰我处理公务。”
“我这就走。”沈喻灵还未转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神君回来了吗？”
沈向冰顿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走的？”
沈喻灵佯装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溜之大吉。
沈向冰眼底有怒火在烧，他到后殿查看了一番，发现谢千里的仙体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了，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批改仙牌。
怪不得送去他那里的仙牌越来越多，他还以为是因为今日的公务格外得多，却没想到是因为谢千里这个家伙翘班了！
沈向冰立刻开了神眼去查，各处都没有谢千里的踪迹。
难道他在百花幻境？
沈向冰又放出嗅虫，闻着万花丛的味道找了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谢千里，然后就又发现了……
这厮竟然在和万花丛行苟且之事！
沈向冰险些把眼镜片甩飞出去，他赶紧收回嗅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屏气凝神，继续批改仙牌……个屁啊！
这一个两个的，又是生孩子，又是谈恋爱，到底有没有人管这一大摊子公务了啊！
房前，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纤纤玉手之上捧着一摞整整齐齐的仙牌，慢慢来到沈向冰跟前。
“天神，这些仙牌我已经看过了，也都做了批注，给您放在这里了。”
沈向冰认得这双手，是他的文书左清露。自左清露来到神殿帮忙，已经过了三月。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他该离开此地，去往别处服侍的日子了。
他抬头，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这位办起事来默不作声的文书小仙:“清露，你可愿继续留在神殿帮忙？我与群仙阁知会一声，可让你继续留下。”
左清露放下仙牌的手顿了一下，三月以来，这是沈向冰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话。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面上有些发红，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沈向冰冷道:“罢了，你还是离开吧。”
左清露僵住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向冰淡淡道:“神殿里不需要再多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