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安静一瞬,立马喧闹起来。

  “魔教妖女?”

  “魔教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这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小姑娘就是魔教妖人呢?”

  “哈哈,我看这牛鼻子分明是喝糊涂了。”

  魔教隐世多年,几乎只有老一辈才见过魔教之人。年轻一辈只听说魔教杀人如麻,毫无道德底线,甚至练的功法都是嗜血邪法,人人得而诛之。然而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魔教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传说罢了。

  面前这娇滴滴的姑娘是魔教妖人?逗谁呢。

  他们不信。

  老道士却不管周围人的反应,踩着桌子就向虞溪云的方向袭去,杀气凛冽。

  虞溪云眉头蹙起,立刻飞身往后,长剑出鞘。

  一剑斩落老道士的拂尘。

  “这位老道,你怎能血口喷人?”虞溪云咬着唇,收敛全身杀意,可怜得一塌糊涂。

  她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巫芸。

  不远处,巫芸正巧也站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尽管那丝错愕很快就消散了,但虞溪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巫芸情绪很少外露,她刚才的反应只能说明……

  她似乎相信了。

  虞溪云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随着虞溪云的话音落地,周围也有人附和道:“是呀,牛鼻子,人家姑娘乖乖巧巧的,怎么可能是魔教之人?”

  “啧。”老道士不屑地哼一声,将坏掉的拂尘随手一扔,单脚立于桌上,若不是脸上戾气太重,倒有几分仙人之姿,“贫道云游数十载,其中一年便偶遇魔教妖人,脸上这伤口,便是他们给留下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他们的脸,你们护着的这姑娘就是魔教圣女虞溪云!”

  武林侠士们这才注意到,老道士脸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不过大概由于他长得太丑的缘故,先前都没人注意到。

  “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武林大会第一天,这妖女便将一位少侠打成重伤!可见其心狠手辣,绝非善类。”老道士眯起眼睛,声音尖刻。

  大堂内又喧嚣一阵,不过仍然有人反驳:“你放屁!那位姑娘和巫小姐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和魔教有关?”

  无人不知武林盟主巫天宇为人刚正,他绝不可能纵容身边出现魔教之人,尤其那人还纠缠到她女儿身边了。

  老道士脚掌一转,这回直直面向巫家人:“巫盟主,巫小姐,那妖女分明是为了蛊惑你们,以夺得《风云集》,你们可千万不要上当呐!”

  老道士几乎是用内力吼出这句话,怎一个声嘶力竭,大有巫家人若是不相信,他就当场死给他们看的意思。

  巫芸扫了那老道士一眼,转身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巫天宇立刻站起身,一身内力外泄,气场骇人。

  “诸位英雄好汉请放心,我巫天宇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可能放走一个奸人。”紧接着,巫天宇一步步走向老道士,认真作揖道,“这位道长,你说那姑娘是魔教圣女,可能拿出什么证据?”

  “证据?”老道士突然拔出背后的长剑,再次刺向虞溪云,“大家可以看看,她使出的剑法便是证据!”

  老道士内力磅礴,这一出手便下的是死手。

  如果虞溪云不进行防御,就只能死。

  生死之下,她顾不了其他,下意识出剑。

  方才她斩断拂尘,周围人还没看出来什么,可这下一格挡,一回击,剑招早已被在座几名正派长老看得清清楚楚。

  “是魔教的九死剑法!”

  不等其他人出手,巫天宇首先拔地而起,一拳破风,毫不留情地轰向虞溪云。

  巫天宇的拳挡开了老道士的剑,却也将虞溪云击飞出去,再落地时,口中艰难地吐出一口黑血。

  武林中人都知巫天宇拳法无人能敌,就算是各派掌门接下他一拳都得休养个好几天,虞溪云不过十八九岁,内力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这下子,估计是命不久矣咯。

  方才还有人为虞溪云说话,这下,却只剩下一片喝彩声。

  紧接着,巫芸穿过人群,疾步走到虞溪云身前。

  虞溪云抬头,在她眼中看见一片漠然。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堂。

  巫芸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悲怆:“虞溪云,我真心待你,没想到你竟然是那魔教妖人!我、我……”

  巫芸脸色灰暗,埋下头干呕一阵,像是被恶心得身体不适一般。

  再抬起头时,巫芸脸上已经落下两行泪水,她擦擦眼泪,声音绝然:“来人,将这个妖女押入地牢。”

  巫芸再往前走几步,脚步都是虚浮的。巫天宇眼疾手快,心疼地立刻扶住她,焦急地招呼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小姐下去休息!”

  巫芸走后,大堂里立刻唏嘘一片。

  前些天还有人夸巫家小姐和那虞姑娘感情好,可谁能想到,虞溪云竟然是魔教妖人。巫芸性子天真烂漫,就这样着了她的道,现在伤心欲绝,着实可叹可惜。

  巫天宇四处作揖道歉,很快便结束这场闹剧。

  而大堂外,巫芸一走回自己的房间,脸上的悲怆便一扫而空,只剩下些许疲倦。

  方才巫芸急中生智想出的那一幕戏,可花费了她不少心神,直到现在胃部都因为干呕而隐隐作痛。

  巫芸随手给自己喂了一颗药,又选了好几个药罐装在一块儿,再掀开书桌下的毛毯,地面上,一块巨大的裂痕立刻显现出来。

  巫芸随手一摁,裂缝缓缓朝两边分开,一条密道出现在眼前。

  铸剑山庄内密道众多,比如从书房通向藏书阁的那一个,又比如巫芸房间的这一条。

  巫芸摸着墙壁缓步而下,甬道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才闪着些许微量的暖光。巫芸径直向着光线的方向走去,终于越来越近,四周阴暗潮湿的气息也愈来愈重。

  墙壁上的蜡烛才点燃没多久,显然是刚有人来过。

  再往前走,就是一排排地牢。

  虞溪云被安置在最里边那间里。

  此时,她唇角的血液还未干涸,就连身上都沾了不少血,显得有些可怖。而她双手被铁链高高吊在牢顶,脑袋恹恹地垂着,眼睛更是毫无生气地闭着。

  奄奄一息,快死了一样。

  巫芸看了会儿,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小妖女演技竟然这么好。

  听见巫芸的声音,虞溪云艰难地睁开眼,身子又踉跄一下,如果不是铁链的缘故,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在地。

  巫芸却又笑了。

  “别装了,虞溪云。”巫芸走过去,轻轻摸了摸虞溪云的脸颊,“我知道你没受伤,我爹那一掌,分明是在帮你疗伤……嗯,那什么气血逆行、走火入魔的旧伤?如果我没猜错,你吐了那么大一口黑血,现在状态正好着呢吧。”

  她渐渐了解虞溪云了,知道虞溪云通常表面上看着越可怜越无辜,实际上就越好着呢。

  虞溪云倏地将眼睛睁大了些,她果然不再装病,眼神恢复惯有的茫然无辜,浸着泪水,还有些可怜。

  虞溪云心里清楚,巫芸和巫天宇分明就是联手骗了武林中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救了她。可是……为什么?她们分明已经知道她魔教妖人的身份……

  虞溪云胡思乱想的同时,巫芸又轻笑着拾起钥匙,解开虞溪云手上的铁链,忽然问:“疼吗?”

  巫芸问的是脸。

  虽然她早就想扇小妖女巴掌了,虽然刚才那一巴掌听着响,其实根本没用多少力,可巫芸一掌打下去,还是觉得有些心疼了。

  “不疼。”虞溪云眨眨眼。

  虞溪云脸上的确没有丝毫痕迹,手腕上却因为铁链的缘故,留下了些许红痕。

  “不疼就好。”巫芸将一袋子药挨个儿拿了出来,“红色的药擦在手腕上,其余药丸挨个儿吃了就好。我先回房拿些东西,你自个儿捣鼓着。”

  虞溪云听话点头。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巫芸离开前,将牢房门给锁上了。

  虞溪云:“……?”

  她不解地偏了偏头。

  巫芸她……是担心她跑掉吗?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救她?

  感到迷惑的同时,虞溪云心底却又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意来。如果……如果一直能够被锁在这里,陪在巫芸身边,那该多好。

  不仅如此,如果被锁住的那个人是巫芸,虞溪云大概会更兴奋一些。

  想到这儿,虞溪云轻轻叹口气。她原本就想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将巫芸带去魔教,永远锁在自己身边。可现在魔教是不能回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不,应该说是一切只能听巫芸的。

  她想要将巫芸掌控在手心里,却也发自内心享受、痴迷被巫芸所掌控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要由巫芸来定夺,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虞溪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脸颊如火烧般蔓延起一层绯红。

  不多时,巫芸便再次回到牢房中,她双手抱着被褥,直接将钥匙甩给虞溪云:“你来开门。”

  虞溪云打开房门后,自然地接过巫芸手中的被褥,蹲下身熟练地开始打地铺。

  巫芸瞟到旁边压根儿没被动过的药,挑眉:“等着我给你上药呢?”

  虞溪云没有回答,铺床的动作却停顿一下。

  算是默认了。

  巫芸无奈地笑了笑,翘腿坐在茅草堆上,等着虞溪云铺完床自己乖乖过来。

  “巫芸……”虞溪云铺好床,的确乖乖走到了巫芸面前,驯服地蹲在她身旁,眼神澄澈讨人怜,“方才你为什么要锁上牢房门?”

  巫芸:“?”

  这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巫家一大一小两个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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