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强赛落幕后, 五条悟非常豪爽地表示要请大家吃高级料理。

  理由是庆祝海马游香和玛奇玛双双进入决赛。

  作为庆祝而言,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呢?吉野顺平原本只是有点困惑而已。

  但抵达餐厅时候,这种困惑就变成了微妙。

  为什么一群日本人要千里迢迢到美国吃寿司?而且还是包场!

  当然, 奇怪归奇怪,人均五百美元的寿司到底还是好吃的。

  一片其乐融融中, 唯一让人有些担心的只有三浦春。

  倒不是说她表现得多么忧愁悲伤, 她只是时不时地走神。

  可这放在她身上就显得很不合常理了。

  “果然还是在为黑泽君的事情困扰吧……”

  吉野顺平端着寿司,一时间也有点食不下咽。

  黑泽对他来说也是重要的朋友,虽然因为相处模式和性格差异,他内心更多的是朋友因为其他事情忽然离开, 但肯定会回来情况下,对对方独自一人是否会遇见什么问题的担心。

  而三浦春的心情……比其他人更敏感的天性让吉野顺平即使不去问也能明白, 三浦春的心情和他的有许多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 自己真的可以说出切实安慰到对方的话语吗?

  “怎么了?”

  吉野顺平回头,将端着荞麦凉面的海马游香映入眼帘。

  现在的‘海马游香’并不是海马游香,而是无名的法老王, 吉野顺平立刻从对方的神情上辨认出了这点。

  “游香也能听见, 等我吃完这份凉面就把掌控权还给她。”

  夏油杰通常没什么口腹之欲,幽灵并没有进食的需要, 只是海马游香吃到美味食物时候总是会邀请他使用她的身体品尝一番, 时间久了, 他也习惯了在遇见自己偏好食物时主动出现。

  “法老王……桑的话, 说不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吧。”

  除却决斗,吉野顺平并没有和海马游香身体里的那个法老王有过什么交流, 此刻称呼起对方, 也十分生涩。

  不过‘有丰富人生经验的法老王搞不好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的想法一时间占据吉野顺平的大脑, 让他下意识地把问题也抛给了夏油杰。

  “小春很为黑泽君担心的样子, 虽然我也很担心,但是和她的担心大概不太一样,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比较好……”

  是啊,会连带着问他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夏油杰陷入沉思。

  毕竟法老王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无论是政务还是人际交往,应该都可以从数量上碾压普通国中生……

  可他的大脑里,好像完全没有这类事情处理的记忆或是印象。

  没有记忆是应该的,可完全没有印象……

  顶着海马游香的身体,无名的法老王轻叹了口气:“抱歉,我想不起来该怎么处理这种问题。”

  “我过去……大概是一个不懂人心的法老王。”

  吉野顺平看见‘海马游香’说完这句话后,眼睛闭上了两秒,再睁开时候,便变回了他所熟悉的海马游香。

  “我的想法是,虽然心情不一样,但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海马游香竖起食指:“我们都想把黑泽带回来。”

  “告诉小春,我们一起努力,绝对可以把黑泽找回来,这样就足够了。”

  “你担心着小春,也同样想把黑泽带回来,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吉野顺平沉默了一会,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朝三浦春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海马游香发现,吉野顺平居然直到走掉都没有发现,他盘子里的大福被悄然无息站到他背后的五条悟吃掉了。

  “悟君是觉得其他人盘子里的食物比较好吃的类型吗?”

  “不是哦,只是大福不快点吃掉就不好吃了,很可怜呢!”

  个子很高的白发青年一脸坦然。

  不等海马游香回话,他又望着已经和吉野顺平交谈起来的三浦春嘀嘀咕咕了起来:“不过呢,小春今晚居然也在担心吗!”

  “在找到黑泽之前,肯定会一直担心的。”

  “但是啊但是——”五条悟的调子又有点黏糊了起来:“今天可是特意订了甜品很好吃的店哦!”

  “虽然小春和你一样很喜欢甜食,但两者不能互相抵消呢。”

  站在二人之间的夏油杰忽然发现海马游香的语气神情温柔了许多,几乎有点像是在对待小孩子。

  五条悟登时露出了有点可惜又有点困惑的表情。

  “不过,知道悟君考虑到她的心情,特意订了甜食很好吃的店,小春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嗯嗯,绝对会开心的!当然啦,我自己也很想吃这家店也是一大理由!他们家特色的山药草莓奶油大福我还蛮喜欢的!”

  “啊,那样就是双倍的开心了。”

  等到五条悟继续去吧台催主厨现捏山药大福时候,夏油杰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海马游香身上微妙的变化。

  ‘总感觉伙伴你……比之前坦率了不少?唔,也许还有更恰当的描述。’

  ‘更把话说出口了?’海马游香也在吧台边落座,日料分量少,她还没有吃饱。

  ‘嗯,感觉比之前话多了。’

  夏油杰印象里,海马游香虽然不是耻于把自己想法说出口的人,也不算特别沉默寡言,却也不经常表达自己的观点。

  ‘唔,大概是从明日香身上得到了启发……虽然之前也慢慢有改变的趋势就是了。’

  心灵沟通的优势在于,海马游香一边吃海胆寿司,一边还能很清晰地把自己的心音传递给夏油杰。

  ‘我算是有点迟钝,直到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她的心音轻缓而平静:‘在这个世界,我可以多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多说一些自己想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她又顿了顿,认真思考了好一会。

  ‘准确来说,在上个世界和濑人君解决掉叔叔,站稳脚跟后,就可以这样做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意识到可以,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生活。’

  ‘现在想起来是有些遗憾的,如果那个时候我就更多地进行表达和交流的话,我和他们大概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和濑人君圭平君他们也能更像家人。’

  夏油杰是知道海马游香过去经历的,只是此时此刻,那个沉默内敛的形象才终于变得真实起来,让他能够把那个存在于过去话语的海马游香与现在的海马游香对应起来。

  从一开始就被作为二把手培养,也完美达成了这个职能的海马游香是怎么样的?

  是沉稳内敛,是谨言慎行。

  是习惯地掩去自己的光芒,藏起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改掉。’

  海马游香端起盘子,走向不远处的三浦春等人。

  “我想把话都好好地说出口,和他们成为更好的朋友。”

  这句回答她没有用心音,而是很轻地说出了口。

  轻得像是晚间的微风,仅仅只有站在她身旁的夏油杰可以听见。

  然而夏油杰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间变成了铜钟,被重锤狠狠击打了一下。

  记忆碎片闪烁着流淌过他的灵魂,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叹息着将已经遗忘的话语脱口而出。

  ‘如果那个时候,我也说出口……’

  在那朦朦胧胧的遥远的过去,他选择了沉默,于是走上了另一条孤独的只有他一人的道路。

  然后再也没有回头路。

  ‘伙伴,我们也会成为更好的伙伴的。’

  海马游香回头看向自己没有跟上来的伙伴,温和的笑意在她面上徐徐绽开:‘一起来尝尝这个山药草莓奶油大福吧。’

  ‘……好。’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份遗留的悲伤也许亦是一种指引。

  指引他在这非生非死的新人生中重新做出选择,走上另一条道路。

  就像海马游香所说。

  夏油杰飘向她朝他伸出的手。

  他也想更加坦率认真地面对一切,和她成为更好的伙伴。

  ……

  国际大都市纽约,高楼林立。

  琴酒一直觉得现下高级餐厅流行的玻璃外墙非常愚蠢,虽然颇为美观,却大大方便了狙击手进行暗杀,属于自作孽。

  但现下看来,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透过高距军用望远镜,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面高楼餐厅里的景象。

  就连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再配上事先装好的窃听器,隔着两公里的距离,他也身临其境般地将一切变动牢牢掌握在手中。

  “大哥……”

  琴酒短暂地将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回以伏特加一个眼神。

  “……额,我是说,我们需要一整晚都监视他们吗?”

  伏特加记得,上级虽然交代了要监视,但没有要求如此细致的监视。

  而他们已经把一整天都耗在监视这群人身上了。

  虽然眼下也没有其他任务,可高楼阳台的寒风实在让人有点痛苦。

  “话太多了。”

  琴酒给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又把视线转回了望远镜。

  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淡反应倒是很符合伏特加印象中的琴酒。

  可怎么说呢……明明好像都和原来一样,可伏特加就是微妙地感觉他大哥失忆回来一趟后变了许多,虽然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他找到他时候,他身边好像还有一群国中生,当时他甚至显得挺平易近人的,还剪了头发,让他一下子差点没认出来。

  那段时间里,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伏特加虽然很好奇,却也心知肚明自己没有权限知道。

  毕竟组织绕过琴酒给他下达的观察任务里,并没有对为什么需要进行观察进行说明。

  只是单纯让他记录琴酒异于过去的表现和忠诚度而已。

  后者有值得戒备观察的必要吗?伏特加又看了一眼严肃观察着对面大楼情况的琴酒。

  没有了长发的修饰,男人冷峻锋利的五官便完全暴露了出来,光是看琴酒现在这张脸,伏特加只觉得他比以前更能吓唬小孩了。

  而且如此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分明是比以前还要认真谨慎了。

  伏特加觉得这点还蛮吓人的,可以写到观察日志里。

  原来的琴酒工作效率和工作态度就够让人肃然起敬了,结果现在还更拼命。

  真是骨干中的骨干。

  如果升职高级干部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和素养的话,伏特加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升不了职了……

  这样想着,伏特加又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琴酒。

  啊,如此专业的姿势,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稳健……

  不过,两个目标人物一直没有改变位置吗?

  活动了一下被冷风吹得有点发麻的手,伏特加也重新拿起了望远镜。

  镜头中,发型奇异的目标人物一号海马游香与粉色头发的目标人物二号玛奇玛站在一起,边上还有个次要观察人物。

  伏特加回忆着任务名单,他记得那个女孩子叫做……

  “春。”

  男人低低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伏特加没有听清琴酒到底说了句什么。

  转过头去时,跟随多年的大哥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宛若叹息的一句,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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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酒:呵,春(不是

  伏特加的感觉大概是996的大哥失忆归来后忽然有了要007的架势,不安de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