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依旧不发一言，顾鸿正准备挂了电话，一个声音响在耳边：“是我，严寒。”
顾鸿身形在黑夜的车厢里怔了下，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听上去却总感觉陌生又遥远。
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没有激起更大的波澜，顾鸿也只是因为他的突然来电而怔忡片刻，很快便平静下来。
顾鸿也有些惊讶，再听到严寒这两个字竟然会如此平静。
严寒声音压的很低，有些悲怆似的：“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淡薄的月光透过玻璃浅浅地映到顾鸿身上，顾鸿冷静淡然：“还好，找我有事吗？”
对面所待的环境本身就很安静，当顾鸿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传过听筒，空气安静得尤其诡异。
在很长的沉默之后，严寒开口问：“我回国了，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顾鸿：“我现在没空。”
话音未落，严寒急忙道：“我可以等到你有空的时候。”
Romantic咖啡厅开在一处僻静的深巷中，这里离严寒的大学比较近，他们两个以前常来。
曾经这里是没有路灯的，顾鸿已经四年没有来过，如今深巷已经被炽白的光照亮。
顾鸿把车停好，目不斜视地上了台阶推门而入，室内没有换装潢，就连灯光都还是在夜晚格外有情调的淡橘色。
这个时间店里只零星有几个人，女士的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顾客们在低语。
顾鸿察觉到一道热烈的视线，于是顺着那道视线的方向望过去。
垂下了目光，然后他朝着那个角落的方向走去，坐到了严寒的对面。
难得严寒有局促的时候，他不自在的叫了服务员点单。
服务员介绍了畅销饮品，顾鸿点了一杯生椰拿铁。
“我跟他一样。”严寒向服务员道了谢。
顾鸿没有说话的意思，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盛萧发来的。
“到家了吗？”
盛萧的消息将他从这种凝滞怪异的氛围里抽了出来，他敲字回复：“已经到了，好好玩吧，结束之前打电话。”
那边秒回了一个跪坐在地上的乖巧，配字是好的。
收回手机，一抬眸，和严寒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你找我有事吗？”
严寒看上去有些悲切了：“没事，我只是想见你。”
服务员很快把咖啡端上来，顾鸿没再说第二句话，他没什么话要和严寒说，也不觉得有说什么的必要。
严寒搅着咖啡杯里的小勺子：“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鸿想了想，自从严寒和他分手，他从来都没有试图去知道严寒的生活圈。
无论他痛不痛，那些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并不关心一个与他无关的人过得好还是不好，在国外还是在国内，是已经开始新生活，还是沉浸在旧时光。
关心这些只会让他痛起来，或者更痛一些。
对严寒的后来一无所知，也并没有什么想问的，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显得有些无情，所以顾鸿沉默了。
严寒苦笑了一下：“顾鸿，说实话，你恨我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啊，已经过去四年了。”严寒感慨道，“那年你父母帮我还了家里欠下的债，除此之外，还给我联系了美国最好的电影系，唯一的条件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跟你分手，然后再也不要联系。在那种情况下，我没得选……”
顾鸿闻言点点头：“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严寒一直执拗地盯着顾鸿的脸，试图找出一点除了冷静淡漠之外其他的情绪来。
然后他发现他找不见，他的眼神从不解到不甘，最后忧伤从眼睛里亮晶晶的水珠开始覆盖了满脸。
他附和地点着头，眼睛乱瞟，最后看向窗外：“那个时候我刚毕业，没有资历处处碰壁，根本赚不到钱。当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他们的条件。我也是为了我们、为了你好。”
顾鸿终于问了第一个问题：“既然是为了我们好，那为什么不早回来找我？”
他理解为顾鸿怨他回来晚了，猛地转过来握住顾鸿的手：“我现在回来找你了，我现在有了一切，再也不用怕他们威胁了。顾鸿，你再给我个机会行吗？”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你还记得这里吗？这是我跟你表白的地方……”
顾鸿把手抽出去了，严寒的魂好像被霜打了。
顾鸿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继续道：“你是因为那个最好的电影系放弃了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然有选择前途的权利，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不能既想要他们给你的前途，又想要我。”
沉默许久，咖啡已经凉透了，严寒语气有些僵硬：“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是吗？”
“是，情分耗尽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顾鸿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我知道你家里到底欠了多少债，那笔钱是我替你还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严寒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他努力地想让他们的感情听起来更贵重一些，被顾鸿这样揭穿了。
“那个时候我一直想买一套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替你还清了债务，我买了房子，买了戒指，布置了求婚的现场，想给你一个惊喜。”
严寒猛地看向顾鸿，惊恐万分：“你说什么？”
顾鸿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可惜就在那天晚上，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内容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严寒，我对你很失望。”
对面的男人被最后一句话击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顾鸿不想和他就这样耗下去，起身准备离开，严寒拽住他的衣袖:“你要走了吗？”
“嗯，我还有事。”
“还能做朋友吗？”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顾鸿径直到柜台买了单，然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