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手中握着一黑一白的斩魂双剑，朝乌晓辰这边追了过来。
虽然是三位战神的作品，但她打斗经验不丰富，纯拼技巧的话根本不可能拼过乌晓辰这种正经战神，只能靠着她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些巫术强行撑一阵。
但乌晓辰明显是不想跟她打。他一心想着去找安然，挡了几下发现把她彻底打趴下不太容易，找准机会立刻就跑了。
只是这“挡了几下”已经让安雅受了重伤。
——战神不可主动杀生，但可以自我防卫。
她现在冲上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不过，想着她姐姐的模样，安雅紧紧咬着牙，还是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
——一定要把猫神泪弄到手！
于是她就跟小狼一起目睹了远处爆炸的火光。
安雅没有不受物理攻击的体质，顿时被巨大的冲力逼得后退了好几步，摔在地上，直接呛出血来。
等她好不容易勉强缓过来了，乌晓辰居然还愣愣地看着那个爆炸的方向，背后毫无防备。
安雅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
这是大好机会。
不同于那个蠢货法老一心认为猫神泪就只能在猫神身上，安雅其实是考虑过安提亚当年把猫神泪给了乌晓辰的可能。
后来一看到安然，这种想法更是被证实了。
生命之神只要还有猫神泪，就不可能会死亡。
连死都不会了，又何谈转世？
她只想复活卓雅，让卓雅完完全全的活过来。她不愿意冒一点失败的风险去跟蠢货法老分享猫神泪。
现在他被炸死了正好，否则她还得在拿到东西后想办法弄死他。
这样想着，安雅颤抖着站起身，勉强举起斩魂剑，直逼乌晓辰的后背。
刚好此时小狼也像若有所感一般，木讷地回过头。
于是剑锋直指咽喉。
下一秒，安雅却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震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闪起了一片耀眼的白光。
她的耳畔响起了空灵的、属于小女孩的声音：
“洛柯妮，不可以这样对待别人。”
安雅瞬间愣住了。
“铛”的一声，斩魂双剑同时掉落在地上。
——
安雅声音抑制不住地打颤：“卓……卓雅……姐姐？”
半透明的洁白灵体在半空中漂浮，周身氤氲着乳白色的雾气。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半闭着眼睛，发丝与衣袂无风自动。她看上去太飘渺太不真实了，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彻底吹散，从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安雅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去捡斩魂双剑：“姐姐，你再等等我。我马上，马上就让你活过来……然后，然后我们就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的话戛然而止。
斩魂双剑已经握在手里了，乌晓辰坐在前方一片狼藉的地板上，眼神无光，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安雅确信自己一定能逼他交出猫神泪。
再不济，直接动手杀了他，然后再用巫术把东西提炼出来也可以。
可是，卓雅看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哀伤。
安雅不由得一愣，双手一松，好不容易握在了手里的斩魂双剑再次掉落在地上。
宝剑落地的声音又把她重新唤醒。
她回过神来，咬咬牙，重新蹲下身子去捡剑：“你等我……等我……”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颤抖到再也握不住剑。
怎么会这样。几千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力的时刻了。
若有所感，安雅抬起眼，看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女孩。
卓雅依旧在垂眸看她，颜色却比刚才浅淡了些许。
安雅瞬间明白了。
“你为什么……别，不要走！”
看着卓雅渐渐淡去的身影，安雅的眼神近乎惊恐。她连忙站起来，还差点由于重心不稳栽倒在地。她也顾不得捡剑了，冲上去两步，徒劳的伸手想要抓住卓雅的手腕。
可她抓不住，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
于是三千年的眼泪在这一瞬彻底决堤。安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列努特伊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回来……”
她跪在卓雅脚边，痛哭失声。
但她阻止不了女孩的灵体淡去。
渐渐消失的卓雅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幽幽地叹了口气，总算是开了口。
“洛柯妮。”
安雅猛地抬起头。她用发抖的手撑住地面，勉勉强强地站起身。
于是小女孩伸出半透明的手，隔着三千年逝去的时光，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我当时撕碎自己的灵魂，把你放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
安雅说不出来话。她的嘴唇嗫嚅：“我……”
卓雅的食指触上了她的嘴唇，温柔地笑笑：“嘘。”
她半闭起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无比幸福：“你知道吗？我把一部分灵魂给了你。”
“所以，三千年来，我一直与你同在，现在也是，以后也是，一直到永远、永远、永远。”
“你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可以吗？”
“因为，我们的灵魂在一起了呀。你开心，我也能感受到。但是你愤怒，你伤心，我也会很难过。”
说这话时，卓雅的灵体越来越淡，到最后，已经无法看出轮廓。
于是她无奈地笑了笑：
“我的时间不够了，晚安。”
洁白无暇的小女孩彻底消失在了灼热的空气中。
安雅低着头，站了很久很久。接着，她突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她跪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空气中还弥漫着煤气呛人的味道。
……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抖着站起身，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斩魂双剑。
她尝试用尚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却没能成功。安雅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她闭了闭眼，开始扶着墓道两侧的墙壁，一瘸一拐地往出口走去。
双剑安静地躺在地上，她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
没有人知道这位埃及神女最后去了哪里。就连几乎称得上是无所不知的冥河石刻都没有交代出她的下落。
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一些洞察一切的智者，号称自己曾看到过她在路过后偶然回眸的模样。
他们说，那个金蓝眼的女孩，她不信神，不求人。她带着一柄黑曜石的短刀，一条路只走一次，行过善，却也做过恶。
她救过人，也杀过人。她似乎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人们口中的善恶。她做事，好像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
但这都是很模糊的事了，没人能说得清楚。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有白色的卓雅与她同在，金蓝眼的黑色小猫不会介意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一直一直地流浪。
——
红色的冥河边上。
这条河曾在很早很早之前，有一个名字，叫阿克阿拉。只是后来，河边的国度消失了，河流的名字也被人遗忘。
两只斯芬克斯的倒影映在红色的河水上，随着水波摇晃成模糊的样子。
其中一只扔出一张牌：“这把我快赢了。话说，猫哥这一次的转世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另一只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牌局，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已经死了。”
最初的那只“啊”了一声，伸爪接过旁边一只猫身小斯芬克斯递过来的牌：“也不知道小狼崽子现在怎么崩溃呢。”
“崩溃不了多久。”另一只耸耸肩，“猫哥会回去找他的。另外之前有事咱没跟他说全。七世轮回不止是小狼崽子要死七次，猫哥也得死七次。等猫哥在小狼崽子出现过的轮回中，迎接了第七次死亡以后，他不就重新成神了？”
最初那只点点头：“也是。倒时候，猫哥会带着全部记忆去赴他的约。”
另一只似乎感了些兴趣，目光终于从牌局上挪开，看向他的兄弟：“全部记忆？”
最初那只“嗯哼”一声：“全部记忆。不仅包括那些三千年前的，也包括轮回的这七世。他会记得他与战神相见的每一个瞬间。”
“啊，所以，这又是一个拥有幸福结局的故事，是吗？”
“大概是吧。过两天我们得抽空把它刻在冥河旁边的石碑上。说起来，我其实有点好奇，那只叫安雅的小黑猫究竟怎么样了。”
“这就不知道喽。那只小猫本事挺大，她从冥河的水流里逃出去了。从此以后，除了她自己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决定她要去哪，要做什么。”
“自由真好啊，安雅。”
“这倒是，不过现在还是先说正事吧。冥河的水流几千年都没有名字，咱们得取一个。”
“依我看，就叫命运吧。”
“命运？这可是个新词。”
“我是从人间听来的。他们管这种掌控了生命走向的东西叫命运。”
“行吧，那就这么来吧，倒是个挺好听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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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过安雅祈祷的场面
后来我觉得，她不是在祈祷
她只是在跟阿姊聊天，聊一聊她最近做了什么
只说做什么，不说什么对什么错
这是我能想到的，属于她的最好的结局了
逃脱了命运，不被她不理解也不愿理解的世俗限制，带着她最想救的人的一缕残魂，在她想要去的地方流浪
安雅，在古代埃及语里，跟自由的发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