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衍没动, 非常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家二十年前的事情”

  季彦松一根手指挠挠眉毛,“你真想知道”

  他点头。

  “我跟着上一任老大混的时候,走.私过不少东西, 你爹跟宋晓的手串在西都是仅有, 恰巧我管过一段时间的账,调查你的时候偶然想起来的, 就试着串起来,没想到你还真是他儿子。”季彦松说:“父亲蹊跷离世, 母亲下落不明, 襁褓中的婴儿不知所踪。当年这起悬案闹得很大, 我也就是碰碰运气。”

  他说的轻描淡写,林知衍听的背后细密地浸出汗。

  这种查无可查的陈年旧事都能被仔细翻出来,可见眼前的男人手眼通天的权势。

  吹了半夜的风,林知衍眼皮打架,手里攥着花下楼了。

  工厂一共八层, 季彦松为他准备的房间在四楼, 客房最多的是二楼,林知衍不明白那人为什么给自己安排的比较远。

  “滴——”

  电梯缓缓打开门, 同时里面的两个人一齐抬眼,几个人同时看向对方,林知衍怔住。

  只见老三身边占了个青年, 比自己高一点, 穿着宽松的卫衣, 带了个棒球帽, 吊儿郎当的倚着墙, 浑身无时不在散发着一股痞子气。

  青年此刻瞪大眼珠子, 微微颤颤地指着他,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老三低声咒骂,想赶紧撤,但当他伸手时已经晚了,林知衍先他一步进来,狐疑地问:“小帽”

  那个被叫“小帽”的人看见他时似乎有点哆嗦,“你、你你你好,好、好久不见。”

  虽然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林知衍以为自己能释然,但当小帽再次站在面前时,那段不堪的往事犹如历历在目。

  他有些后怕地后撤,“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帽紧贴角落,一边偷瞄他,紧张地吞咽口水,仿佛对他有很大的阴影,“想老大了。不过老大说今天你要过来让我不准出现,免得吓到你。因为高中……就我欺负你那事我老大还揍了我一顿,从上次去片场给你送花到前两天,期间我一直在住院。”

  老三贴心补充:“我跟老五拼命拦才捡回他一条命。”

  林知衍惊讶,“他打你干嘛”

  “没打肝,就、高中不懂事脑子转不过来弯,老大那天蹲树底下瞅你半天,我寻思他看不惯你呢,就……”他嘟囔似的不敢往下说了。

  仨人静默一阵后,小帽闭眼,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对不起!”

  当年的施暴者承认过错,带给林知衍的并不是释怀,而是来自精神上的二次伤害。

  过去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改变,每当林知衍想起自己被霸.凌的那几年总会不解,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到最后却让他独自承担这些岁月遗留的缺失。

  他实在做不到坦然接受道歉。

  “我并不想接受你的道歉。季彦松的决策很对,我确实不想看见你。”

  电梯一响,林知衍片刻不留。

  “敢跟小爷这么说话,胆肥了!”人一走,小帽立刻精神起来:“这也就是他,但凡换个人门牙给他扣四瓣!”

  老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俩人很快在天台找到季彦松,此时,他们的老大兀自站在台子上,眸光深沉,冷峻的脸部轮廓线堪称完美,他就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老大,我来了。”小帽内心发憷,不确定的上前。

  “跟姓陈的说了没”季彦松淡淡道。

  小帽:“都对接完了,也跟他说明白这是最后一单。”

  老三很不理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又给生生压下去。

  季彦松动了一下,“来的时候碰到年年没”

  小帽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叙述一遍经过。

  当他听到一半时,心就彻底凉了,他咬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你他妈是真该死啊。”

  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这个兔崽子,年年对他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这下当年的事被揭出来,他就算是把自己活剥了年年也不会正眼看他。

  季彦松气的一脚把小帽踢电梯里,半天没缓过气。

  “你索性把你裤衩什么颜色一起告诉他得了,什么话都往外说,我今天就应该把你关狗窝里!”

  “老大,我以为你表白了!”

  季彦松气的大脑冲血:“表你妹夫。”

  把人收拾了之后,他又重新来到天台,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对着工厂外咒骂几声。

  而在工厂之外,黑色的迈巴赫车队浩浩荡荡,与白天不同,他们这次扩大了包围圈,没有再靠近这座破旧的工厂。

  蒋灼站在对角位置,西装外披了一件大衣,伫立在冷风中。

  到了凌晨一点整,车门整齐划一地打开,守了半夜的保镖进去换班,梁言没有丝毫睡意,忐忑不安地靠近蒋灼,轻声道:“蒋总,房车已经备好,我在这等小少爷,他一出来立刻通知您。”

  说完,他讪讪地盯着蒋灼沉静的侧脸,不过没有得到回答,而是换了话头:

  “你觉得,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

  梁言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工厂,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沉静而又隐秘。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么晚了,应该早就睡了。”

  “可是他不让我进去。”蒋灼深深换了一口气:“定做的项链韩@各@挣@离到了没”

  “按照您的要求拍下了南海岸最大的赤金蓝宝石项链,现在已经空运到蒋宅了,您随时吩咐。”

  蒋灼很少弄这些稀罕东西,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丁念也没有送过,梁言内心好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蒋总是要送给丁小姐吗”

  “先放着吧。”蒋灼本想点烟,当手举到半空又顿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安排一下,让裴宇后天来找我。”

  梁言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侧身移到后面,默默的陪蒋灼从夜晚守到凌晨,一直到金轮穿过红色的火烧云高高悬挂中天。

  丝毫不见林知衍的身影。

  出来的倒是另外一行人——季彦松带着手下几个小弟。

  不等蒋灼开口,季彦松朝身后指了指:“在里边。”

  蒋灼如被困已久的猛兽,迫不及待的要冲破铁笼的枷锁,但没走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猛缩,脚下紧急刹车。

  “回去。”他命令手下。

  “我答应他的,只能跟着,不能打扰。等他自己出来。”

  季彦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嗤笑:“年年发烧了。”

  蒋灼骤然攥起了拳头,回头瞥了一眼便扬长而去。

  那一眼意味颇深,梁言摘下镜框,扬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说:“季彦松,林知衍少爷没有年年这个名字,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稍微提醒,还请下次注意,千万不要再叫错了。”

  季彦松惊诧挑眉,打量了一眼。

  梁言穿着贴身制服,脖颈处简单打了纯色领结,能跟在蒋灼身边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端正的五官,下颚线条柔和,长相没什么攻击力,但他微仰下巴,那股由内而外撒发出骇人的气势。

  季彦松狞笑拍拍他的肩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过来指点我不过是姓蒋的养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对着我叫。等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对他的威胁梁言竟露出期待的表情:“随时恭候。”

  —

  蒋灼阴沉着脸按下了四楼的按钮,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脸上仿佛能结冰碴子。

  工厂一千多平,他独自一个人挨个查看房间,一层……二层……三层,临走前季彦松并没有告诉他房间楼层,他只能逐个摸查。

  好在,第四层没打开几间房就找到了林知衍,他进屋一看,宽大的床上躺着玉一样的人,裹着被子把自己紧紧缩起来,雪白的脸上泛着异常的潮红,细腻的眼尾处被泪水浸出了一片粉色的晕染。

  蒋灼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触碰那人的额头,烫的吓人。

  “年年、年年”他象征性地叫了两句,手上却麻利的把人抱在了怀里,脱下自己的大衣将其裹好。

  先恢复一分钟的体力,他抱着林知衍大步往外冲。

  梁言事先准备好了车辆,几乎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医院,一行人风风火火,光是赶来接头的医生护士就有十来名,待命的主治医生除颤仪都握手里了,这是蒋总第一次如此着急,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蒋灼把人轻轻地放在病床上,一脸焦急的告诉医生:“他发烧了,很热,应该是昨晚吹凉风吹得太久。”

  “好的蒋总。”

  医生默默扔掉了手里的机器。

  五分钟后,林知衍躺在病房里输液。蒋灼终于安下心,没等多久,病床上的人微微颤颤的睁开眼睛。

  蒋灼倏地起身:“渴不渴我给你倒了水,粥早就炖好了,等冷凉了再端来。”

  林知衍抬了一下头,挣扎着要起身,蒋灼把他扶起来,往床上垫了四五个枕头。

  “你怎么在这”林知衍伸手推开他,

  蒋灼坐回椅子,叹了口气:“你怎么每回一开口就撵我走。”

  他郁闷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林知衍没有丝毫迟疑,掀开被子就要走,他仓惶拦下:“你干什么!刚输上液烧也没退,你就算再觉得我恶心憋着等会恶心行不行”

  林知衍只觉得大脑昏昏胀胀,炙热的呼吸如同淬了火的铁水,呼出的每一下都是滚烫的,他思考迟钝,只是从内心觉得不想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伸手不断的推开他,下一秒男人又黏上来。

  甩不掉了。

  他急的眼泪打转。

  蒋灼实在不忍,选择伸手把人桎梏在床上,“停!行,我遂你愿现在就滚,在没有你的允许下绝对不会踏进一步,等会你就把住院的费用转给我,咱俩扯得干干净净,你现在就好好的躺在这休息,行不行”

  他耐心的劝道,怀里人的挣度渐弱。

  等到彻底冷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只见林知衍眼尾泛红,莹白的脸上浮起两抹晕染,此刻正难受着轻喘,那红润的唇瓣随着胸腔的起伏的节奏一张一合。

  湿热的呼吸缓缓敷在脸上,蒋灼破天荒的激动起来,像是学生时期靠近喜欢人时的心情,但内心也不禁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都跟年年好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这么紧张过。

  但对上那双抵触的目光,蒋灼内心挣扎强迫自己把人松开,走之前深吸了一大口空气。

  他在门外的长椅坐下,接过梁言递来的笔记本放在腿上,做了两个深呼吸,把刚才病房里的那张脸摒弃脑外,专心工作。

  他在外面守了林知衍两个小时,除了护士进去检查外,他都保持同一个姿势。

  梁言微微俯身询问:“蒋总,宋时臣少爷已经来了,我们要不要拦”

  蒋灼眼皮也没抬一下:

  “让他滚。”

  作者有话说:

  年年绝世容光。

  小狗是个纯纯傻逼,连心动和心悸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