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被冠上法老王之名的灵魂走入散发着辉光的大门, 那耀目的金光之后,隐约可以看见千年之前埃及的景象,还有几位本应让海马游香感到熟悉的人影。

  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全然落在夏油杰的背影上, 在他彻底踏入另一个世界的瞬间,他身上的老式黑色学生制服竟也变作了古老的埃及服饰。

  “他果然是法老王……”吉野顺平喃喃, 一旁的五条悟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又因为吉野顺平的这句话猛地咔哒一声合上了。

  三浦春更是眼泪掉得厉害,她一只手拉住海马游香微微颤抖的手,另一只手用力地朝夏油杰的背影挥舞:“法老王!你的名字是杰对吧!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就算你离开了!我们的友情也不会变的!”

  黑泽阵隐隐约约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离去的法老王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表都很像组织掌握的咒术界情报中的诅咒师夏油杰。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与曾经发生的回忆又是那样的真实, 无可辩驳,已经被三浦春强行打开心房的他也不免得感到一丝动容, 低叹一声:“走好。”

  “再见。”

  透过金色的光, 海马游香看见走向法老们的少年背对着她抬起一只手,像是在说‘之后见’。

  “伙伴——!”

  那个瞬间,海马游香不确定那句再见是自己说出来的, 还是把手搭在她肩上的玛奇玛替她说出来的, 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大喊出了他仅属于她的那个称呼。

  她和很多人说过再见,但是从来没有和身为伙伴的他说过再见。

  来到这个世界后, 她体验到了无数过去不曾经历的事物与心情。知道了什么是朋友, 什么是伙伴, 体会到了曾经总是与她隔着一层薄膜的友情带来的喜悦, 为同一事业奋斗的兴奋,与友人共享蛋糕的小小愉悦……

  而现在, 她亦明悟了与挚友告别——几乎是永别的悲伤。

  夏油杰在最后一刻转过头, 看见了那悲伤化作的水滴。

  海马游香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只是眼睛睁得很大, 牙齿咬得很紧,翘起的头发凌乱,因为刚才的大喊而呼吸急促,眼泪和之前战斗留下的血迹在面上交错成不规律的湿痕,而他这一次可以在那双宛若深海汪洋的眼里看见自己,里面盛满了像是暴风雨一样激烈的情绪。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月光明亮的夜晚,她脸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表情,被微微上扬的眉毛与语气暴露出她不大不小的惊讶,然后她对他伸出手,毫无芥蒂地对他介绍了自己——“我叫海马游香。”

  他当时感觉她有点神奇,又感觉她有些冷漠。

  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冷漠的人,所以他也像她一样回应了她——“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明明一点也不冷漠啊。在最后,夏油杰脑子里滑过的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石门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闭合,化作没有一丝缝隙的古朴壁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觉。

  然而无论是那散落一地的千年积木与羂索残破的尸体,亦是那刺目的回忆,都在提醒他们这几日来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冒险。

  然后,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伏黑津美纪虚弱地询问着弟弟这里的情况,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黑泽轻声安慰着眼眶通红的三浦春,虎杖悠仁在问五条悟为什么会认识古埃及法老……

  在身边朋友们令人安心的对话中,压抑已久的疲惫,疼痛与眩晕感一同翻涌而上,靠意志力强撑着的已经濒临临界点的身体终于抵达了强弓之末。

  海马游香左右摇晃了几下,在跌倒之前被身旁的玛奇玛眼疾手快地抱了起来。

  “睡吧,我会带你跑出去的。”靠在温暖的怀抱里,温柔而平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海马游香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的眩晕感并不完全来自疲惫过度的身体,其中有大半来自这个墓室。

  激烈决斗时也不曾有半点波澜的墓室在冥界的大门被打开又关上后,像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开始剧烈地摇晃。

  大块大块的砖石从边角处落下,脚下的石板也开始龟裂。

  墓室要塌了。

  半倚在玛奇玛怀里的海马游香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记忆里,法老王阿图姆与武藤游戏完成决斗的仪式回归冥界后,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这看似封闭的墓室其实留下了逃生的暗道,只有在墓穴崩塌之际才会出现,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们逃不出去。

  她只是可惜,可惜她并没能像他们一样,和她的伙伴面对面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

  下一次吧,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他们一定会……

  ……

  “小游香还没醒吗?”五条悟坐到玛奇玛身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嗳,不过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玛奇玛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五条悟,她能看出来五条悟的身体尚未恢复,仍处于那种半魂体半实体的状态:“你也没恢复呢。”

  “嘛,毕竟那个东西很麻烦嘛,而且他们估计也没有很想把我放出来。”五条悟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就是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很烦人。”

  “因为那三张卡片不见了吧。”玛奇玛轻声道。

  “……有时候会感觉你真不像个普通人呢,小玛奇玛。”五条悟双手托腮,嘴角猫儿一样上扬,没有戴眼罩的漂亮的碧蓝色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虽然晚了一步,但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疯了一样的想得到。”

  所以杰会说‘做他必须做的事情’。

  只有把那三张幻魔带往人类无法触及的冥界,才能杜绝它们被唤醒的可能。

  真是的,五条悟忍不住很想抱怨:“结果他到最后还是正论嘛。”

  “和我撒娇没有用哦。”玛奇玛点了一下五条悟的额头,他现在是半实体的状态,什么咒术都用不出来,所以她成功用手指把他戳退了一点。

  “诶——真过分——”五条悟把调子拖得长长的,几秒后,那有点腻乎乎的声音才慢慢转低,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真狡猾啊。”

  他与他年少挚友,中间他走了一条大弯路,还死在他手里,但兜兜转转好多年过去,他居然以灵魂的状态把路又绕了回来,甚至走在了他前面。

  真气人啊,明明死之前还在不断地撞南墙,死之后却变成那种成长特别多又正义凛然好像很帅气的角色,甚至还成为了什么法老王?搞笑!他之前有这种设定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好歹是同窗挚友!等等,说到挚友,他是不是压根把他忘了——

  在把抱怨的话情不自禁说出口之前,五条悟咔哒一声又合上了下巴。

  “悟君现在好好反思自己也来得及哦。”玛奇玛坐着不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五条悟把脑袋凑过去,看见三浦春在问玛奇玛要不要吃漏斗蛋糕。

  “诶——怎么不问问我!刚才一直被那群老头缠住,都没空吃东西要饿死了啦!”

  五条悟说着还有些耿耿于怀,他们一行人从崩塌的墓室里逃出来,在沙漠里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城市,一群人在医院刚安顿下来,咒术界那帮老橘子就循着乙骨和他的通话记录赶过来了。

  “因为不知道你去哪里了。”玛奇玛分给五条悟一个眼神,而后又回到手机消息记录上。

  和那帮老家伙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五条悟很想这么回复,话到嘴边又沉默住,盯了玛奇玛的侧脸好几秒。

  “你也开始管别人的事情了诶。”

  “嗯。”

  五条悟从玛奇玛毫无波澜的语气和表情里得不到任何成就感,只好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壁纸是当时在重叠的世界拍的和零衣露世的三人自拍合照,离开那个世界时候本以为会留不下来,结果现在还好端端的留在他手机里。

  壁纸上零衣一脸嫌弃地把他往镜头外推,面无表情的露世嘴角隐约好像有翘起的弧度,没戴眼罩的他笑得十分灿烂。

  被她们从狱门疆里救出来,被她们一路保护,撒娇打滚要她们开闪刀机甲带自己上天飞一圈……当时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倒不如说根本不可能忘掉。

  五条悟鼓起嘴巴,打开line,打开群聊,艾特三浦春,连发六个表情:“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吃五个!”

  “刚才被老橘子们缠住,超累的——为了不让你们被他们审讯,我付出了非常多努力!!”

  “虽然之后可能还是会被询问一些事情——不想被询问的话就多带些甜食给我!”

  【小春每天春意盎然】:∑( 口 ||哈咿!悟先生辛苦了!会给你带超级多蛋糕的!

  【影依.顺平】:询问也没问题,告诉我们有什么不该说的就可以,不然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很辛苦吧。

  【黑泽】:+1

  【光道指挥使者玛奇玛】:我在警视厅工作,这方面也很有经验哦。

  五条悟看了看玛奇玛的新line昵称,又猛抬头看身边的玛奇玛。

  “新昵称真不像你的风格诶。”五条悟发出一声咕哝。

  “不只有悟君一个人和自己的卡片精灵们相遇呢,对了,想要抱怨的话,要等之后哦。”

  “哈?”五条悟一愣,却只瞧见玛奇玛收起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侧影。

  留下一句让他微妙抓心挠肺话语的女人走向单间病房里唯一的床位,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掐算到的,几乎就在她站定后几秒,已经在病床上昏睡了两天的少女的睫毛忽然颤动了好几下,终于在二人的注视下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埃及的日光总是漫长而热烈,哪怕被薄纱窗阻挡,室内也是一片金灿灿的明亮。海马游香微微眯起眼睛,眨了好几下,才终于适应眼前的光线,看清病床边的人。

  “下午好,”海马游香深蓝色的眼睛中还带着些许茫然和陌生,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尚未明晰现实的情况:“我睡了很久吗?”

  “你睡了两天哦,梦见什么了吗?”玛奇玛递来一杯温水,五条悟则试图回忆她到底什么时候接的水。

  海马游香捧住那杯水,喝了一口,思绪一瞬间像是飘到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决斗。”

  “决斗?”“决斗?和谁?”

  海马游香看着手中的水杯,玻璃水杯折射的画面里,她的胸前已经不再有那枚千年积木:“和法老王……不过不是和你们认识的那个。”

  在梦里,她和阿图姆决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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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实在找不到时间更新,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