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完结】>第166章 天谴至再见玄雷

  “青青?”

  骤然听见熟悉的嗓音,季无澜眼神毫不留恋地从夏西楼身上移开,端详传讯玉牌上的虚影,眉开眼笑地比划,

  “真好,比我上次见你时胖了一点,有好好长高吗?”

  “阿娘我已经二十了,不会再长个子……”

  季怜青习惯性地解释到一半,醒过神来,又眼神一厉,瞪着夏西楼。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睡个午觉的工夫,差点被某人偷家,给他来个超级减辈,磨了磨牙才恨恨道,

  “阿娘您先放开夏西楼,我即刻赶来云州!”

  “正好我也想你了。”

  季无澜说完看了夏西楼一眼,状似不经意问,

  “夏西楼这名字很熟,他也是平丘夏家人?”

  “没错。他是我朋友,小时候和我一起玩过,您当时还给他换过尿布呢。”

  所以就别打他主意了。

  对于自家亲娘雅好美色这点,季怜青心里门清,也不愿过多干预。修真界人人活得长看得开,年龄辈分根本不是个事儿,况且他阿娘一向讲究你情我愿,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举。

  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兄弟和娘亲,任谁了都淡定不了。

  他还是果断出言彻底扼杀这一段孽缘。

  听说自己还给小时候的夏西楼换过尿布,季无澜果然对他没了兴趣。

  待季怜青挂断传讯后,她微微理了理头发,恢复稳重的前辈姿态,掐着地上昏迷螣蛇的下巴强喂了颗五彩斑斓的毒丸,刚想张口说什么,忽闻一声雷鸣震天彻地,似要劈得山河崩摧。

  绣楼在巨响之中摇摇欲坠,三人连忙稳住身形,快步走到栏杆前远眺,只见云州西街上雾气未散,远天之上却一片黑云压城之景,浓云滚滚,阴沉得随时可能滴出水来。

  一众百姓躲在屋中闭门不出,惶惶之气却在城中弥散开来。

  巨响发源之地已黑沉得看不清,似有风雷疾电环绕,道道带着令修士惊厥颤栗的可怖气息。

  “谁在渡劫么?”夏西楼抬起手臂护住被风吹乱的头发,立刻摇头否定,

  “不对,渡劫怎么可能有黑色的雷,虞渊,你觉得呢?嗯?”

  夏西楼下意识想用手肘碰一下身边的人,不料却碰了个空,一回头才发现虞渊不知何时御剑离开,只火急火燎扔下一句“有事先走”,身形已远在千里之外。

  风雷交汇之地,墨云间游走的紫黑电弧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密,稍微沾染,就能将一名化神修士苦修百年的灵力化为乌有。

  虞渊几乎不用多作思考,心里就已浮现出一个名词:

  天谴。

  上一次这样盛大的天谴出现,还是昭明弑神。

  如今再见天谴盛景,恰如旧忆重现,虞渊便知道昭明怕是遇上了扶旸。

  被天谴抹杀,从此形神俱灭,断不会再有往复轮回之机。

  他心里记挂师父的安危,面对攀上皮肤的电弧不闪不躲,在风暴中心直线穿梭,不多时终于赶到云州城外五百里的荒芜山崖前。

  崖前风急,落叶打着旋儿上下飞舞,白衣仙君手持长剑,半身鲜血淋漓,宛若一尊浇了血的白玉煞神像。

  一群神使倒在他脚下生死不知,而在他对面,落灯融身于阴影之间,伺机而动;传世现出九尾原形,爪牙森森;扶旸立身于二人之前,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但肩膀之上却多了个血洞,想来这便是天谴的由来。

  虞渊赶到时所见便是这副场景。

  他看着昭明不断往昭明身上劈落的玄雷,心头的惶恐喷薄而出,直接红了眼,冲上去用神力挡了回去,随即破伤风之刃举起,剑尖直指扶旸咽喉,冷冷质问:

  “扶旸,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虞渊你眼睛没瘸到这种地步吧。”阴影中,落灯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昭明这个疯子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杀传世,大人前来阻止,他又要杀大人。大人并未动他一根汗毛,他身上的伤都是天谴弄出来的。天谴如何会来,你不是——最清楚吗!”

  “斩棘!”

  虞渊身形不动,仅是喊了一声。一边说话降低他注意力,一边往他后颈偷袭的暗影被冰霜冻结,斩棘现出原形,银龙盘踞在虞渊身侧,琥珀色瞳孔冷冷打量对面的一主二仆。

  “为了当初杀你的人,你拿剑指着哥哥?”

  属下争斗之时,扶旸抬手握上穷碧落的剑尖,五指顷刻被鲜血浸染,他却浑然未觉,笑容中含有一丝难言的悲凉,

  “我们始终还是走到了今日。”

  虞渊握剑的五指紧了紧,但终究没有把剑尖移开,反而抬眸直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一字一句认真道:

  “扶旸,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你想要什么,大可以从我身上拿去。但不要动我师父,也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否则的话,你可能会杀了我吗?”

  “不是可能,扶旸。”虞渊依旧极认真地威胁。

  被冻成冰霜的落灯眼见虞渊如此挑衅,恨不能将其咬死,奈何一旁有龙虎视眈眈,他现在说不出话,只能拿眼睛去看传世。

  他不信依传世对扶旸大人的在意程度,能容忍虞渊这般放肆。

  然而传世自见到斩棘的第一眼起,就陷入魔怔一般的神思不属,闻言双眸终于从银龙身上稍微错开:

  “你敢?”

  虞渊却是笑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有什么不敢的?从在神殿起便是如此,扶旸不敢得罪的长老,我敢得罪;扶旸不敢违背的规则,我敢践踏;扶旸连提都不敢提的愿望,我敢把它们付诸行动。”

  “以后你们再把主意打到昭明头上,被我发现一次,我就去杀扶旸一次,大家谁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不要我了,如此也好。”

  扶旸最后看了虞渊一眼,声音有些低,顷刻被风吹散。

  但虞渊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弯腰扶起昭明,各种情绪纷杂而过,最后心里竟是奇异的平静:

  “是你先不要我的。早在你不要我的时候,我也就决定不要你了。”

  将连彻底撕破后,扶旸不知为何竟选择离开。

  崖底扶摇而上的飓风扫过面颊,虞渊没来由赶到一阵轻松。但当眸光扫过昭明身上纵横的伤口时,他的淡定消失无踪,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嗓音都在打颤:

  “混蛋师父,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年轻人逞勇斗狠。你去杀扶旸干什么,杀他又没钱拿,稍微蹭破一点血皮你就得被雷劈半死,早让你少喝点酒了,终于把脑子喝坏了吧!”

  天空中劫云未消,昭明呛出一口血沫,若无其事道:

  “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杀他,为师不介意代劳。”

  任何威胁到虞渊活着的人,哪怕是神,昭明也可以做到一往无前,挥剑斩之。

  昭明幼时稚弱,眼睁睁看着亲娘被逼改嫁,最后从城楼上坠下;少年时实力太弱心也不够狠,待有了守护天下的实力后,却因牵绊太多,最后连自己的仇人都无法手刃,还在三百年前亲眼看着虞渊死在眼前。

  没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白衣剑神,修真界第一人昭明仙尊,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那深沉如泥沼的无能为力与自我厌弃,只有在醉得不省人事时,才能从歉疚感与负罪感中抽出身来,让自己好受几分。

  守护虞渊,近乎成了昭明的执念。

  “师父你知道么……”

  虞渊满肚子的怒火熄了个干净,他抹了把脸,声音忽然低弱下去,

  “比起扶旸,您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毕竟我们是帅气逼人师徒组合,没了您这半个人,我总觉得自己帅气得不够强势。”

  “……”

  昭明的脸色肉眼可见黑沉下去,没忍住又是一口淤血吐出。虞渊总算松了口气,忙过去帮他疏通经脉。

  即便以神力强令伤口愈合,天谴造成的可怖内伤依旧让人心惊。

  末了虞渊搀扶起昭明,与斩棘一道慢慢离开崖边。

  “以后你打算如何处理扶旸?”昭明将虞渊当初拐棍,走动时竟还有心思问。

  “如果我们之间注定不死不休,我当然希望我活着。而且我怀疑,他今天和我闹这么一出,就是下死手的前兆,不然当了那么多年好哥哥,要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总要有些理由,比如被我伤透了心。”

  “……”

  随后师徒二人没再说话,唯崖间山风在耳边呼啸不止。

  直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一直垂着眸子低头看路的虞渊终于再次开口:

  “师父,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像今天这样再做傻事了。扶旸他有很多东西,神殿,忠心的下属,无数爱他敬他信仰他的人,就算失去我这个弟弟他也富有三界。但天上地下,我只有你这半个师父,半个亲人……”

  昭明心口一窒,忽然觉得一颗心柔软下来,但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过了这么多年,挑衅气人的本事不小,如何回应他人认真的情感却早忘了个干净。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如何与人好好说话,在腹中打好了一张文采斐然的稿,张嘴却是:

  “那以后宸光峰上的午饭归你做,晚饭也归你烧,这样也可以?”

  “嗯。”

  “碗也你洗?”昭明见有戏,立马补了一句。

  “可以。”

  “把私房钱全部交给为师保管也没问题?”

  “好。”

  “帅气逼人师徒组合,为师才是帅气,你是逼人。”

  “……你高兴就好。”

  “逍遥楼酒坊新出了一批佳酿,十万灵石一坛。”

  “昭明我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

  山路曲折,二人边走边吵,身形逐渐隐没于云雾之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