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寻我有事？”
传讯玉牌另一面传来兼青空灵和缓的嗓音。
“兼青，长话短说，你可知道牢山弱水除了无根之木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破解方法？”
虞渊矮身避过朝他横劈而来的弯刀,反手用穷碧落将落灯钉在地上,急切地问。
兼青大约也听到了这方不绝的打斗声,语速飞快：
“只要有无根之木，无论用什么都能渡弱水。”
“可无根之木已经被人烧光了！”
“这东西，也可以烧光么？”兼青一愣，声音中充满不可置信。
虞渊敏锐地意识到他俩理解的“无根之木”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凝眉问：
“怎么说？”
“无根之木不是木头,而是代指所有没有根据的东西,如何能烧光？神尊,我曾以为您与白斩棘有所不同的。”
虞渊：“……”不愧是你,骂我文盲都这么委婉。
我以为无根之木是字面意思，就是一种木头,结果你告诉我它是成语,指的是引申含义？
玩儿呢这是！
虞渊从冲击中回神，反手从储物符中掏出一片宽大叶子，置于河上的同时高喊道：
“昭明富甲天下！”
那叶子悬停在清澈水面上,并无任何被腐蚀的趋势。
虞渊放了心,与剑灵一道跳上叶子,抬手召回穷碧落,顺着水流往魔界方向漂流。
“昭明勤劳勇敢。”
弱水泛起涟漪，水波将叶子往前送了一大截。而眼看虞渊就要离开视线范围,落灯连忙射出灵刃妄图阻止,然而各种攻击落在弱水上空,却凭空下坠而后消失，弱水愈发清澈。
虞渊随弱水流进山洞，摆脱追兵后，他随口问兼青：
“创世神当初干嘛设计一个这样，别致的法器？”
兼青直言：“自然是为了逗那条傻……咳，激斩棘多读书，求上进。”
虞渊抽了抽嘴角，心道创世神也是个乐子人。他还想多问什么，忽闻身后破风声至，略一错眼，便见一把白色骨刀径直朝他飞来。
尽黄泉！
被它砍一刀自己可真就玩完了。
“你现在放弃抵抗，乖乖回来，我收回尽黄泉。”
漆黑的山洞外传来扶旸温和的声音。
扶旸也来了！
虞渊一个激灵跳起来，手握穷碧落，对剑灵道：
“你一句我一句不要停，咱们加速渡河。我先来，昭明看重脸面。”
弱水掀起巨浪，将叶子又往前推了一大截，不过片刻这点距离又被尽黄泉赶上弥补。
剑灵如临大敌，立马接道：“昭明德高望重。”
“昭明酒量很小。”
“容肆性格内向，不是话痨。”
“小师弟身体健康，作息规律。”
“夏西楼脾气温和，讨厌西瓜。”
“三师弟表情丰富，演技精湛。”
“……”
弱水之上波澜迭起，尽黄泉时而迫近时而远离，待虞渊和剑灵口干舌燥，穿越牢山的旅途也不过堪堪过半。
眼看尽黄泉离他们仅三尺之隔，剑灵又说了一句什么，他们脚下的叶子竟开始缓缓下沉，不消片刻，叶子边缘显出被腐蚀的焦黑。
剑灵惊得一把跳到虞渊后背上，虞渊也离开烧焦的边缘站远了些，口中不断念叨着一些没有根据的话，终于减缓叶子腐蚀的趋势。
“你到底说了什么？”
短短片刻的耽搁，尽黄泉与他们的距离已由三尺变为一步，虞渊手忙脚乱，分外抓狂。
剑灵委屈道：“不是说没有根据的话吗？小爷说的是‘昭明恢复记忆’。”
“我去，完蛋！”
虞渊大声惊呼，也不知是被尽黄泉追上还是被昭明秋后算账更完蛋一点。
正当他要挥舞穷碧落对抗尽黄泉时，白色骨刀忽地折返，紧接着一道虞渊再熟悉不过的嗓音缓缓响彻天地：
“扶旸，我们绑架了神殿大长老，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就撕票！”
“再说一次，扶旸，我们绑架了神殿大长老，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否则你就会彻底失去他！”
是昭明。
虞渊没想到师父竟然遗传到了自己的一丝靠谱，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伙同斩棘去神殿把大长老绑架了当众威胁扶旸。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加紧说话让叶子驶出牢山。
弱水流尽，眼前豁然开朗，一轮明月高悬，广袤的魔界原野在月下静谧陈列，三两屋舍稀疏散落，星星点点，魔界第一长河殷川绕原流淌，河水殷红，激起的浪花却也纯白无瑕。
他终于成功抵达魔界。
而另一头，扶旸收回尽黄泉，眸光有一瞬间的阴冷。
在神殿时，他原本是想早早解决大长老的，奈何这老东西活得比他还久，底牌尽出，即便是扶旸要杀他也得费一番工夫。
当时又正逢落灯上报虞渊渡过弱水眼看就要逃脱追捕一事，扶旸只好亲自前往，离开前封锁了整个云海神殿。
他不怕大长老到处乱说什么，也不怕神殿中其他人乱信什么，反正到时候信的全部杀光就好了。
他想破头也没想过创世神会给斩棘留洞，也没想到斩棘居然顺着龙洞前去偷家，绑架了大长老。
扶旸怕大长老当着众人的面胡言乱语，只好暂时收回追捕虞渊的尽黄泉。
昭明显然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怕大长老乱说话逼急扶旸，于是给他下了禁言咒，又让斩棘用龙爪把他嘴捂上，加了双重保险。
“你待如何？”
扶旸手握尽黄泉，立于黑山白水之间，大袖飘飘，神态依旧高洁淡然，但面上却早已没了笑容。
“带上你的人先撤回神殿，一个月内不得追捕虞渊。”
昭明斟酌大长老的价值，谨慎提出要求。
“可以。天下群雄为证，我答应你的要求，现在可以将大长老还给神殿了么？”
昭明手握人质，当然不可能轻易归还，但大长老却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周身皮肤鼓荡，气息暴涨，一举冲破昭明的禁言咒，挥开斩棘龙爪。
“不好，他要自爆。”
昭明面色忽变，连忙拉着斩棘撕裂空间离开。斩棘张口吐出冰霜，然而却并未减缓大长老自爆的趋势。
大长老知道自己无论是跟扶旸回神殿还是落入虞渊手中，都不会有好下场，便起了假装自爆的主意。
他活得实在太久，地位又实在太高，有无数种保命方法，更不舍得轻易去死。
这次假装自爆后他会重伤，然后诈死逃跑，无数天材地宝会修复他的身体魂魄。他曾送走一任神祇，他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自爆中的大长老这么想着，忽觉心口微凉，略一低眸，才发现尽黄泉不知何时已插入他的心口，绞碎心脉，断绝他的所有生机。
十七万年前，他用这柄骨刀杀死了创世神，选择侍奉，或者说操控新的神祇；
十七万年后，他被他一手培养的新神用同样的骨刀杀死。
天理循环。
大长老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发出泣血的嘶吼：
“扶旸勾结魔界，恶行累累，他才是真正的恶神——”
“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还想活很久，很久……”
这是高高在上的神殿大长老跌入尘埃前最后的遗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