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很像圣母吗？
棚屋之内, 接收到自家发小传来的信息，南伊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
刚刚还在无所事事的瓦尔莉看她脸色一变，顿时起了兴致, 挑了挑眉就凑过来看她的终端屏幕。
“这是看到了什么呀，小姑娘。”女人一扫屏幕上的那行字, 忍不住发出了“哎呀”声。
“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呢？这下可就有点糟糕了……”
虽然话是怎么说，但她看起来倒是一点焦急的样子都没有。红发少女抿了抿嘴, 收起自己的终端后，扭头对着还躺在床上完全处在状态外的女人问了一句：“你现在可以行走吗？”
女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救命恩人的话。
“可以，就是有点慢。”
“那就好。”南伊一边说, 一边动作不停。她将自己的每一络发丝都搂起扎了个丸子头，就像斗篷拉紧盖住眼睛和发色, 推开铁门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你可能不能留在这里了……待会儿等我跟瓦尔莉走了之后，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往商业街那一块走。”
“啊, 好。”虽然一时半会儿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女人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南伊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压低身体，走出棚屋后绕着围栏到后方钻进了小道上。而距离这块还算隐蔽的区域不到百米的距离, 乌央央的人群就像是陆地上的乌云一般不断向着海滩上那座孤零零的棚屋逼近，在那个被她治愈好的女人也一步一拐的走出房子后, 红发少女松了口气, 靠着一颗椰子树坐到了地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溜的这么果断呢。”戴着墨镜的女人也同样坐到了地上, 望着那群像是饿了三天的野兽一般涌向破旧棚屋的人群, 带着一丝调侃说道。
南伊叹了口气, 倒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我看起来非常圣母吗？”
如果消息并没有被提前泄露出去导致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的话, 她还是相当乐意去义诊的。但是看那乌泱泱的人群，她再怎么说也不会傻傻地直接凑上去。
她并不想领会一下什么叫“人性”。
瓦尔莉看着这个面容英气的少女，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确实不太像。”
虽然治愈系异能者一般心性都会比较柔软，而且听说品阶越高，影响越大，但是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没有被异能给潜移默化了。
好歹脑子是正常的，起码比之前那个，要搞什么献祭的A阶异能者好多了。
想起那个治愈系异能者反面案例，瓦尔莉越发觉得身旁的少女顺眼了。
……
莱尔被簇拥在人群之中，被不断往前涌动的人群而推动着往前走着。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领头的人涌进了那个破旧的棚屋，接着又因为里面空无一人而暴动起来。
“不是说了在这个方向的吗？”
“去哪里了？”
“我们是又被抛弃了吗？”
……
源源不断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压抑以及触底反弹而导致的戾气逐渐在人群之中扩散开来。
莱尔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默默的挤开人群，朝着边缘的方向走去。
他本身也没有对自己可以痊愈这件事情抱有多大的希望，跟着人群来到这块地方，更多的是一种从众心理，所以哪怕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失望落空，他也没有难受到哪里去。
等脱离了那种嘈杂而死寂的氛围之后，少年松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原本平静的海面被风吹得微微起伏，浪花拍打在石壁之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莱尔扶着树干，眼神空落落地看向了不远处那一片蔚蓝的海洋。
和那片被圈起来的死寂之海不同，这一片海域的颜色明显要浅而亮不少，而且还时不时能看到有洁白的飞鸟掠过海面，叼起一两条银色的小鱼朝着天边飞去。
这种景色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了？
……好像不太记得了。
原来大海也是这么会让人开心的存在吗？少年因为长期处于死寂中的脑子有些滞钝的回转着，不自觉的向前踏了一步——
“别再往前了，再往前可就要掉下去了。”
陌生的少女声音突然自右后方响起，莱尔好像是从噩梦之中被惊醒的人一般，有些茫然无措的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半藏在一块灌木丛后方，从轮廓上来说，应该是一个体型较为娇小的少女。
南伊看他半晌呆着没有动作，忍不住又出声提醒道：“不先退回来吗？这样很危险的。”
然后她就看见这个表情空洞的少年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慢吞吞的往后退了两步，勉强远离了那块危险的陡坡。他原本被树挡住了大半的身影现在完全露了出来，也让南伊清晰地看到了少年手腕上的洁白骨刺。
竟然是已经到了最终阶段的感染者？她有些吃惊的再次打量了少年一番。
对比起其他已经长出骨刺的感染者来说，少年的异变程度可以说是低到惊人的程度。他的骨骼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远远看过去，也只是普通驼背的程度，而且颈侧的鳃也控制的很好，并没有长到下巴与面中的衔接处，甚至是面颊部分。
如果不看少年手腕上的突出骨刺，他也就只是一个体态有些不太过关的普通少年罢了。
在她打量着少年的同时，莱尔也同样打量着这个把自己面容遮的死死的“好心人”。
感觉她和自家妹妹差不多高……少年半是感慨，半是怀念般想道。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空气一下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不过好在在场的两个人之中，一个本身就不太爱说话，而一个因为长期的呆在封禁区域内，也习惯了这种沉默的氛围。
两人就静静的站在陡坡之上，安静的看着海面上飞鸟掠下而又飞远的身影。
阳光反射在海面之上折射起的光线有一点刺眼，南伊忍不住微眯起了眼睛，在她用余光瞄到少年一直保持着直视海面的姿态时，看着他那空洞洞的眼神，属于治愈系异能者的通病到底还是被触动了些，主动搭话道：
“这片海很好看吗？”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女询问的对象是他，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有点吧。”莱尔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三角礁，那里在平日里应该停满了小船，又或者说是好玩的年轻人留在那里的冲浪板，但此时，除了偶尔歇歇脚的飞鸟之外却空无一物。
“我在那个地方呆太久了，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正常的海，应该长什么样子了。”
正常的海，不会有苍白的如同浮尸一般的人，不会除了疾病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更不会是那样漆黑而苦痛的颜色。
南伊抿了抿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哪怕是作为旁观者，她也能感受到直面那片海域所给她带来的孤寥感与死寂感。而少年今年才17岁上下的样子，却切身实地的在那块区域呆了一段时间，好像灵魂也随着疫病而沉入了海底之中，彻底与现实割裂开来。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去开导也好，去理解也好，又或者去赞同他所说的话也好，在此时好像都如此的无力而苍白。
话题一下又中断了，南伊几次开口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几分钟的海面，少年却又突然主动挑起了话题。
“你就是那个他们在找的A阶异能者吗？”
红发少女一愣，下意识的反驳了他的说法。
“……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莱尔倒也没有反驳她，只是自顾自的把话继续说下去。
“其实一开始他们说有A阶异能者来了，我们有救了的时候，我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我没有异能，但是我也多多少少见过一些有异能的人……异能都是有一定支配空间的，使用到一定程度就会使用不出来，如果更严重一点的话，可能身体也会受损。除了那些s阶的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人可以短时间治愈这么多人的。”
南伊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好像是察觉到了对面人的紧张，少年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安抚道——如果这算安抚的话。
“不过你放心吧，我并不打算让你治疗我，也不打算把你的踪迹告诉那一群人。”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是真正的无悲无喜、悲天悯人的圣人的，莱尔自从13岁开始，就连看故事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严苛的要求过主角真的成为一个圣人，更别说是现实之中了。
“……”红发少女微微偏过头去，向着少年的方向走了两步。
柔和的白光就像是流淌的，清水一般从少女的手掌之中倾泻而下，逐渐蔓延到了少年的脚下。莱尔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骨刺竟然正在逐渐的消退。
他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颈侧——消失了。那噩梦的开始，那些可怕的裂口，在一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他保持着将手掌贴在颈侧皮肤上的姿势保持了很久，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少女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莱尔看着自己光洁的、好像从未有过任何异物的手腕，自感染这个疾病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但是谢谢你。”
南伊收回异能，还没等她走上前去将少年扶起，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少女瞳孔紧缩，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灵活地扭过身去想要摆脱那只手——没有用，那只看似动作轻柔的手，却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力度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肩膀。
“找到您了。”那只手的主人露出了一个十分温和宽厚的笑容。
“罗莎纳小姐……我们的圣女。”
作者有话说：
治愈系异能者都会有一个隐藏的通病——那就是不自觉的圣母。
南伊倒是个例外……毕竟生存环境摆在那里，也不允许她圣母到哪里去，不过如果真的有一个s阶的治愈系异能者的话……应该会是类似于苦修士那一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