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森林掩映的破旧工厂外,几个罩着黑色长衫、手持冲锋枪的士兵正在巡逻。

  清水委身于工厂外不远处的草丛当中。

  一、二、三、四。

  门口有两个,翻过墙,上面还有两个。

  确定了敌人的位置与自己的动线,清水将□□插进小腿处的口袋里,一个跃身滚了出去。

  “噗呲。”

  门口的两个没有废任何功夫,手起刀落,便再无声息。

  清水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一脚踏在墙上顺势攀上墙,站稳之后,他从手心弹出一枚小石子,正正好落在门口那两个黑衣人的尸体边上,场上的两人听到响动立刻俯身去看,手指刚从扳机那松开,清水便鬼魅般出现在他俩身后。

  “咳!”

  脖颈立刻被捂住,但鲜血还是溅了清水一手。

  清水甩了把沾染血污的匕首,又用手腕关节处的衣物潦草擦拭了,闪身向工厂内部走去。

  进门之后是个小庭院,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视线尽头又是一扇门,漆棕色木雕,看上去有些年头。

  院内十分安静,虫兽鸟蝉,所有声音一概皆无,清水抬脚上前,接近那扇门。

  黑色长靴踩在杂草丛生的石子路上,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第四步正要抬脚但还未落地之时,忽然,那扇紧闭的大门爆裂开。

  “突突突突突突突!”

  此起彼伏的枪声如暴风骤起,铺天盖地的子弹席卷而来!

  但黑发青年只是站在那里,不躲也不闪,任由极速飞驰的子弹将他吞没。

  随后天地忽然晦暗了一瞬,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时间被凭空抽走了一秒,一秒之后,本该倒地不起,成为肉糜的年轻人还好端端站在那里。

  他的面前,那些射击的黑衣人却已站成了一排筛子。

  迸溅的鲜血如瀑布一般流淌,汆在脚下,成了一方黏糊的洼地,一具又一具肉/体“噗通”倒下,诡异得像是某种邪咒。

  清水在原地站了三秒,继续向前。

  进门之后的场景与门外别并无二致,不过是发现敌人然后解决敌人再继续前进这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清水踩着枪声,直到最后这个破旧的工厂内再也没有扣动扳机的声音。

  他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十个小士兵,出门打牙祭;

  不幸噎住喉,十个只剩九。

  九个小士兵,秉烛到夜半;

  清早叫不答,九个只剩八。

  八个小士兵,旅行去德文;

  流连不离去,八个只剩七。

  七个小士兵,举斧砍柴火;

  失手砍掉头,七个只剩六。

  六个小士兵,捅了马蜂窝;

  蜂来无处躲,六个只剩五。

  五个小士兵,同去做律师;

  皇庭判了死,五个只剩四。

  四个小士兵,结伴去海边;

  青鱼吞下腹,四个只剩三。

  三个小士兵,动物园里耍;

  狗熊一巴掌,三个只剩俩。

  两个小士兵,日头下面栖;

  毒日把命夺,两个只剩一。”

  通透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轻轻的哼鸣。

  听到门开的声音,哼鸣声戛然而止,站在窗前的男人转过身。

  他的身形很高大,穿着皮革制成的衣物,肩膀上有一件半身的棕色披风。灰白色的长发许久未剪了,潦草地扎成一束,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眼下有厚重的乌青,像是许久没能好好睡觉,但是扫向清水的眼睛却锐利得如他手中满膛的手/枪。

  他就是Mimic的领袖,安德烈·纪德。

  “Blade?”

  “清水善。”

  纪德皱起眉头,似乎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记忆当中扒拉出清水善这个名字。

  “港口黑手党那个新的干部?”

  “是。”

  “好吧Blade,”纪德点头,“织田作之助为什么没来。”

  清水:“他为什么要来?”

  纪德:“你杀不死我。”

  清水善:“不试试的话谁知道呢。”

  话音一落,清水善从背后抽出半人高的长刀,他之前用的一直是藏在袖口和小腿处的小匕,所以长刀崭新,半点血光不沾。

  刀尖点地,清水俯身前冲,刃尖在地面上画出个圆弧,刺耳的嘶啦磨人耳膜,仅是一瞬,清水便闪至纪德身前。

  “唰——”

  “砰!”

  刀刃破空声与子弹出膛声同时响动,清水手腕一沉,眼前有火花闪过。

  二人一触即离。

  清水看了眼手中的鸢,刀刃依旧崭新,没有被子弹崩出任何一个缺口。

  前冲。

  “砰!”

  退开。

  挥刀。

  “砰!砰!”

  退开。

  反复数次,两人就像暴风中交错的枯叶,对双方而言明明是不可预知的轨迹,每一次碰撞却如奇迹般走向一致的道路。

  不知多少次交锋后,二人竟然重新回到了原点,一人持枪,一人负刀,他们相对而站,似乎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仅凭本能就能预测我出枪的角度和时机,你很强大。”

  纪德拆下弹夹,找出一个新的安装上去,他的动作娴熟,行云流水,但若是观察仔细便会发现,在动作的过程中,他一直关注着清水善的行动。

  他在枪膛中留下了一枚子弹,一旦对方稍有异动,立刻就能反击。

  但清水善从头至尾都没有动作。

  “但还不够!”

  “够”的余音还没消散,纪德突然连开数枪,从各个角度封住清水行动的轨迹,对方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正面迎敌。

  用冷兵器硬扛子弹,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是天方夜谭,但清水是例外,前面的交锋已经无数次印证了这点。

  但若是……没有了这把刀呢?

  纪德生理性疲惫的眼睛在子弹接触刀锋的那刻瞬间凌厉,这是他计算好的交锋路线,那个位置,那个定点,那里已经经受了他六枚子弹的攻击,这是最后一下,这枚子弹之后,刀刃会断。

  “咔!”

  龟纹般细小的裂缝在纪德眼中无限放大,这一刻,心脏搏动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他发动了【窄门】,并预测出之后几秒内会发生的事情!

  胜负已分!

  纪德再度扣动扳机,没有武器的清水必死无疑。

  “当!当!当!”

  三声清脆的连响。

  纪德只觉面门有疾风劈过,下意识便要后退,但忽觉腹部一热,五脏六腑传出的疼痛直达大脑。

  他猛得抬头,清水冷冽的表情撞入眼中。

  那柄本该碎成两截的长刀正抵着他的小腹,再进一寸就能将他拦腰砍断!

  久违的生存危机死死攫取了大脑内所有的理智,但无往不利的异能竟没给他任何反应。

  原来真正不可倒逆的死亡,是连异能也无法预警的吗?

  纪德咬紧牙关,电光火石之间,他竟丢开右手的枪,以血肉去阻清水前进的长刀!

  “噗呲!”

  一截断臂抛入空中。

  血花四溅,但长刀威势未减!

  “嘶啦!”

  衣帛撕裂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异常清晰。

  与之相伴的还有纪德粗重的喘息。

  鸢没有砍中纪德,或许是被手臂一阻减了势能,给了纪德逃生的机会。

  纪德看向清水,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疼痛令他的眼睛有些发懵,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解开只剩一半的披风,扎在裸露的伤口上。

  棕色的披风被血洇染。

  清水手腕一抖,振刀之后,原本满是血污的鸢立刻又恢复光洁明镜的模样。

  纪德死死盯着这把差点取走他性命的长刀——他绝对没有看错,在振刀之前,刀锋最利之处,那里明明有一道被子弹崩出的豁口。

  但他再看时豁口却又消失不见了!

  “异能力?”

  清水扫了眼鸢,纪德会发现古怪,他并不感到奇怪。

  “我叫它【虚空】。”清水没有否定异能,也没有承认,而是将这个名字抛给纪德。

  上一次死亡时,在齐木楠雄的私人空间中,他曾询问老同学是否可以给他一个合适的异能,齐木楠雄想了想,同意了。

  【这项超能力能将指定的物品打散,回归他最原始的成分,分子,原子,或者再小一些的质子和中子,也可以将这些打散的成分重新组合,恢复物品原本的样貌,总之怎么使用就看你自己了。】

  但是齐木楠雄还给他打了一连串补丁。

  【但是超能力这种东西先天没有就是没有,后天再加也不是你的,器官移植会有排异反应,超能力也是啊!省着点用别太过分,把自己玩死就不好了。】

  所以清水一直没用。

  进入工厂之后,面对铺天盖地的子弹,是他第一次使用这项技能。

  将所有子弹化为质子,然后调转方向,恢复原状,重组之后子弹的势能不变,等于那些黑衣人们自己动手杀死了自己。

  与纪德的战斗是第二次。

  他一早就看出了纪德利用子弹打断鸢的想法,索性将计就计让长刀断裂,在纪德以为他的计划成功之时,利用虚空打散鸢,然后重塑。

  在趁纪德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深入敌腹。

  想要对付一个能预测未来的对手,便只能如此。

  “虚空……”纪德重复了一遍,“很温柔的名字。”

  因为失血过多,纪德很快虚弱下去,但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手/枪没有松开。

  他的嘴角向上勾了勾,颓丧又有不甘。

  “我输了,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