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榆妈妈呢?”

  “她在忙衡正风的身后事。”陆非凛嘴里叼着烟,但并没有点燃,“我现在不在诚规工作,刚到严心试用期工资没这么多,小榆家里又出了这种事。”

  “你现在在严心上班?”邹北期一怔,“衡时知道吗?”

  “人事部招聘一个小员工用不着他费心,估计是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正正经经面试进来的,他敢无故开我,我还得告他。”

  很快邹北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小榆现在怎么办?”

  “还是像之前那样,我带一会,我姐带一会,上学的时候就在学校。毕竟小榆始终是她的女儿,虽然我看不惯她对小孩子那么凶,但又没干什么犯法事,也不好把小孩子带走。”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有心了。”

  ……

  陆非凛开车送衡榆回家,邹北期也坐上小李的车回到别墅。别人的家事没什么他可以插手的地方,只能留下这么几句安慰话。

  邹北期吃过晚饭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顺便看书打发时间。他最近总是下意识望向摄像头,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夜色越来越深,邹北期没等到衡时回来,就忍不住睡了过去。一直到大约凌晨时分,邹北期才觉察到自己旁边的另一半床陷了下去。

  他没忍住迷迷糊糊睁开眼:“衡时?”

  满身酒气。

  “你洗澡了吗?”他接着问。

  “我吵醒你了?”衡时的掌心滚烫,触碰在邹北期侧脸。

  “没什么,我容易醒。”

  “睡吧,我去洗澡。”衡时抚摸过邹北期头顶的乱发,接着就从床边起身,扯下领带,一边脱身上的衣物一边走进浴室。

  很快邹北期听到水声。他见衡时对话流畅,动作也没有趔趄,自然认为对方没什么可担心,正要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淋浴间里却蓦然传出来一声巨响。

  “衡时?”邹北期连忙翻身下床,下意识直接推开浴室门。衡时不着寸缕地站在淋浴喷头底下,一旁的瓶瓶罐罐胡乱倒在地上,想来应该是刚才声音的源头。

  衡时面不改色地回过头看他:“手滑。回去睡。”

  “没事吗?”

  衡时没有回答他,而是几步走到他面前,湿漉漉的手掌捧过对方侧脸,用力地吻在嘴唇上。“我不想这么对你,期期。可是我很嫉妒他们,嫉妒每一个被你关心的人。”

  他顿了顿,手上略微用力:“又是陆非凛,又是为了衡榆,你是不是想干脆和他们一家?你就应该白天也被关在房间里,每天去哪里,吃什么穿什么都我来决定。”

  “……衡时,你喝醉了。”

  衡时毫无预兆地停下所有动作,自顾自重新回到淋浴喷头底下:“换身衣服,回去睡,不要再站在这里。”

  邹北期老老实实退出浴室,顺便带上门。刚刚衡时靠近的时候,落了不少水珠在他的身上和衣服上。他打开衣柜,重新换了一身睡裙躺进被窝里。

  ……

  邹北期醒来的时候,衡时坐在床头,旁边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很奇怪,看不出材料。

  “先吃。”衡时捧起床头的粥碗,勺子在里面翻动两下,最后才盛起一口吹了吹递到邹北期嘴边。

  吃得出来有药材味,但整体味道勉强说得上是协调,吃起来不苦,是很难形容、不算难吃的味道。

  粥碗渐渐见底,衡时这才解释说是加了安胎的配方,药直接吃起来很苦,所以才加在粥里。

  给邹北期喂完早饭,衡时才从口袋里摸出被塑封袋装好的小药片,直接咽进嘴里。

  “不苦吗?”邹北期这是第一次看衡时在自己面前服药。

  “这没什么。”衡时很快岔开话题,“我下次不会吵醒你,昨晚喝得有点多。”

  “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没怪你。”

  衡时吻在对方嘴角:“这么好说话?那答应我不见陆非凛应该也不是问题。”

  “为什么?”邹北期下意识问出口。

  “还要问为什么吗,期期?”

  “……”他不是不知道衡时对陆非凛有意见,只是偶尔的突发状况让他来不及思考,“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过去。”

  “衡榆的爸爸,既不是你爸,也不是我爸,有什么可关心的。”衡时显然不愿意承认某些亲缘关系,“衡榆有陆非凛陪着,不用担心她。”

  “她哭着打电话给我。”

  “既然如此,那你也替陆非凛选个地方。严心在好几个一线城市都有分公司,甚至去X国基地帮忙也可以。”

  衡时知道陆非凛在自己手下工作,邹北期并不觉得意外。小程一直跟着他,知道他和陆非凛在医院对话的内容也不出奇。

  “他要照顾衡榆。”

  “你是在替他求情?”

  “我只是——”

  “够了,比起我你还是更在意他的感受?”衡时一口咬在邹北期脖颈,“宝贝,好好认清楚,谁才是真正能留在你身边的人,讨好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意义。”

  邹北期没忍住痛嘶一声。衡时指腹从咬痕划到他微微隆起的腹部。“离你最近的人是我。”

  “我知道。”

  “但是你刚才的反应,像是我们还不够近。”衡时硬是拉过邹北期的一只手,贴在容易缩短两个人之间的地方,“告诉我,你知道。”

  邹北期当然知道,衡时不是只要他重复这几个字。他揭开外层的束缚,直视衡时某种极端渴求的外化,他挣脱不开,仿佛被拉进某个深渊,甚至说不清是由于威慑还是他无法彻底破碎的感情。

  一双手探向身后,小心翼翼地动作着。衡时在这种事上乐意照顾他,担心邹北期挺着肚子不方便,协助他完成各种不压迫腹部的安全动作。

  “期期,自己来。”

  邹北期的动作很僵硬,衡时却只是看着他那副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进行下去的满脸发烫的表情,唯一做的就是腾出一只手去轻轻抚摸邹北期的腹部。“好像又大了一点。”

  随后贴在邹北期耳廓轻声:“被撑的吗?”

  “不是……”邹北期依然会条件反射地脸热。

  他就算在这方面再怎么笨拙,也知道要照顾肚子里的宝宝,不可以过于激烈。就算动作再怎么缓慢,衡时也不会催促,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那副似是羞赧的神情。

  “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和我撇清关系。”衡时吻在邹北期滚烫的侧脸,牙齿在上面轻轻碾磨,“你永远都和我的名字绑在一起。孩子要是像我的话,你看着他也要想起我。”

  “你……不会死。”

  “医生都没能下判断。”

  “不要就这么走。”

  “当然不能,要给你留下东西,对吗?”

  主导权重新掌控在衡时手里。

  污脏,湿润,发烫。

  只是一瞬间的遗留。

  ……

  哪怕从身体里流失,温度、气味、感受也不会消弭——衡时舔舐过邹北期的嘴唇,告诉他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这之后没过几天,陆非凛就在微信上联系邹北期,说自己被调职到国内分公司,非节假日估计不会在漓湾,问他有空能不能多照看衡榆,小孩子心情一直说不上好。

  邹北期:【好,我会的。】

  他自身限制太多,思来想去决定特地让保姆过去照顾衡榆的生活起居,陆非凛同意,衡时也勉强点头。

  保姆第一次上门的时候邹北期跟着。衡榆坐在沙发上显得闷闷不乐,邹北期开导了好一阵,加上陪着下好几把飞行棋,小孩才堪堪露出一个笑。

  邹北期匆匆忙忙离开公寓,坐上小李的车回到别墅。他今天白天意外很忙,所有事情都撞到了一起,包括江医生的定时上门检查。

  他坐在检查室床边,看着江医生打开医疗箱,里面一如既往放着一瓶维生素。除此之外,邹北期看着对方摆弄仪器设备,总有种这次特别繁杂的感觉:“是多了东西吗?”

  “对的,越接近中后期越应该稳妥一点,今天的检查会比较长。”

  邹北期很耐心地配合江医生完成各项检查,最终结果得出各项指标良好,孩子成长地很顺利,好好养胎就不会有事。

  江医生将东西一样一样收拾进医疗箱。邹北期一开始没多在意,只是在关心自己肚子里宝宝的胎动。

  等江医生离开检查室门口,他才终于翻身下床,结果一眼就捕捉到刚刚江医生待过的地方,落下了一个他看不明白是什么的小仪器。

  “江医生。”对方出门不久,他下意识唤一声,对方没有回应。

  邹北期只好出门,视线很快锁定在正在上楼的江医生身上。距离隔得有些遥远,他跟着上楼梯,最后停在衡时的书房前。

  他原本想直接进门,将东西递出去,脚步却鬼使神差一般,停在门口的罅隙前,窥视着里面的场景。

  江医生从书架上摸下来一个药瓶,正是邹北期之前找到过的那一个。衡时和自己说过,对方是来检查药品,因此事情到这里都说不上奇怪。

  直到江医生将一瓶维生素从口袋里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