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愚公移山>第51章 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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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意思?”

  谢治群墨色的眼眸蒙上层水雾,充斥惊诧、困惑、呆滞。

  为什么梁念诚要把我的衣服留这么久,难道他会认为这很特别吗?

  谢治群没有再说话,只觉细思极恐,遵着肩膀的一片温暖,身体抵靠坚实温暖的胸膛,慢慢平息下来,茫然地望向梁念诚,四周皆变得静谧。

  梁念诚见了,揪缠的心这才舒缓,俯身贴谢治群的额头,试图安抚这人纷乱的情绪,耐心解释:“当年我收到你消息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二爷去世的电话,那时我很着急,连手机不小心打翻在地上,也没有捡起。火急火燎赶回村里,之后连续几天时间,我都忙着操办二爷的后事,没有心力再顾虑其他,再回到镇上,你已经离开了,我也没有机会和你解释。”

  “治群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听完这席话,谢治群终于释怀,不再惴惴不安,但更心疼失去至亲后,将这段惨痛的经历不痛不痒述说口的梁念诚,也震惊命运对他们两人开出的滑稽玩笑,竟如此相似又令人窒息愤恨。

  他颤抖地抬起手,抚上梁念诚刚硬的面孔,愧疚道:“对不起,念诚,我让你提到伤心的事……是我刚才太激动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梁念诚不舍得怪他,提起故去的二爷,内心浮露的是更多自责与惋惜。

  孩提时期父母走南闯北,梁念诚由两位老人抚养长大,对他的成长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他曾郑重许诺,会拼尽全力让一大家子人过上平安顺遂的生活,可生命如草芥脆弱易逝,亲人的相继离世带来的打击如晴天霹雳,令他更加识得老天的偏颇不公,也更懂得珍惜每一个至亲挚爱之人。

  他斜下脑袋,一只手覆住谢治群的手,下颌浅浅蹭掌面,敬畏一般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才会说都过去了,但我也因此知道,比起痛苦,没有什么比珍爱身边的人更重要的事了。”

  他爱恋地叹笑,拢住谢治群的手,拉到自己胸膛紧贴,虔诚道:“治群哥,我不肯联系你,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面对你,解释再多也于事无补,错过就是错过了。可时间久了,我又开始后悔,我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你也许早就忘记我是谁了,我不敢打电话,其实就是变相对你记忆中的我灭亡。”

  “治群哥,我这么说,你能好受些了吗?”

  谢治群翕动灰暗的眼眸,起身,一只腿架在沙发上,半抱住梁念诚。

  从始至终,他压根没有责怪过面前这个,眼神和肢体都透露真情的男人,心中喷涌的只有对现实生活的喟叹,以及无尽的心疼。

  他甚至开始觉得,如若在仅剩的生命里加上一个梁念诚,那将对自己不可或缺,毕竟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感动太多太多,是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

  “念诚,是我没有解释好。”谢治群从梁念诚身上离开,拉他坐下,面对面语重心长道:“你不用为五年前的失约自责,因为第二天我同样接到父亲病情恶化的消息,权衡之下,我只能赶去医院,也没有赴约。”

  他苦笑道:“老天真是和我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梁念诚屏住呼吸,斟酌问道:“那伯父现在怎么样了。”

  谢治群眼中掠过一丝悲痛,强装平静说道:“父亲是肝癌晚期,这类病一经发现就难以治愈,在医院接受治疗将近两个月,就离开了。”

  梁念诚低下头,握住谢治群苍白无力的手,事态的发展是他始料不及的,致歉道:“对不起,治群哥。”

  “没事,你看,你又道歉了,我们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道歉都说不完。”

  谢治群笑着说,“我没有痛苦很久,因为我和你持有相同的观点,父亲曾告诫过我和你一样的话,不要一昧沉浸在难过中,都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

  “对。”

  梁念诚眼底涌上涩意,很多时候在谢治群面前,他都感觉自己像个孩子,控制不住情绪,想哭,想闹,想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嚎啕大哭,但尚存的理智又告诫他已经长大,不该如此任性,应该要坚强。

  他的生命中缺失过很多爱,唯一不可多得的馈赠,便来源于非亲非故的谢治群,这样一个对善良不加掩饰的人。

  事情解释清楚后,两人的隔阂消解过半。

  届时,梁念诚看了眼不早的时间,提醒谢治群回房休息,自己则留守客厅,转头进入房间拿被褥和枕头,回来时见谢治群仍呆坐在沙发上,不肯离去。

  “怎么还不回房睡觉?治群哥。”梁念诚好奇地问,坐很近的位置,一只手搭在谢治群身后,过分拉近距离。“时间不早了。”

  汹涌的雄性气息凌迟着心神不宁的谢治群,他龟缩着脖颈,耳根发红。

  虽还未来得及询问梁念诚对昨夜所发生的事的看法,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暗中使舵,催促他含糊其辞道:“我是客人,要不然……你还是回房间睡吧。”

  梁念诚一怔,误解谢治群不喜欢麻烦自己,便温声细语规劝道:“我不要紧的,你快进房间吧,治群哥,你知道的,你不进去,我也睡不着的。”

  谢治群固执地摇头,不肯退让,瞧了眼梁念诚松坦的衣领,这时倒是有勇气试探:“昨天我喝了很多酒,听永刚他们说,我好像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梁念诚一怔。

  这话既像问句又像陈述句,浅层上木然叙述,深层上则藏有玄机,模棱两可。

  有时人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总会问出些混淆视野的问题,从对方错乱的语句中检索出正确答案。

  梁念诚挪开搭在谢治群身后的手,对住那双疑云密布的眼,心中混沌不堪,他不屑于欺骗谢治群,却惧怕事实真相被昭然若揭后,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他不愿再失去眼前这个人。

  即使一辈子当个哑巴,他也死心塌地认了,还有什么比能够把这个人挽留在身边更重要的事呢?

  一次的失误尚且能瞒天过海,他不会再行差踏错,即使日后眼睁睁目睹这人步入婚姻殿堂,但只要这人能幸福平安,他也就知足,不会抱憾终身。

  “我把你送回房间之后,就离开了,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只是喝醉酒了而已,治群哥,不要放在心上。”

  叫我不要放在心上,是因为他也不放在心上吗?还有,他究竟为什么要撒谎。

  谢治群感到很沮丧,按理来说,他听到这个答案本该是庆幸的,毕竟两个男人互相自慰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有辱风化,与寻常伦理背道而驰。

  但他真的在乎这些世俗的看法吗?

  如若换作别人与自己发生这等事,他也会是如今这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吗?

  梁念诚,对自己来说终归不一样。

  夜色越来越浓,梁念诚见谢治群仍沉默不语,用小指头碰他的手,问:“治群哥?”

  谢治群捉住梁念诚的手,眼中紧毅,下定决心,慢吞吞地说:“你和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