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专业歌手》正在播出，这已经是倒数第一期了，而下一期就是终局之战。
顾知潮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江余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
江余刚看完白酥乾的演唱，其中还有一段小提琴演奏，纯纯的世家公子了。
现在正播到顾知潮，他其实已经从郑渺发来的录音里听过了，但是加上舞台的灯光和运镜，还是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顾知潮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好看吗？”顾知潮难得不要脸了一次，从沙发后面搭上江余的肩膀，笑着问道。
顾知潮的声音把江余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回道：“没我好看。”
“是，你最好看。”
“……好油哦。”
江余用一脸的嫌弃掩饰过去刚才一瞬的慌神，顾知潮能这么直白地夸他，是他没有想到的。
江余仰起头，顾知潮想要吻下来，却在双唇触碰到的前一刻被江余抬手挡住了。
顾知潮微微蹙眉，直起身子，静静等着江余。
江余犹豫了片刻，“你跟小白达成什么交易了啊？”他还是没能把解约的事说出口，只能临时改了话题。
而顾知潮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江余是有话想说的，但他不想逼迫江余。
“商业上的事情不说也罢，表面上的，就是想跟我上综艺而已。”
“那你同意了？”
“没有，我没时间上综艺。”
江余笑起来，指着电视，抬高语调问道：“呦，那你是不把这节目当综艺吗？”
“……这个是因为我妈喜欢看这节目，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参加试试。”
理由十分的清奇，江余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顾知潮是不是提到了“我妈”这两个字？
可是在原来，他们对彼此的家庭都是缄口不言的，不过问对方，也不主动提起自己。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各自独立地做情人、做炮友。
突如其来的一句“我妈”让江余顿时有了一种紧迫感，虽然只是不经意的提及，但江余还是能感觉到，顾知潮不仅是想和他转变成恋爱关系这么简单。
顾知潮注意到了江余的表情，有些呆愣，和他想象中的欣喜不太一样。
不过他并不询问，只是绕了一圈，和江余一同坐在了沙发上，继续兀自说着：“白酥乾想邀请我去一档真人秀，我拒绝了，但是他们给的钱太多了，所以我帮了他们个忙，拜托钟棠老师去下一期《非专业歌手》，给白酥乾做助唱嘉宾。”
钟棠？
江余听到这个名字后内心微微一颤，但还是稳住了，只是略带不解地问道：“白酥乾要唱戏？”
顾知潮靠在扶手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江余，“你知道钟棠？”
“那当然啊，人家是昆曲名旦呢！我大一的时候她来我们学校演出，我本来想看个热闹，但是完全挤不进去。”
江余回答得很自然，因为钟棠的剧团确实在全国高校演过《牡丹亭》，当时郑渺给他占座了，但是他没去看。
顾知潮虽然觉得江余反常，却也没在这种事情上怀疑他，“就是她，我妈和她关系很好，正好白酥乾在四处找昆曲演员，我就帮他搭了个线。”
江余听着，不由得感觉到世界真小，顾知潮竟然和钟棠也有联系。
“好了江余，我说完了，到你了。”
正当江余还在感慨时，顾知潮忽然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装无辜：“到我了？”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顾知潮显得十分平静，虽然只有细末的痕迹，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江余的欲言又止。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几天了。
他不知道江余想跟他说什么，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毕竟好事也不需要犹豫这么久吧。
江余本来就不是性格犹豫的人，说话做事都我行我素的，什么事能让江余犹豫？
顾知潮猜不到，但是大概知道应该是和简淮有些联系的。
他发觉了江余的异样后，马上就让王承去查了，江余的所有行程都能被查到，只有去找简淮那次显得异常神秘。
碍于简淮的身份，他也很难再深入去查那天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说吧，法制时代，我又不会杀了你。”顾知潮见江余垂着脑袋在沙发的另一头沉默，又一次开口道。
江余长呼一口气，扭过头确认道：“你确定不会杀了我？”
顾知潮顿时皱起了眉，“你这么问就让我很想要收回刚刚的话，你背着我去跟别的男人做了？”
“不至于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那我应该不至于杀人，毕竟杀人犯法，说吧。”
顾知潮一边在开导江余，一边也在开导自己，见江余如临大敌的样子，他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那我说了啊。”
“嗯。”
“真的啊，你先保证不要打我！”
“我只能保证如果你再支支吾吾，那你明天一定下不了床。”
“顾知潮，我们解约吧。”
“……”
一片寂静，除了电视上仍旧火热的节目还在吵个不停，其他的一切好像都被摁下了静止键。
此时节目已经到了结束宣布分数的时刻。
主持人激情澎拜，语速起飞：“名次虽有先后，但各位选手为我们带来的震撼和享受都是无与伦比的！下面让我们来揭晓两位踢馆嘉宾的最终分数，两位末位歌手的去留就决定于此……”
电视机中有多热烈，现实之中就有多冰冷。
顾知潮的视线从质疑逐渐变得冷酷，空气中冷凝的冰霜几乎肉眼可见，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江余退无可退只能莽，强撑着和顾知潮对视。
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电视中主持人的关子还没卖完。
“下面让我们公布最受瞩目的——顾知潮的最终分数——386分！位列第三！踢馆成功！”
镜头转到沸腾的观众席，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被淘汰的嘉宾也点头称赞表示认可。
气氛被推到最热烈处，主持人借此开始宣传最后一期终局之战的直播了。
而在此刻，顾知潮猛地起身，拿起遥控器，摁灭了电视。
顷刻寂静。
他回过头来站到江余面前，俯下身，双臂撑在江余身体两侧，把江余锢在沙发的角落中。
压迫感让江余几乎喘不过气。
“江余，你再说一遍。”
“我们解约吧。”
“……因为祁然？还是因为简淮？”
顾知潮太过敏锐了，放弃了所有的质疑和追责，直切重点，让江余提前准备的一大堆饶命的话都没了用处。
他咬了咬牙，是因为祁然，可是他不能说，他不想骗他了。
死到临头他才发现，他失去了面对顾知潮说谎的能力。
他以为自己能够用应付何皎皎的理由去应付顾知潮，告诉他只是想要重新开始，等真的离开之后再谈未来。
可是他的一整颗心都在为了顾知潮跳动，当那些借口就悬在喉咙时，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他：你怎么敢骗他？
“顾知潮……我不能说。”
“为什么？江余，告诉我理由！”
顾知潮的声音陡然高了，震得江余的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
江余咬着牙，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忘不了那个叫祁然的？简淮对你放了狠话？还是因为何皎皎？江余，江余……告诉我，为什么想要离开我？为什么？”
由厉声的质问，到无力的祈求，顾知潮并不难过，他只是愤怒和不解。
任由他再敏锐，也猜不到江余会提出这种要求来。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他们都是爱着的，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可是江余偏偏什么都不说了。
这双眼睛中明明有那么多的情绪，稍微吻一吻便能从眼眶中溢出，流淌满地，可是他却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顾知潮摁住江余的肩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只因为江余的一句话就失去了理智。
他垂着头，不断深呼吸，可是吐出的气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滚烫。
“江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交代清楚，要么承担后果！”
去他妈的理智。
顾知潮完全冷静不下来，他只想要江余一五一十地吐个干净。
他不能忍受江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生了别的心思，更不能忍受江余对自己的隐瞒和欺骗。
江余被顾知潮吼得一抖，随即就伸出胳膊，一把揽住了顾知潮的脖子，紧紧地搂着。
“对不起顾知潮，我爱你，对不起……”
江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江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爱你。
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道歉，也不知道在为谁而道歉。
一切都乱了，他们的未来向着不可预知、不可掌控地未来飞驰而去。
顾知潮听着江余近乎沙哑的告白，听着江余一声声的道歉，整个人快要疯了。
愤怒之下，他的指尖短暂地掐进了江余的肩膀，但当他意识到后很快就松开了。
忍了忍，他猛地把江余推了出去。
江余本就是坐在沙发上的，被顾知潮一推也只是栽倒在靠垫上而已，而顾知潮却把自己推得踉跄。
江余下意识伸手去拉，而顾知潮也只是退了两步，没有摔倒。
顾知潮看着江余伸出的手，沉默了两秒，笑了一声。
“江余，你爱我吗？”
“……爱。”
“很想离开我？”
江余垂下眼眸，看着顾知潮脚上只剩一只的拖鞋，最终抬起头：“是的。”
“但是理由不能说？”
“……对不起。”
顾知潮走到江余面前，俯下身，轻轻揉了揉江余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不用道歉，江余，我会自己查，如果让我发现你背叛了我，我要你这辈子离开不了我半步。”
说完，顾知潮起身就要离开。
江余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赶紧拉住顾知潮的手：“顾知潮我们可以好好谈的，你不要这么偏激。”
顾知潮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好好谈？是谁没有好好谈？江余，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的。”
顾知潮甩开了江余的手，拿起手机径直走向门边。
直到房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江余才被震醒，愣了片刻，便颓然地躺倒在了沙发上，遮住了眼睛。
真是完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情节发展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的。
江余恨不得揍自己两拳，都演到这儿了，怎么就狠不下心呢！这下完犊子了吧？任人宰割了！
十五分钟后，当江余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再不走就走不调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他透过猫眼一看，更完蛋了，王承已经到了。
江余心情压抑得很，不想开门，就装作没听到，滑下去坐在了门口。
但很快他就收到了王承的微信。
——江同学你好，老大走的时候就给你把门从外面上锁了，如果您不让我进去，您就吃不上晚饭了。
王承发完消息，站在门外叹了口气，搓了搓手。
他被顾知潮一个电话从家里叫了过来，那给他催的，连袜子都没穿就出门了。
也不知道江余究竟做了什么，能惹得老大盛怒。
正当他搓手哈气取暖时，江余黑着脸给他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
而他们都不知道，此时地下车库里，盛怒的顾知潮正坐在车里，一双皮鞋里也没穿袜子，甚至身上只有单薄的睡衣，还是江余给他买的那件情侣套装，让他越看越生气，气得想撕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撕了他就没衣服穿了，于是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