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罪人们的陈词滥调>第41章 可是我依旧怀念那段旧时光 2

卡尔对我的天赋一无所知。只要我乐意,他就不可能对我撒谎。这是种拷问人的顶级天赋,无痛的。我的精神控制素并不会麻痹人的语言系统。


但我只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好笑。自我离开佛罗伦萨,这样的天赋就再也没有被使用过了。


我良心未泯,不想拿自己的天赋拷问他。准侯爵婚姻不幸,这已经够惨了。就算他勉强算是我的情敌,我也不想让他更不幸。


见他心情不怎么样,我也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那倒不是因为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是我一向就不喜欢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他人的过去对我毫无价值。以前我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最恨的就是她们向我大倒苦水,说自己的过去如何不顺心了。那还能怎么办呢?我又没法穿越回去替她们纠正过去的错误。


于是我妩媚地冲他眨眨眼:“那您看我对眼吗?”


这只是个玩笑,就跟我过去调戏莱昂纳德的话术是一样的。不得不说,莱昂歇斯底里的模样真是好玩极了。


但卡尔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萨列里先生,求您别说这种话,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虽然那只是个玩笑。”我笑着指了指舞池。“但您想在那跳舞吗?您跳男步,我跳女步。”


“不……抱歉,我不想!”


卡尔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睛瞪着我。他好像真的很怕我把他一阵风地拐进舞池里面,当着一群人的面跳舞。


“别担心,这只是玩笑。”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卡尔的性格真是有趣极了。其实,我怎么可能会跟他跳舞呢?我虽说不是什么多忠贞不渝的情人,却也知道做人必须将心比心。我的勋爵说他只会跟我跳舞,那我当然也只会跟他跳。无论帕斯加德准侯爵是个多么俊美的男子。


卡尔这才强打着精神露出一丝微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总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他发生过恋情……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我们都受益匪浅。”


末了,他还赌咒发誓:“上帝在上,我发誓自己现在绝不会插手你们的感情。”


您想插手也没办法啊。毕竟,您已经结婚了,我和查尔斯至少都还是自由身呢。


我没有把这些话说给他听。那对婚姻不幸的卡尔未免也太残忍了。


我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故意忽略了他语调中的那些疲惫,征询似地望着他:“那您再跟我讲讲男校生活是怎么样的?”


原本我自作聪明地以为这会是一个轻松愉快的话题,不料卡尔却又泄了气。


“很抱歉,但我实在不能再跟您说些什么啦……蒙哥马利高中三年级没念完就转学了。至于之后他去了哪,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个英格兰人……既然他这么不会聊天,那他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好谈的。我心想着。


他忽然主动打破了沉默向我问话,微微放大的瞳孔满怀希冀:“蒙哥马利向您提起过我吗?”


“提起过。”我竭力回忆起查尔斯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勋爵说卡尔生活一团糟,还说他是个可怜鬼。以及,有个很疼爱他的丈夫……但我并不觉得上述任何一句话适合拿出来对不幸的卡尔讲。


“他说很想跟您再次做朋友。”我快速答道。“而且对您的评价很高。”


他苦笑着摇头:“不,克里斯蒂安,您肯定是说谎了……您觉得我很可怜,想要讨我开心。”


说谎时我向来脸不红心不跳,被戳穿也只耸了耸肩:“哎——怎么会,我并没有欺骗您的理由呀。”


卡尔又沉默了,开始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我并没有阻止他,甚至没去提醒他身上酒气会出卖他的行程。或许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些酒精用以麻痹自己的神经。


“查尔斯肯定什么都知道,但他不关心。”他颓唐地放下酒杯,脸上就重新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我不是位好情人。我犯了错,活该承受这一切。”


他怀着极大的冷静脱下了外套,卷起他的一只衬衫袖管。那一瞬间,我愕然了。这金枝玉叶的准侯爵,上臂上竟遍布着淤青和擦伤——很显然,他是挨揍了。但他的伴侣对他下手竟是这样狠毒!在我肉眼不可见的地方,没准也是伤痕累累呢。


我仔细回想朴惠勇的样貌。他是个挂着黑眼圈的瘦高苍白程序员,并不算强壮,还总是显得憔悴而疲惫。他怎么会对卡尔下这样的狠手。不过,性格跟职业又有什么必然关系呢?


卡尔·帕斯加德好歹也是个体面的成年人,怎么要受这种委屈?


看来查尔斯不愿意跟他的初恋男友说话,多半也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我一直觉得查尔斯在心照不宣地回避些什么,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现在卡尔·帕斯加德给了我答案,他在回避的是自己的过去。


这时,我不禁将卡尔平日的沉默寡言跟这些难以启齿的伤结合在了一起。此前我从来不知道同性恋——也就是两个体力差距没有那么悬殊的个体之间也能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这样新伤叠旧伤的架势本不该形成,除非朴惠勇的力气能大到完全压制他……不,那怎么可能呢?周旋于家族之间多年,我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最高超的打手,至少绝不会是那副程序员的潦草模样。


我愕然了。卡尔确实不应该被打得那么惨,除非他根本没打算还手。


我沉默了一小会,才问他:“您需要法律援助吗?”


“不,不用。”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尴尬而又慌乱地拉下袖子,向我摆了摆手。“朴大多数时候对我很好,真的。”


我冷淡地回答他:“就算您打不过也不方便离婚,那为什么不能去报警呢,或者请戴安娜帮忙?”


“也不是。是我有错在先,他最近压力又大,下手总是没轻没重……”


“帕斯加德!”看见他那副畏缩的软弱模样,我发火了,险些指着他的鼻子开骂。“您是指望我可怜你吗?好吧,那你可找错人了。纯靠耍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其实都不是大事!”


“靠耍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其实都不是大事。”这是我养父教导我的一句箴言。家族生意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绝大多数时候不是靠一句不痛不痒的承诺可以解决的。很多时候,听你说话是人家大发慈悲,而不是你多么光彩照人。但凡有人愿意认真听你把话说完的,虽说不一定是伙伴,至少也不会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其实话从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刻我就有些后悔了。我没有批评卡尔的意思,他是受害者,我的批判对象不会是他。我只是想告诉他,即使他不能寄托希望于伴侣,至少也有别人愿意听他讲……


我这个压根没结过婚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婚姻呢?伴侣之间有时远不如友人、师生、亲戚关系下的那样轻松。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怪不得查尔斯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呢。以后,我干脆也做个不婚主义者好啦!


卡尔·帕斯加德愣了一小会,又默不作声地端起了白兰地酒杯。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等他喝完。


“蒙哥马利不是他的父姓,而是母姓。”他叹了口气。“他在转学之前一直都叫奥斯卡,奥斯卡·狄更斯,这个名字陪伴了他近15年。那一年他遇上了一连串糟糕透顶的坏事。除了我给他带来的麻烦,他的公爵父亲也过世了,在那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孤身一人去了美国……我希望他在美利坚的生活还算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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