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哗啦啦下了场暴雨,雨滴砸在外墙上的声音很微弱的传进了地下室。

  沈慈书倚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很专注很仔细地听着外面响着的哗哗雨声,眼前一片漆黑,

  地板上留下的血迹已经被保镖收拾过了,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根本看不出半个小时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沈慈书低下头,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微长的指甲被修剪到肉里,好几个手指被剪破了,上面还残留着干了的血迹。

  也许是遭受的折磨太多,沈慈书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随着时间渐渐深下来,外面保镖的对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整个地下室被安静充斥,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慈书强撑着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的腿没办法走路,只能靠着双手一点点在地上爬,吃力地往洗手间的方向移动,脚踝上的铁链被拉得作响。

  动静吵醒了外面的高壮保镖,他回头看了眼地下室,透过门上的窗口看见沈慈书往洗手间移动,也许是因为手疼,他爬行的姿势有些别扭,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高壮保镖没当回事,毕竟蒋晏没有限制沈慈书去上洗手间,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爬到洗手间已经满身大汗,沈慈书双手按在地上,撑起上半身,花了很大的力气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后,沈慈书脱力般靠坐在洗手池旁边,从袖子里拿出偷藏的指甲钳。

  即便那些年被蒋正德囚禁在地下室里沈慈书也从来没想过轻生的,也许是因为还有逃出去的希望,所以再长再昏暗的日子他也能忍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腿被蒋晏注射了药,不可能再痊愈,以后他会被蒋晏囚禁在这个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两次的逃跑又被抓回来让沈慈书彻底陷入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更不可能回到父母身边。

  说不定连他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了,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此时沈慈书脑海中浮现出姚正爽朗阳光的脸,原本对方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的,也因为救他毁了未来,说不定以后连好的工作都找不到了。

  沈慈书失焦的瞳眸渐渐被灰暗吞噬,他低下头,似乎做了一个什么决定,紧接着打开指甲钳里面的小刀,缓缓对准手腕的地方。

  人一旦放弃希望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怕的,沈慈书一开始只觉得疼,后来感觉到深深的解脱,整个人好像都变轻松了。

  等他不在以后,蒋晏也不会那么恨他了吧。

  随着指甲钳掉落在地上,沈慈书手腕上涌出了血,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那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比如蒋晏把他救出地下室的时候,还有姚正偷偷带他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囚笼的时候。

  身体的温度被冰冷的地板一点点剥夺,黑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恍惚间他听见撞门的声音,两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们着急地说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好像隔了层棉花,什么都听不清。

  沈慈书慢慢合上了眼睛,后面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

  .......

  “他哪来割腕的东西?”

  蒋晏在房间里休息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保镖吵醒,听说沈慈书在洗手间轻生,他赶到地下室,看见沈慈书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手腕的位置下面积了一滩血迹。

  第一个发现沈慈书的人是高壮保镖,他休息醒来的时候发现沈慈书不在地下室,洗手间的门关着,可是距离沈慈书进去都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意识到不对劲,两个保镖连忙破门而入,这才发现沈慈书在洗手间里轻生,已经陷入昏迷。

  听到蒋晏这么问,两名保镖对视一眼,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蒋晏转头看向两人,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说话。”

  当初为了不让沈慈书想不开,地下室里但凡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被收走了,沈慈书就算想寻死也找不到机会。

  “沈先生是.......是用这个东西轻生的。”

  瘦保镖硬着头皮摊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个指甲钳。

  蒋晏一点也不陌生,就是今天晚上他替沈慈书修剪完指甲后随手扔到一边的指甲钳,上面还沾着干了的血迹。

  蒋晏的面色冷了下去,紧绷的下颌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

  他没想到沈慈书居然想到用这种东西自杀。

  高壮保镖很有眼力见,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说:“蒋总,要不要联系救护车?”

  毕竟上次跟这次情况不同,沈慈书都流这么多血了,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蒋晏应该不会再这么视若无睹吧。

  但他低估了蒋晏的狠心,蒋晏视线落回沈慈书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沉声说:“不用,打电话给方医生。”

  高壮保镖愣了下,“方医生?”

  蒋晏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肃意,高壮保镖一个激灵,连忙去联系方医生。

  方医生半夜睡得正香,手机就接到了蒋家保镖打来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对方话里有几分焦急。

  方医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但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除了地下室里的那个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大动干戈的了。

  方医生不禁想起沈慈书的脸,那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就连他这种在有钱人身边见惯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都难得见到沈慈书这么好看的。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是好是坏也没有人知道。

  这些日子方医生去给沈慈书注射,对方总是用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悄悄询问那是什么药,每次都被方医生用各种借口堵了回去。

  方医生替这些有钱人也干过不少缺德的事情,唯独面对沈慈书的时候,他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沈慈书被囚禁在地下室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瞒着注射国外运来的会对肌肉造成不可逆伤害的特效药。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是蒋家那边又来催了,他顾不上那么多,急忙提上医药箱赶去了地下室。

  一走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方医生心里咯噔一声,看见沈慈书躺在地板上,半条袖子都被血染红了。

  此时蒋晏坐在沈慈书旁边,他手里攥着件衬衫,用来捂住沈慈书手腕上的伤口,鲜血正透过布料渗透出来。

  方医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画面,一时间愣了神,“蒋总.........”

  蒋晏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替他止血。”

  方医生回过神后急忙把医药箱放在地板上,来到沈慈书身边检查伤口。

  手腕上的伤口很不平整,但却能看出下了死劲,不知道是多想寻死才会对自己这么狠心,方医生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了。

  方医生忍不住说:“蒋总,这种情况最好还是送到医院比较保险。”

  蒋晏瞥他一眼,“你治不了?”

  方医生为难地说:“这倒不是.......”

  “既然不是就别啰嗦。”蒋晏冷冷道:“你要是干不了我可以换人。”

  这句话已经带着很浓重的威胁了,方医生顿时噤声,安静地替沈慈书处理伤口。

  因为发现及时,沈慈书没有流太多的血,加上伤口不算太深,花了点功夫后方医生总算把血止住了。

  把沈慈书细瘦的手腕上缠绕了厚厚一层纱布,方医生对蒋晏说:“蒋总,这段时间别让他的伤口碰水,半个月后就能痊愈了。”

  蒋晏没有看他,“知道了。”

  蒋晏的视线都在沈慈书身上,方医生有那么一刹那好像看错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居然藏着几分违和的柔软。

  方医生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蒋晏母亲去世后他就一个人到外面单打独斗,不靠蒋家半点帮助三年内把公司做上市,这样的人只有铁血手腕,就算有那么点温情也不该出现在沈慈书身上。

  更何况前不久蒋晏才让方医生给沈慈书的双腿注射那种恶劣到极点的药物,说不定对方以后连走路都困难。

  说蒋晏恨透沈慈书还差不多。

  但就是察觉到这么点小小的变化,方医生还是多嘴说了一句,“蒋总,这段时间就让沈先生好好调养吧,有什么事也等他好了以后再说。”

  蒋晏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摆了摆手。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医生,请吧。”

  方医生叹了口气,跟在保镖身后离开。

  地下室里重新恢复安静,蒋晏看着沈慈书苍白的脸,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伤口上,想起方医生自言自语嘀咕的那句“我还头一回看见能用这种东西自杀成功”的话。

  沈慈书不知道多想死,才会对自己这么狠心。

  蒋晏黑眸里的温度褪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拿起地上的水杯,直接泼到沈慈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