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都停了下来，最后是萤先反应过来，迈开脚步跑了过去。
到达木桥最顶端之前她一直在加速，最后甚至因为没能反应过来直接撞到钟离身上。
很疼，很硬，就好像一堵墙。
但是，让人安心。
比起系统，比起这具由数据构成的身躯，比起身边叽叽喳喳的派蒙，她更熟悉的其实是钟离。
钟离眼底有深深的探究。
他并没有推开旅行者，却也没有回应这个过于热情的‘拥抱’。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盯着那直接冲到自己身上的人的头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而另外一边，派蒙已经被旅行者的举动吓到了。
这导致她甚至忘记追上去，就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论是表情和举止都在表达自己的吃惊。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确认没有人看到这幅‘惊骇世俗’的场景，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
不论钟离看起来多么气度不凡，不论他们是不是第二次见到这位‘道上的人’，钟离只是往生堂的客卿，即便负责岩王帝君的送仙典仪也不代表走过路过的人都认识他，更不用说旅行者了。
她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这才飘到直接撞到钟离身上的旅行者身边。
“旅行者，你干嘛呢？”派蒙很是奇怪，“是哪里不舒服吗？”说着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语气满是疑惑，“也没发烧啊。”
把自己的‘撞醒’的萤嘴角一抽：“没生病。”
而且这个派蒙是不是言语和行动都自由地过分了点，她不应该是系统给予的向导，只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吗？
不过萤很快又想到自己的举动和刚刚的那些话。
虽然不能说完全背下游戏中送仙典仪的所有对话，但很明显，刚刚她和派蒙的对话也不是剧情设定好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毕竟比起被限制，固定语音中的另外一个钟离，她这样倒是自由了很多。
钟离后退半步，再次拉开自己与撞到自己怀中片刻后自觉后退的旅行者之间的距离。
这个距离倒是能让他很好地审视眼前的旅行者，细细打量之下发觉，她与自己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并非样貌，而是气质。
以及，那由心底散发出来的依赖。
眼前的人毫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
这是钟离很有把握的判断。
钟离开口：“许久不见，旅行者。”
萤还没来得及回答派蒙就抢先了，空中挥舞的小手和脸上的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解：“明明昨天刚一起吃饭，这怎么就成了‘许久不见’了？难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不仅仅旅行者不对劲，钟离先生也不对劲？”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金发少女，等待她的回答。
萤轻轻吸气，伸手扯着派蒙的衣服，小声说：“客套话客套话！”
派蒙懵了一下，好似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哦哦，客套话。这是璃月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她明显还有些茫然，“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的璃月习惯旅行者会知道？”
钟离沉默着。
萤也沉默了。
最后还是萤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派蒙重复这四个字，点头，“好，我记下了。”
她看向旅行者：“旅行者是在昨晚我埋头吃东西的时候跟璃月人学的吗？看来下次我不能完全沉浸在璃月的美食之中。”
这...
萤依旧只能用沉默回答。
曲指抵着下巴，钟离打量眼前的旅行者和派蒙陷入了思考。
派蒙看气氛好像僵住了，于是连忙找话题：“那个，钟离先生，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去找夜泊石。”
钟离点头：“好。”
“等等！”萤抬头，看着钟离，纠结了片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片刻，钟离问：“旅行者可是有什么难处？”
萤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心虚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听上去就很不靠谱的理由：“既然要弄送仙典仪，我总要对岩王帝君有所了解吧。现在我不仅仅对岩王帝君不了解，对璃月的历史也一知半解。所以...”
在那双石珀色的眼眸的注视下萤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闭嘴。
不，不会吧？
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现在的情况了解一下璃月的历史，不管是马科修斯还是若陀龙王，以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间陨落的鸣海栖霞真君，她想知道一些事以避免出现最坏的情况。
她可是记得的，就算游戏主线任务放着也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剧情不会推进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她自己的账号，如果号主忽然上线发现剧情过了会不会以为这是灵异事件？
想着她抖了抖。
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如果号主上号她会怎么样？
强制驱除？还是被号主操控着去完成任务？
萤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坏的可能，尽量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研究璃月的历史。
派蒙疑惑：“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送仙典仪的筹办吧。”她跟萤分析，“虽说不知道为什么璃月七星没有筹办送仙典仪，而是愚人众的人找来的往生堂找人，但既然送仙典仪本就是往生堂的业务...璃月有句话叫死者为大，还是不要耽误比较好。”
萤眉头紧皱，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在不需要她反驳，钟离给她解围了。
“无妨。旅行者刚到璃月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更是曾经被怀疑是刺杀岩王帝君的刺客，一直在奔波。送仙典仪确实重要，但也需要时间准备，不急一两天。”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旅行者，发现对方松了口气。好似比起上次见面，她好懂了很多。
派蒙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对哦，我们不仅仅被通缉，还拿着百无禁忌箓去仙山找了仙人，可是好长一段路的奔波。旅行者累了吗？”她关切地看着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哪里不舒服？要不今天还是先休息吧。”
不知道号主上号自己会怎么样，想着赶紧达到自己目的的萤当然是摇头。
她看着钟离，半真半假的说：“虽说确实有些疲惫，但也不怎么想睡。就趁着这个时间了解了解璃月的历史，好让送仙典仪举办得顺利一些。听说钟离先生知识渊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如就让钟离先生给我普及一下？”
钟离点头：“并无不可。不过，璃月有三千七百年的历史，想要一一说明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不需要非常详细，也不需要从头到尾，就从炉灶之魔神的把力量注入大地的事开始，挑选一些璃月历史上重大的事件！”
有了希望的萤有些得意过头了。
不仅仅说话的声音大了，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掩盖。
甚至，她的话语本身也值得探究。
钟离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就去探究旅行者的秘密，而且璃月的一些大事件其实并非只有他记得。很多古籍虽然有残缺，很多事迹虽然经过美化，但该流传下来的还是流传了下来。
古籍，遗迹，戏曲，甚至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或童谣都是璃月历史的证明。
他不过是一个能把这些东西都集中起来，一起解惑的人。
恰好，他也需要在旅行者这里寻找突破口。
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钟离直接决定：“时间还早，和裕茶室应当还有不少好位置。好茶，好故事，我们就去那里吧。”
萤的眼睛噌地亮了：“和裕茶室？今天有云堇的戏吗？”
钟离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目前并未听说云先生下一场戏安排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运气好，遇到云先生心情好的时候倒是有可能会听到她即兴演出。”
“云堇？云先生？戏？”派蒙双手叉腰：“旅行者你到底背着我恶补了多少璃月的知识！”
萤的心情很好，倒是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我倒是希望我能对璃月的一切无所不知。”
派蒙气得跺脚：“这是什么回答！”
钟离看着这场景，若有所思。
他们去了和裕茶室，正如钟离所说，因为时间早这里还有不少位置。
不过人还是不少的，即便今天没有云堇先生的表演，他们依旧原来来这里泡上一壶茶，品茗，聊天，听戏。云翰社单单只是挂靠和裕茶室就能让这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钟离明显是这里的常客，他很快在剩下的位置中寻找了一个能听戏看戏又适合他们聊天的位置。
以布局来看，隐秘性还算不错。
虽然他们聊天内容其实没什么需要隐藏的。
萤坐了下来，对钟离递过来的单子直接拒绝。
“钟离先生明显对这里很是熟悉，就由你来点吧。”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看向身边的派蒙：“派蒙的意思呢？”
没有真的被忘记的派蒙满意了，双手抱胸，不知道哪里来的得意。
“旅行者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
钟离自然没有推拒，他也确实对这里熟悉。
甚至不需要翻看菜单他就招呼店家上茶。
钟离说：“翘英庄的茶叶远销提瓦特其他六国，和裕茶室这里使用的各种茶叶正是翘英庄最上层的。二位可以细细品尝，分辨分辨与蒙德的茶水有何不同。”
萤撇嘴：“我可没喝过蒙德茶叶。”
派蒙却是说：“不对吧，虽然去骑士团总部我们喝的是咖啡，但迪卢克老爷那里可是给我们上了上等的红茶。”
萤一顿，哦了一声，含糊地说自己忘了。
钟离看着她的眼神略带深意。
发现钟离看向自己，萤轻咳一声：“那个，在等茶水的时间也不能浪费，钟离先生跟我们说说炉灶之魔神的事吧。”
“炉灶之魔神？”没等钟离开口，派蒙先插话了，“我只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炉灶之魔神是诞生于碰撞的火花的魔神，给璃月带来了光亮。不过书籍上好像并没有记载炉灶之魔神陨落的事。”
派蒙看向钟离：“所以虽然现在岩王帝君已经仙逝，但如今的璃月同样不仅仅有仙人，还有魔神？”
萤盯着钟离，她想知道的其实不是派蒙询问的结果，而是马科修斯为璃月大地注入神力的细节。
不过关于马科修斯的事都很重要，萤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萤的眼神，钟离很是诧异。
不过诧异归诧异，虽说他确实知晓眼前的旅行者有问题，但他没有察觉任何恶意。
再者，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能应付得来。
既然如此，不如顺着金发少女的意，再来探寻她的真正目的。
钟离的记忆很好，不论好的坏的，只要他知道的，都记得。甚至那些经历过的事他能一字不差地讲述出来。
只不过比起说书人，他的故事少了一些润色和气氛的渲染，更多是陈述，不带任何私人情感。
派蒙听着觉得很是枯燥，萤却听得很认真。
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有个录音设备把钟离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录下来，回去的时候再听一次以免出现什么差错。
他们就这样，一个说，两个听。
钟离跟前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萤毫不松懈，派蒙却是打起了哈欠，最后更是直接睡着了。
他们都没有理会，而是变成一个说一个听的模式，就这么一一拆分，说出了当年所有的事。
直到茶室忽而传出骚动，即便钟离说得再仔细，萤听得再认真，他们依旧还是被打扰，这才顺着声响往嘈杂处看去。
不过是一眼却让二人都愣住了。
钟离哑然：“却是没想到，我们运气是真不错。”
说着他看向旅行者：“关于马科修斯的事来日方长，能听到云先生的戏却是难得，不如我们停下来，先听一听？”
萤虽然有些遗憾，但同样觉得如果错过云堇的戏，或者说不认真对待云堇的演出也是一种遗憾。
所以她点头了。
两人达成共识，倒是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不大的戏台。
云堇的到来引发了骚动，然而想要登台却还是需要做一些准备。
上一场戏的角已经下去，因为云堇的临时表演，倒是暂时让戏台空了出来。
萤目不转睛地盯着，就怕错过云堇登台的瞬间。
她没想到的是，她看着戏台，主动开口说‘停下来听戏’的钟离注意力却不在戏台之上。
派蒙已经呼呼大睡，自然也没注意那双石珀色的眼眸看的一直是金发少女。
钟离正在看着旅行者。
或者说，他正在努力，想要看透过金发少女，得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