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提督显然不知道沐言汐已经把心思打到他们国君身上, 想了想,生出一计:“我倒是还有个办法,就是……”
沐言汐见他这个模样, 恍然道:“啊, 你若喜欢夜明珠, 我这里还有, 要其他的也都行。”
还在那纠结的王提督有些哭笑不得:“姑娘,我虽爱财也知晓不可贪得无厌。”
沐言汐:“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不是。”王提督摆摆手,重新组织说辞,如实相告,“要拜入皇亲国戚的府门确实难,可要见到他们也不是只有去雍城唯一一条途径。”
沐言汐一听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问:“什么办法?”
王提督向着窗外一拱手:“三日后,摄政长公主将来此地祈福,祈佑来年大雍风调雨顺。”
沐言汐听茶肆店家提起过这个名:“就是提拔兵部尚书的那个摄政王?”
王提督感慨道:“不错, 长公主文韬武略, 扶持幼帝, 重振朝纲,尤其看重武将。自她辅政后, 令周边国度岁岁来朝, 真乃我大雍国之幸。”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衙内小厮前来提醒登记之事。沐言汐对于编这类籍贯过往并无兴趣,推着易无澜前去记名。
王提督犹豫许久才说出长公主一事,沐言汐心下计较一二, 就知这个长公主定是个很难招惹的任务。
果不其然, 在王提督打点完小厮回来时,又提起刚刚没说完的话, 为难的看向沐言汐,不自然道:“长公主偏好美人,红尘楼已接到诏令于明日接驾,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沐言汐:……
这个‘红尘楼’的名字就充满了烟花气息,沐言汐一听便知是什么地方,她试探着道:“既是摄政长公主逛青楼,守卫也应当极为森严,我也闯不进去吧?”
王提督幽幽的看着她:“姑娘,你的人闯不进去,但你的脸可以啊。”
沐言汐:……哦,原来是要出卖色相啊。
见王提督语气如此笃定,沐言汐不由好奇:“你该不会曾经也打过这样的主意吧?”
王提督干笑一声:“就一回,就一回。当时我同我未婚妻错过五月初二测灵根,又因为家中出了事无处可依,便用此法试了试,不曾想,我未负灵根,最终未婚妻却成了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沐言汐忍笑:“你明知长公主喜好美人,还将未婚妻送过去?”
“我也想建功立业啊,况且我未婚妻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若是能修仙,这辈子也就无忧了。”王提督挠了挠头,笑意也有些僵硬,“那是我第一回进城,还从未听过女子也能喜欢女子之事,我还以为长公主只是喜欢跟美人说话。”
沐言汐:……
虽然王提督没了未婚妻这件事很令人惋惜,但她完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强行抿着嘴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王提督拿起茶盏灌了一大口,尽量正色道:“如今我好歹也混了个提督之位,未婚妻没了也就没了吧,终归在检测出灵根时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沐言汐若有所思,正要再打听点什么,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易无澜正往回走来。
沐言汐站起身,拉着易无澜就要离开,像是做贼一般。
易无澜看出她的反常,反握住她将人拉回怀中,捏上沐言汐的脸:“方才你们又说了些什么?”
沐言汐对于瞒骗易无澜这种事手到拈来,半张脸被捏住也能面不改色的瞎编:“他说长公主明日要去红尘楼,提督有一未婚妻就是长公主的幕僚,他可为我们引荐那人。”
易无澜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判断什么,“真的?”
没想到王提督先急了,拍着自己的手背又摊开:“姑娘,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好心好意为你提意见,你怎么把我的事到处说呢?”
沐言汐一摊手:“我家姐姐能是外人吗,你之前在长公主那看走眼一回,难不成还看不出我与她的关系?”
王提督磨了磨牙,摸着兜里的夜明珠一忍再忍:“快滚吧,再不去找客栈,你们今晚就要睡大街了!”
沐言汐又摸出一个夜明珠抛给提督:“提督大人,明日见啦。”
王提督的气顿消。
二人离开官衙后寻了间客栈住下,暮色渐沉。
白日的光明渐渐散去,好似将大雍国暗处所掩藏的东西都渐渐展露了出来。屋内的烛光被风吹得颤动,将半掩的窗推开,向外眺望,涌动的蜃气遍布全城。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沐言汐没有回头,轻声道:“入大雍国城池后,我能明显察觉到空气中蜃气的浓度在变高,而那些修士又都为权贵卖命,我觉得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银钱。”
若只是为了银钱,大可以如那些土匪一般外出抢掠,甚至去往其他国家效忠。
可偏偏这些修士都集中在大雍国。
大雍国的城防又如此松散,是他们无法离开吗?
不,定是有东西令他们不敢离开。
易无澜握上她的手,皱着眉用神识一扫,察觉到沐言汐体内灵力并无异常后,回沐言汐的话:“你觉得他们也许并非完全自愿?”
沐言汐皱起眉:“不好说。”
“凡人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寿命,修仙对于他们的诱惑很大。若当初在我神魂不稳时有人告诉我有解决的方法,我想我也会去试试。”
易无澜安静听完,一针见血的指出:“但若是让你以成为缚灵为代价,你定然不会愿意。”
“那是自然。”沐言汐往后靠到易无澜身上,话音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了解缚灵的危害,可那些凡人并不清楚,也许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失去所有意识后会成为那样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易无澜敛眸眺望远处的灯火,戌时将过,街边的小贩正在收摊,若是忽略空气中的蜃气,倒是一片祥和之景。
“我们既然来了,就要还凡间一个安宁,无论大雍国用来牵制修士的东西是什么,总会露出破绽。”
沐言汐赞同的点了点头,眉宇又很快皱起:“可万一,他们不想改变现状怎么办?”
易无澜低下头,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神情半隐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去往修真界的凡人皆已彻底变为缚灵,无自主意识,断送轮回,成为供天道、供衔阙宗驱使的傀儡。”
“凡俗界本就有一套通往修真界的法则体系,接纳蜃气从一开始就与修道的本质相悖,与其等到他们彻底成为缚灵被蜃气所控时绝望,不如尽早切断他们的希望。”
外头小贩声音渐散,易无澜指节一点青色灵力,将愈发刺骨的风挡在窗外。
窗户内侧的挂饰被劲风刮乱,沐言汐走过去,若有所思的将其解开:“蜃气最开始只存在于修真界,如今扩散至凡俗界,你觉得天道知道这事吗?”
易无澜:“你希望祂知道吗?”
沐言汐一愣,好半晌,自嘲般笑道:“当初天道都没能将蜃气扩散出修真界,如今衔阙宗却做到了,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摆摆手,并不想知道这事跟天道有没有关系。
易无澜:“嗯,还是尽快找出凡俗界蜃气的来源吧。”
提到这个,沐言汐就想起王提督傍晚的话,不由自主面露纠结,“你觉得我们该从哪里查起?”
她踱步绕过桌子,避免与易无澜对视。
易无澜:“你有何打算?”
沐言汐总觉得明日她去红尘楼一事,像是避开易无澜去偷情似的。越是这么想,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我……”
她的异常终于引起了易无澜的注意。
易无澜几步绕过来,抬起沐言汐的下颚,突然与她对视:“在想什么?”
沐言汐没想到易无澜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眼皮重重一跳。抬眸间,眼底慌乱暴露无遗。
赶在易无澜出口询问之前,沐言汐心一横,脱口而出:“在想你。”
“在想你啊。”沐言汐又重复了一遍,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怀好意的一勾,天魂丝自袖中飞出,翩然缠上了易无澜的腰。
“你之前在玄酆秘境答应我的,要许我一个好处,还作数吗?”
几年前的事情,易无澜竟也没忘记:“作数。”
沐言汐笑了下,她勾动天魂丝,将易无澜往自己的怀里拉近。两人离得太近,近到眼瞳都渐渐失了焦。
突然。
沐言汐在易无澜的唇上印下一吻。
舌尖轻轻扫过,意犹未尽。
“明日那长公主前往红尘楼,城中权贵自会恭迎相陪,你趁机潜入他们府中,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我去套王提督未婚妻的话,红尘楼鱼龙混杂,也许还能收获些其他的消息。”
易无澜看着她的双眼:“就因为这个?”
沐言汐:“就因为这个。”
“毕竟让明澜仙尊做这种翻墙入室的勾当,心里怪不安的。”沐言汐叹了口气,似乎极为为难,“但红尘楼那种烟花之地,恐怕更不适合你。”
易无澜几不可见皱了下眉。
显然是不想采纳。
但思及那个好处,易无澜只能先应下:“可以。”
沐言汐笑了笑,看着易无澜被天魂丝缠住的手,心思也变得活络起来:“待明日后,恐怕我们想偷个闲也难,不如趁今夜……”
易无澜下意识拒绝:“你刚渡过雷劫,今夜既然得空,不如用来修炼巩固。”
沐言汐慢条斯理的将易无澜往后推倒在木桌上,单手勾着易无澜的脖子,一手操纵天魂丝,勾上了易无澜的掌心,缠绕几圈,稳稳固定住。
天魂丝的一端紧紧缠上了易无澜的手腕,沐言汐眼眸一弯,开始解起自己的衣袍。
只剩最后一层里衣时,可看见内里缠得乱七八糟的天魂丝。另一端被沐言汐咬在了嘴里,张开唇缝在上面轻轻一舔。
漫不经心的动作落到冰冷的法器上,易无澜手中的天魂丝好似更紧绷了几分,带着潮湿的温度传入掌心,最后汇入心脏,引起震颤。
沐言汐凑到易无澜的耳畔,带着气音柔声邀请:“那折中一下,仙尊陪我双修吧?”
*
昆仑山,神霞殿。
云景和垂首坐在床上,离开不夜城后,他就来了神霞殿。屋内虽点了灯,却无一丝人气,像是一方与世隔绝的院落。
听到脚步声响起时,云景和的眼睫动了动,却没有抬头。
苏念菀停在了他几步远的位置,开口时嗓音比今晨更多几分焦躁:“你之前去衔阙宗当细作当上瘾,如今连不夜城也敢混进去了?云宗主知道这事吗?”
“自然不知道啊。”
“那你还敢去?”
半晌,云景和慢慢抬了眼,伸出手去:“不混进去,哪会知道秦连殇又想做什么?快帮我诊诊脉,嘶……苏长老,真的挺疼的,你们神霞殿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苏念菀抬眸,本以为经过当初的退婚,神霞殿再不会同云景和有所交集,每回遇到也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十几年后,修真界格局重塑,她也能替云景和诊治了。
总归是凌霄宗的人,不能真死在这里,她朝云景和走近。
若是细看,会发现云景和的经脉中正浮现出淡淡的红丝,像是鲜血要爆溢出来一般。苏念菀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的将人扶住,灵力探入他的经脉,试图去阻止愈发暴烈的翻涌。
洗髓丹能令修士在几个时辰内拥有转化蜃气的能力,从而达到修为大增的效果,待时间过去,残余在经脉中的蜃气就会对修士进行反噬,直到完全排除蜃气为止。
秦连殇当时在浮屠境中拿大量修士做了试验,探出修士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既不会让修士出现如浮屠境中那般爆体而亡的情况,也能让修士达到最大化利用蜃气的效果。
云景和浑身狼狈,身上蓝白竹纹的道袍满是褶皱,体内灵力四窜。
苏念菀压制住云景和灵力命门,毫不留情的将几枚丹药拍入他的口中。持续约莫半个时辰后,云景和急促喘息几声,终于将气息稳定下来。
苏念菀自一旁手盆净了手,向沐言清传了音,才皱眉看向云景和:“你是不是又动用了灵力?”
云景和摇头:“没有。”
苏念菀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上一个在她面前满口谎言的病患,还是沐言汐那个祖宗。
但她对云景和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面露讥诮:“若是你老老实实不动用灵力,你体内的蜃气并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一旬后自然而然也就排空了。”
云景和急喘了声,显然还没彻底恢复过来,气若游丝:“苏长老,我常听闻你妙手回春、蕙质兰心,我都亲自犯险为你去试药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苏念菀坚如磐石:“所以你试出什么了?”
“试出你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解这洗髓丹的后遗症。”云景和话音一转,“但,你确定我体内的蜃气真的都消了吗?”
苏念菀:……
又质疑她的医术。
这是要将旁人不敢做、但沐言汐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苏念菀问他:“你同沐言汐有联系吗?”
该不会是那倒向凌霄宗的赔钱祖宗教的吧?
云景和:“并无,但听说神殒之境中有人渡雷劫,以雷劫之数而言,应当是魔修的合体期或是灵修的大乘期。”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看我如今才化神期,她都进阶大乘了,所以你们神霞殿难道不该感谢我当年的不娶之恩吗?”
苏念菀‘哈’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抛弃后又至大乘期的是云景和自己。也不知道凌霄宗到底是怎么教人的,能把少宗主养成这副德行。
“摊手。”对上云景和惊讶的目光,苏念菀取出几根比手指还长的金针,温和道,“不是要看看还有没有蜃气的残余吗?”
*
沐言清和凝霜月忙了一整日,终于将前来神霞殿寻求帮助的修士安顿好。
落桂满园之中,凝霜月笑着回头,问,“那小祖宗终于肯同你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不联系了呢。”
沐言清所过之处,桂花花蕊随裙摆而扬起,秋意渐凉,“小汐说易无澜曾经被她囚.禁在不夜城,过去十年就是易无澜故意报复她囚.禁她,以至于十年都没同我说上一句话。”
凝霜月面色古怪:“你不会真相信了吧?”
“相信啊,自然要相信。”沐言清低低笑了一声,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东西,毫无征兆的说起其他事,“我曾在禁书阁中,见到过有关北霄帝尊与《天衍灵诀》的记载。”
凝霜月疑惑看她:“《天衍灵诀?》”
沐言清:“《天衍灵诀》出自北霄帝尊之手,当年他便是以此来开启诛魔大阵,曾毁去过血池,奈何再无力修补天梯,给了缚灵再生的机会。”
凝霜月面色一喜:“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用它来对付缚灵?功法在哪里?”
沐言清摇了摇头,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语调,说出令人通体生寒的话:“天衍灵诀,借集万物,其玉简却只能由适合功法的人打开。历代修炼其法的帝姬,皆数早殒。”
凝霜月浑身一僵,脸上全是迷茫:“皆数早殒?”
沐言清的声音十分缥缈:“我原本并不知其缘由,直到在万佛宗见到小汐使用魔气……方知缘由。”
凝霜月睁大了眼睛,这才察觉到沐言清说的是如何要紧的隐秘,又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你之前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如今怎会突然发现?那些记载会不会是假的?”
沐言清冷冷侧身:“二十年前,易无澜来神霞殿时,曾进过一回禁书阁,想必就是那一回,她解除了这些记载上面的禁制,将其放在了禁书室最显眼之处。”
若是易无澜所为,自然不会诅咒沐言汐出事,自然为真。
凝霜月似乎明白沐言清心情不虞的原因了:“所以小汐仍躲着你,是以为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不敢告诉你?”
沐言清:“她就是把我当姐姐,才不想让我为她担忧,她不提我也就不问了。如今修真界缚灵四起,离缚灵彻底暴动的时间应当不远了,她既想做此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出修补天梯的办法。”
话音未完,道路的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哀嚎声。
沐言清和凝霜月对视一眼,快步往前走进。
只见屋内唯一一张床榻边,苏念菀正慢条斯理的洗着手,而床榻上的人整个后背露出,皆被插入了长长的金针。
——那人正是云景和。
沐言清:……
凝霜月:……
云景和见到两人进入,挣扎着就要下床,许是被金针扎到了神经,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丝毫没有外人口中凌霄宗少宗主的风姿。
听到脚步声,苏念菀缓缓侧头,眼神中带着一抹不耐与戾气。
与沐言清二人大眼瞪小眼,整个厢房内一片死寂。
直到凝霜月轻咳出声,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你这是要跟他算旧账?都扎成这样了,该不会是要毁尸灭迹吧?”
苏念菀:……
苏念菀闭了闭眼,“是他质疑我的医术,我才以此证明他体内已经排空蜃气。”
她向沐言清行了一礼:“秦连殇的洗髓丹,短期来看对于修士的副作用并不大,若是想要快速根除,也只需要半个时辰。但是……”
苏念菀同沐言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出了一抹沉重之意。
凝霜月不明所以,问她们:“但是什么?”
沐言清上前,袖中卷出灵力,将云景和背上的金针全然拔出,一道灵力打入他体内,令他在灵力的温养中暂时昏迷。
她无声叹息:“但是洗髓丹的功效越大、后续的副作用越是能清楚,修士对于它的依赖也会越大,若是有朝一日,秦连殇不再提供洗髓丹……”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饶是方才没有想到的凝霜月,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以秦连殇如今那可附身任何修士的修为,得不到洗髓丹的修士并不会去反抗他,只会将主意打到能任意吸收蜃气的缚灵身上。
那些人本就认为缚灵无需清楚,可与修士共存,有了秦连殇的洗髓丹,只会加速动摇他们对于缚灵的态度,直至成为真正的缚灵。
整个厢房陷入一阵沉默。
沐言清看向苏念菀:“云景和就交给你,我去同云宗主商谈一番有关洗髓丹之事,也好尽早做出应对。”
苏念菀承诺:“这里就交给我,放心吧,定让他平安回凌霄宗。”
*
沐言汐也不知道易无澜从哪学来的床笫之术,钟爱在此事上对她使用灵力。尤其沐言汐身上无论何时都戴着不少首饰,身子受不住的颤动,往往一响就能响上一夜。
她的这句双修说出口后,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招来易无澜的迎合,反而被易无澜偏头躲开吻:“做什么亏心事了?”
沐言汐捧起易无澜的下巴,无辜道:“你就是这样想你善良天真单纯的道侣的?”
易无澜不为所动:“那你是打算要做什么?”
沐言汐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好心以此事兑换你那个承诺,已经亏大发了。明澜仙尊,你若是还不同意的话,显得我多倒贴啊?”
易无澜眸瞳还保持着清明,好似无欲无念,她看着沐言汐动情后已经晕出俏色的眼尾,攥紧的手一松,像是妥协。
沐言汐低头,在易无澜的锁骨上吮出一个红印,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易无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易无澜:“什么?”
沐言汐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易无澜的脸,眸光从半敛的桃花眼往下落,一点一点划过高挺的鼻、抿紧的唇,墨色的青丝抚顺下来,铺开在雪白的锁骨旁,与整整齐齐的衣襟一起,显得禁欲而又勾人。
她沿着易无澜的脖子一路亲下去,最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到易无澜的额上,神识渐渐探入。令易无澜能十分清晰的察觉到她雷劫后,尚还紊乱的经脉。
沐言汐的声音很是温吞,过慢的语调像是带了勾子:“就是啊……我曾听花姐姐言,在雷劫后修养经脉适应新的体魄,双修会同平日里不一样。”
“不一样?”
“据说是因为经脉新生对于灵力的刺激会变得极为敏.感。”
易无澜搂着沐言汐腰的手倏然一僵,呼吸也因为二人的靠近变得紧绷。
沐言汐将灵力与易无澜交汇,将天魂丝的另一头也递给了易无澜,一字一句轻轻道:“所以……会特别润。”
*
客栈外,正午时分已热闹非凡。
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想要一睹长公主的容颜,将那仪仗围得水泄不通。
“别挤!”
“不准再上前!”
“当心些。”
大雍国有规定,修士不得在百姓面前使用灵力,因此,即使护持在两侧的修士,也只能艰难的前行。
沐言汐恹恹趴在窗边往外看,正巧小二来送早膳,她顺口问了一句:“长公主这是要去哪里祈福祭天?”
“早就祈完福了。”那小二面露嫌弃的看着刚起的沐言汐,“祭天需卯时起,辰时歇,半点也不能耽误,你以为长公主是那种贪图享乐而误时之人?”
小二送完膳就往外走,像是也急着去一览长公主的风采。
门被关上后,‘贪图享乐’的沐言汐将手中的田羹往外一推,“不吃了。”
易无澜将甜羹接过,舀起一勺,递到沐言汐唇下:“昨日不是还嚷嚷着想尝尝吗?”
沐言汐强忍着下腹出难以启齿的感觉,很想将昨夜胡说八道的自己揍一顿。
讨好易无澜的方式千千万,怎么偏要作死选这一种?
沐言汐原本也是仗着自己渡过雷劫,觉得易无澜不会做得太过分。更因为易无澜之前的再三推辞,更是笃定了易无澜只会好好给她输灵力,而不会乱来。
所以她才口无遮拦撩拨得过了些。
可谁能知道……
“我贪图享乐错过时辰是因为谁?”
易无澜伸手擦过她唇角沾染的汤汁:“不是说今日还要去寻王提督吗?快些用了,凡俗界不比修真界,不要让人家等。”
沐言汐咬牙应下,若是今日见不到那个长公主,她今日把红尘楼拆了,明日就去拆皇宫。
等沐言汐用完膳,门外恰好传来王提督的敲门声:“二位姑娘可在?”
易无澜又替沐言汐整理了一下衣着,确定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痕迹后,站起身去开门。
王提督今日未披盔甲,反倒是一身祭礼冠服,昨夜他托人将其中一枚夜明珠进献给长公主,长公主大悦,今日祈福时竟将他安排在近卫的位置。
要知道其余几名近卫,皆是身负修为、且掌兵上万的将军。
他看向二人的表情更为和善:“这位姑娘可也要一起?”
沐言汐一把扣住易无澜的手腕,冷淡道:“她不去。”
沐言汐强行端作出来的脸色很沉,像是在计较昨晚的事情,易无澜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还有别的要事。”
沐言汐脸色稍霁,就听易无澜传音过来:“生气了?”
沐言汐藏在发间的耳朵根瞬间泛红。
昨夜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而且这种事,过程中有多难耐,就有多舒服。
但沐言汐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传音给易无澜,语气幽然:“你不会想让我这半残之躯,陪着你去飞檐走壁偷鸡摸狗吧?”
易无澜皱着眉:“不要乱说话。”
沐言汐索性也不传了,像是故意气易无澜似的,小声嘀咕:“就是偷鸡摸狗。”
“偷鸡摸狗偷鸡摸狗,明澜仙尊偷鸡摸狗。”
易无澜:“那你去完早些回来,别贪玩。”
沐言汐‘嗯嗯嗯’的十分干脆:“我能贪玩什么,问完话就立刻回来。”
*
沐言汐去过几趟春风楼,本以为凡俗界中的花楼也不过如此,可当亲眼见到时,还是不由得惊了眼。
除了春风楼特定的拍卖日,春风楼平日里更像是合欢宗子弟的落脚点。与其将其他宗门的修士成为嫖客,不如说他们是被合欢宗弟子强掳进去行鱼水之欢的。
可红尘楼却不同,完完全全是调转过来的身份,那些衣着鲜亮的美人公子旁,跟着不少肥头大耳的来客,配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沐言汐冷着脸默不作声,只顾跟着王提督往前走。
王提督指了指一旁贩卖的小贩:“看到那些天灯了吗?今夜花魁大选,到时候得灯者最多的,就能荣登花魁之位,才有可能成为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沐言汐缓下脚步:“天灯最多的成为花魁,那岂不是砸银子就可以?若是选了个丑的,长公主也要?”
王提督瞥了她一眼,瞧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嫌弃道:“长公主在此,谁敢造次?就算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长公主手下的人也会替长公主选出她最合心意的花魁。”
王提督似是与鸨母很熟,进了门就被带着往里间走,“你先去上妆,我还有要事,等会儿来寻你。”
沐言汐:“什么要事?”
王提督:“门口的天灯一文钱一盏,等会儿花魁表演开始后会涨到一两银子一盏,我去将他们的天灯都收了,今夜好好赚上一笔。”
沐言汐:……“我的夜明珠还不够你挥霍的?”
王提督一本正经:“那可是因为入口袋的银钱,我娘说了,人只要活着,就得不断生财,不然会变愚钝。”
沐言汐还想说些什么,打算亲自为她上妆的鸨母就已经走了过来,是个极为风情的女子,腰肢款款,环佩叮当。
她伸手端起沐言汐的下巴,借着烛光左瞧右瞧,嘴里止不住的称赞:“姑娘这张脸啊,不赖我红尘楼中可真是暴殄天物,我在此地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
沐言汐察觉到她的靠近,正要往后躲,呛鼻的胭脂水粉就先一步迷了眼,将她呛得气喘不止,眼尾都晕开一抹飞红。
鸨母越看沐言汐越是欢喜,她将门外的侍女召进来,边给沐言汐上妆,边懒洋洋的吩咐:“将门口那些小贩售卖的天灯都叫停吧,就是王提督要买也不给了,今日所有天灯一律一两银钱一盏灯,我红尘楼今年也不愁开张了。”
她本碍于王提督手中兵权,卖他一个颜面,却没想到王提督为她带来了这么个大美人。这美人为了见长公主来选花魁,她也能从中捞上一笔,一举两得。
沐言汐听着对方拿她捞钱,盯着铜镜思绪万千,甜甜的唤了声:“这位姐姐,楼中可有要选花魁的修士?我今日突然造访,该不会被报复吧?”
鸨母因她这句话,笑得手都在抖,却还能细致的为沐言汐描着眉:“乖乖,方才我管你进楼时看向其他人的表情,不像是进过花楼的,怎么就把我楼中女子呷醋的语调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沐言汐跟着她笑:“那岂不是以防万一嘛?姐姐你看我这张脸要是被毁了,多可惜?”
“放心,姐姐定不会让你的脸受伤。”鸨母后退半步打量她的脸,“这么好的脸怎么能被糟蹋呢,况且……”
话还未说完,门就被敲开,方才出去的侍女慌慌张张跑进门来:“不好了,那些小贩手中的天灯都被人一齐买走了。”
鸨母手中的胭脂笔一抖,在沐言汐眼尾画下一道红痕,转头就向门口的方向骂去:“没瞧见我忙正事吗?天灯买走了就买走了,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不懂规矩。”
侍女胆战心惊的行了一礼,不敢看鸨母的眼睛,声音颤然:“据说长公主已有想要讨欢心的美人,所以一掷千金买走了所有的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