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罪人们的陈词滥调>第46章 愤世嫉俗的安那其主义者

“让我看看你带了个什么过来。”美国佬安东尼见我的怀里用浴巾裹了个什么东西,便好奇地凑过来看。但当阿德里亚娜的狗头猛地钻出来时,他吓了一大跳——这一个大跳足足有六英尺远。“见鬼,你居然带了条狗过来!我最讨厌狗身上的臭味了!”


我面不改色:“戴安娜规定过狗不可以进她家吗?”


“呃……这倒没有。”


“老兄,那你就给我闭嘴吧。我实在看腻了你这张傻气的脸了。”我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过了身子,撂下安东尼待在原地干生气。


但他实在也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向周围做了个鬼脸,就将不快忘到了脑后,继续笑嘻嘻地跟我攀谈。黏人而又洒脱,这倒是个不错的好品行,只是有时候会很烦人。


我不建议任何一位西装爱好者跟安东尼·蒂瓦艾特交朋友。他是个奇才西装客,会用白球鞋搭配熨烫平整的条纹西裤,过长的领带不塞到裤腰里,却要从腰际垂下来。最可笑的是,他的白衬衫经常从深色马甲底下漏出来——我倒是无所谓,但这是几乎要逼死查尔斯的西装穿法。安东尼自称自己是“蒙哥马利专家”,但这位勋爵却一直都对安东尼·蒂瓦艾特避之不及……这种躲避多少有些畏惧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查尔斯不是个需要顾及斯文的勋爵,而是个懂得用尖叫抒发真情实感的普通男人,那他一定会对安东尼的穿搭发出极其惨烈的高呼:“My eyes——!!”


戴安娜家的房子足够大。我的勋爵一进门就不知道躲进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去了。我抬起头,好奇地四下张望。查尔斯很怕人吗,为什么总是不愿意露面呢?我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是倍受尊敬的英雄,可是他总是喜欢四处乱藏,简直像是见缝就钻的猫儿一样。只需稍微想象一下查尔斯是怎么偷偷摸摸地钻到衣柜之类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没有那么讨厌狗。但是大型犬很糟心……你知道查尔斯养的那条边境牧羊犬吗?老天,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狗!不过你这条还挺可爱的。是小查理带给你的吗。”安东尼喋喋不休,伸出手指戳阿德里亚娜的黑鼻子,“好姑娘好姑娘……她是你们花多少钱买来的?以后准能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狗。”


他下手没轻没重,阿德里亚娜被他戳得细声尖叫起来。


“她叫阿德里亚娜。”我面露不快,轻轻抬起小狗的头,张开她的嘴巴,给安东尼看她的牙。“事先说好,被咬到了我不为你负责。”


“哦——克里斯蒂,你这个刻薄残忍的法国畜生。”他耸了耸肩。“听说你跟帕斯加德在法式餐厅里约了个会?”


gay圈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我的脸上露出讽刺的冷笑。


“怎么了,你很羡慕吗?那下次我会用狗绳牵着你去的,而且会向接待员小姐解释你是我养的一条比格犬。”


如果,正与我对峙着的不是厚脸皮美国佬,而是其他任何一位脑子清醒的正常人,这时候准要气得脸红脖子粗了。但安东尼这样的白痴实在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他很无所谓:“那你们二位不如牵着你们的伴侣去喽。这样不好吗?你们四个可以玩np……嘿,克里斯蒂,你的猫咪小男友(cat boyfriend)现在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他夸张地站到椅子上,举手抬到额际,眯起眼睛做出四处搜寻的姿势,那模样好像个搔首弄姿的喜剧演员,逗得旁人哈哈大笑。当他从椅子上下来时,便撩起西装外套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被踩脏的椅面。


他摊开手:“克里斯蒂,其实吧,做你的狗也挺好的。如果做条狗就能被你像爱抚阿德里亚娜那样放在大腿根上爱抚,那gay吧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怨恨自己没有投了个狗胎呢。别怀疑,美貌在这个破圈子里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是一切法律和道德的总和,是高于神权与人权的终极规则。我嘛……我就算了,我是位热爱自由的美国人,才不要被你牵着遛弯呢。”


“麻烦你安静些。”我听厌烦了,摸了摸阿德里亚娜的头,向他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你要把阿德里亚娜吵醒了。”


安东尼瞬间不做声了。


好一段时间之后,我听见他用相当流利的法语轻声跟我说话。


“克里斯蒂安·萨列里先生,您知道四爱吗?”


我大惊失色:“你竟然会说法语?!”


安东尼忽然有些生气了,理直气壮地驳斥道:“怎么了?我看上去是那种不学无术的混子吗?我是藤校毕业的法学硕士!本科、研究生和硕士都是在藤校读完的,你这个有眼无珠的法国佬!”


不学无术的混子虽然不至于,但确实完全看不出来会是常春藤联校的毕业生。我暗忖道。联想起此前他说过的“希望这个地球赶紧爆炸”,我还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会愤世嫉俗的白痴呢。


安东尼此前那副醉鬼般吊儿郎当的气质突然荡然无存。他收敛起笑容,挺直了身板。一时间,哪怕他的领带、衬衫和球鞋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模样,竟然也显得英俊顺眼了许多。


于是我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愧疚至极的悲伤表情,向他点点头。


“好吧,藤校高材生安东尼·蒂瓦艾特先生,对不起我侮辱了你的学历。但是……好吧,我知道四爱。”


“那就行。否则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之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安东尼木然地点点头。“我们的小查理有没有跟你讲过他从事过慈善事业呢?”


“我不记得有。他只说过自己以前给戴安娜这边的倒霉鬼送过钱,还让我不要给。”


“可怜的小慈善家呀,做了好事,却留下一身骂名。那帮不知好歹的老鼠准要恨死他了。”安东尼嗤笑起来。“放心,我认识他的年头远比你想象中要久,我在他十六岁左右时认识了他,在美利坚时我们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呢。让我给你讲个故事,这样,你就会明白这世间的潜规则是多么不可忤逆,又是怎么样的面目可憎了……希望我的故事能让你对慈善家敬而远之。”


安东尼清了清喉咙,身体坐的笔直,连衬衫和领带都塞了回去。或许他真的试图认真扮演一名正襟危坐的叙事者形象,也可能是他此前自称“藤校法学硕士”给我留下了刻板的印象。总之,此时此刻他居然真的有几分令人肃然起敬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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