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三月,帝国大学内,暖风阵阵,樱花花瓣随处飘扬。

  实验室内,司星鹤正取出一块Omega信息素采集标本进行观察,他一边转动倍镜,一边记录这块标本和上周的差异之处。

  以优异成绩毕业的他直接留任母校任教,并在alpha信息素安抚领域小有成就,成为帝国大学历史上年龄最小的教授。

  “嗡——”

  “嗡——”

  极为专注的精神力被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打断,司星鹤皱着眉,不得不拿掉橡胶手套,离开工作台。

  “你还知道接电话!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用免提也能听到这刺耳且熟悉的声音。

  司星鹤眉头皱的更深,下意识拿远了点手机。等那边话音落下才将听筒贴近耳边,极为不耐烦地回了话,“有事?”

  “你看你,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没大没小的!晚上给我滚回来!!”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司星鹤的心情瞬间低到谷底,忍着嫌恶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强迫自己平复心情。

  在电话那头的人正是司星鹤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司年。

  司星鹤按着太阳穴,努力减缓连着神经的疼痛,叹了口气。

  算了,为了母亲,不得不忍。

  他收拾好工作台,换下实验服白大褂,驱车前往司年住着的老宅。

  老宅离帝国大学直线距离不远,是司年起家之后高价买下的一栋别墅。

  刚进老宅大厅,就有佣人上前接过司星鹤脱下的外套,并放置了一双家居拖鞋。

  “哟。稀客啊。”这个人话语中讥讽的意味十足,眼神也充满着鄙夷,手里正夹着一根烟,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司星鹤最讨厌烟味,一瞬间皱起眉头。略过沙发上的人,径直走到餐桌一端坐下。

  “怎么平时都见不到你,今天竟然肯放下身段过来?”

  一声冷笑过后,他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烟。

  “待会司年下来,你也敢在他面前抽烟?”司星鹤眼神清冷,淡淡地朝他喊,“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一出来,面前的人突然就变得暴跳如雷。

  他恶狠狠地折断香烟,朝着司星鹤扔了过去。

  “我呸!你也有资格喊我弟弟?不是那个贱女人,你能有资格进入司家?别以为姓司就当自己真的是司家人,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你是凭着你妈小三上位的私生子!”

  烟草碎末散落一地,但却没有一个佣人敢上前收拾,他们低着头,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

  司星鹤攥紧拳头:“司乘毅,我母亲是不是小三你自己心知肚明。”

  当年,司年对司星鹤的母亲江淑惠一见钟情,却在江淑惠怀孕之后抛弃他们和别人结婚。

  江淑惠孕期缺少alpha的信息素安抚,加上心情郁郁寡欢,生下司星鹤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没办法从事太劳累的工作。这么多年,司星鹤一直靠着学校的资助完成学业,同时申请各类奖金,两个人勉勉强强维持生活。

  直到司年的妻子因病去世,这个失联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才出现在司星鹤的世界里。

  毕业那年,江淑惠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需要大量的钱进行医疗。司星鹤才不得不接受司年“认祖归宗”的提议。

  司乘毅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上前抓住司星鹤的衣领:“别说得好听,你不就是贪图我们司家的财产吗,不然,你怎么会愿意回来?!”

  司星鹤闻言凑近了些,嗤笑一声,轻声在司乘毅耳边说道:“对啊。”

  “你!——”

  司乘毅怒火中烧,举起拳头直直朝着司星鹤砸去。

  “大白天的,吵什么吵!”司年刚一下楼,就看见两个儿子在大厅大打出手,顿时怒不可遏,“像什么样子!”

  “切!”

  拳头在离司星鹤鼻尖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司乘毅无可奈何地收了手,又重重地对空气打了一下拳。

  “下次不会放过你。”

  司星鹤神色未变,抬手重新整理好衣领。

  司年抬手招呼佣人,示意他们准备晚饭。

  “乘毅,好歹小鹤是你哥哥,”他踱步走到饭桌最前端坐了下来,“你俩都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找我有什么事?”司星鹤站着没动,“我还很忙,吃饭就不必了。”

  “你能有什么事?”司年拍了拍右手边的座位,目光意味深长,“大学教授除了上上课还能有什么事,你那破研究我看早点别做了,能赚到什么钱?能给你救淑惠的钱?”

  司年语气逐渐加重,在明面上提醒着司星鹤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站在这里。

  司星鹤握紧拳头,指尖陷进掌心。

  医院的消毒水味仿佛仍旧弥漫在周身,ICU的灯光忽闪忽闪,下一刻就即将熄灭。

  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刻。

  在司年的注视下,司星鹤坐在了他的右前方,而司乘毅坐在了左前方。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佣人们上着菜,干完了该做的事就退出了大厅。

  三个人都安静地吃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哎呀,”司年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小鹤今年也不小了,我记得你也是Omega吧?”

  司星鹤心头一顿,拿着刀叉的双手就停下了动作。

  “Omega就要好好地找个alpha,其他的事都不是重点。我给你找了一个好人家,那人是帝国的上校。”

  司年说到这个事心情大好,摇晃着酒杯,好像下一秒就能步入帝国皇宫、飞黄腾达。

  “你能和他结婚啊,算你三生有幸——”

  “我不结婚。”司星鹤放下刀叉,打断了司年的话。

  “别不知好歹,这个事没有你拒绝的份!”司年看着他,“上校和你结婚,是给你脸上贴金,也是我们司家未来向上发展的机会。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爸,”司乘毅忍不住了,伸手按住司年的胳膊,“我也是Omega,怎么不让我去啊!让他白白占了便宜!”

  那可是帝国上校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司星鹤抢了去!

  “你懂个屁!”司年一把挥开司乘毅的手,怒斥道,“你给我吃饭,闭嘴!”

  司年转头又对着司星鹤,慢条斯理地说道,“淑惠那边,我记得最近治疗成效还算不错吧?你说这个治疗啊,如果一下停止了,会怎么样呢?”

  司星鹤猛地抬头,左手忍不住地颤抖。

  “我是说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幼稚,有时候做事总得考虑清楚后果,你说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事呢?”

  司年一字一句地说,光听这句话,像极了一位慈祥的父亲。

  可司星鹤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谆谆教导,而是实打实的威胁。

  见他不再抵抗,司年拍了拍司星鹤的肩膀,满意地嘱咐:“过几天,上校那边会有人和你联系,你得做好准备呀,别给我们司家丢脸。知道了吗?”

  司星鹤一言不发,他知道了这场鸿门宴的最终目的,也知道司年费尽心机将自己接回来就是成为他联姻的筹码。

  他不可以拒绝,毕竟所有的弱点都掌握在司年手里。

  身不由己。

  “知道了。”

  司星鹤隔着玻璃望着窗外,觉得今晚比平时还要冷许多。

  司星鹤走了后,司乘毅实在是气不过,又缠着司年:“爸!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偏偏要那个贱人去享受啊!我也想嫁给上校!”

  “你懂什么?”司年这时候也不恼了,轻轻拍了怕司乘毅的脸,“乘毅,你知道爸爸怎么都不可能让你去联姻的,更何况那位上校是宗邢啊!”

  “什么?!”司乘毅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惊,“宗邢不是......”

  “所以啊,这种火坑,爸爸怎么舍得让你去。”司年安抚司乘毅道,“等我们司家在帝国站稳了脚跟,爸爸一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谢谢爸。”司乘毅知道了这联姻的内幕,顿时开心了起来,“爸,咱们再喝一杯。”

  ***

  司星鹤一口气开到大桥边,逃离了司家老宅。

  停下了车,坐在驾驶座开着窗透气,微风将他的刘海吹散开,露出白皙的额头。

  烟瘾好像有点犯了,他翻了翻车厢里没有发现多余的香烟。

  司星鹤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习惯,他的烟瘾不算大,但是烦躁的时候总想放肆一下。看着一点点烧到尽头的烟蒂,总觉得自己也会像这样燃烧殆尽。

  司年果然还是那个唯利是图的人,这么多年都没变。

  不达目的,不择手段。

  手机震动了三四次,终于将司星鹤从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里唤了回来。

  是微信消息。

  “打了好几次,你都没接,那老头又气你了?”

  微信语音消息刚播放第一条,一个活力满满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司星鹤听到心情就觉得好了许多。

  接着点开第二条。

  “咋样啊今晚,他喊你去干嘛的?我看他就是黄鼠狼没安好心!”

  司星鹤顺手给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果然那边立刻就接通了。

  “咋样咋样!快告诉我!”

  “你怎么这么像来听八卦的啊?”司星鹤笑着摇摇头,“我刚出来没多久。”

  “啧,我这是关心你啊,那个司老头子一看一肚子坏水,我能不担心吗?”

  “嗯,确实有点事。”司星鹤望着桥不远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司年要我去联姻。”

  “......”对面沉默了好久。

  “佳瑞?”

  “我靠啊!他是不是人啊!他把你当什么了啊?”贺佳瑞这嘴机关枪一打开就收不住,“我说呢,这么好心喊你回家吃饭,原来这儿等着你呢!不是,这么喜欢联姻,他不是还有个Omega儿子吗?管你什么事啊!”

  司星鹤听到贺佳瑞这么替自己生气,反而笑了:“是啊。”

  “你不生气?你应该生气的,你不是物品。”

  贺佳瑞是司星鹤的大学室友,当时寝室是两人间,两个人同吃同住了4年,感情比一般的同学要深厚。

  况且贺佳瑞天生自来熟又热情,对人心肠好又爱打抱不平,司星鹤困难的时候也经常帮衬一下,一来二去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司星鹤叹了口气,“司年拿我妈的治疗费威胁我,我没办法。”

  “这老头,手段真下作!”贺佳瑞气得直跺脚,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他让你和谁联姻啊?”

  司星鹤回想起站在门外听到司年父子俩的话,只觉得背后寒意不断。

  “和宗邢。”

  “宗......宗邢?!”贺佳瑞吓得连手机都拿不稳了,“卧槽,是我想的那个人吗?宗邢上校?”

  “嗯。”司星鹤应声。

  “宗邢上校他厉害归厉害,可、可那都是以前了呀.......”贺佳瑞欲言又止,“自从,自从那场战役受伤后......”

  “是啊,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上校罢了。”

  司星鹤关上了车窗,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更悲凉了。

  “我也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司家少爷而已。”

  “这老头子!我就说怎么不让他儿子去联姻,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贺佳瑞忍不住了,“想利用你攀上帝国人脉,又不屑于让自己儿子降低身份,一石二鸟啊!他真不怕被五雷轰顶!”

  “宗邢就算受伤身体状况再不行,实权还是在手,没人敢当着他面说三道四。”司星鹤冷笑道,“司年想得简单,就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但愿砸到他的头!”

  贺佳瑞对着枕头狠狠打了几下也不足以泄愤。

  “对了......”贺佳瑞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司星鹤察觉时间不早,准备开车回家,明天早上有一节早课,他还得提前准备准备。

  “没什么.......”贺佳瑞支支吾吾,开始转移话题,“你快回去吧,时间都不早啦!你一个这么貌美的Omega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司星鹤笑着打开车灯,系好安全带:“行,知道啦。那挂了,我开车了。”

  和好友聊完后司星鹤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即使不能反抗司年,但宗邢可不在司年的掌握之中。

  这后面的事情能不能如司年所愿,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

  司星鹤回到家,洗了个澡去去乏累。热水冲在皮肤上,仿佛唤醒了身体的细胞,比之前在大桥上吹风舒服了许多。

  他的刘海浸了水还没擦干,一缕一缕耷拉在额前,时不时有水滴滴落,从高挺的鼻梁一路滑到鼻尖,最后被司星鹤用毛巾擦去。

  嗡——

  -贺佳瑞:[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

  司星鹤不解。

  -贺佳瑞:[你真的,了解宗邢吗?]

  -[......]

  怎么可能会了解。

  司星鹤之前一心扑在研究和挣生活费的事情上,对宗邢的印象只停留在,“帝国之光”现在陨落、“英雄光芒”不再闪烁等一些新闻报道上。

  其他方面知之甚少。

  -[他脾气不好。]

  -[性格暴戾。]

  -[铁血手段,杀伐决断。]

  贺佳瑞一条条发了过来。

  消息开始逐渐被轰炸。

  -[挺正常吧,居上位者,这种性格才能成就大事。]

  司星鹤表示赞同,毕竟单枪匹马领着几十精兵就拿下一场战役胜利的上校,是个软糯的性格才会让人奇怪。

  -贺佳瑞:[他不行。]

  -司星鹤:[?]

  -贺佳瑞:[我是说,他那方面不太行!那方面!一个alpha最重要的那方面!]

  -贺佳瑞:[不然你以为他之前势头强盛时怎么没结婚呢?!当时多少人盯着这块金龟婿,就想和他攀上亲戚!]

  -贺佳瑞:[奈何......唉......]

  司星鹤顿了顿,几秒钟消化了这个事实,然后缓缓打下几个字。

  -[那我可以。]

  -贺佳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