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予神色复杂的看着沐言汐:“你平时看着脑子挺聪明的, 怎么遇……”
“花宗主。”易无澜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劳烦你了。”
沐言汐也跟着附和:“哎对对对, 而且你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打伤我的人两回, 记得多给点补偿。”
花卿予看向沐言汐的灵芥:“我刚没给你?”
沐言汐:“哦哦哦。”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但不妨碍她多再要一些。
看着花卿予为易无澜输灵力, 沐言汐才记起花卿予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花姐姐,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输了灵力,终于肯叫姐姐了。
“没有。”花卿予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收回搭在易无澜手腕上的手,提议道,“玄酆秘境还未现世,这些日子你就待在风月楼。”
沐言汐浑身一僵,这才察觉到花卿予又想对她的身子图谋不轨。
她熟稔的撒娇:“能与我灵力契合的人少之又少,姐姐就别费心思啦。”
花卿予的眼瞳里全是漠然, 语带威胁:“昆仑山离朝岁城不远。”
沐言汐知道此事不好像之前那样糊弄花卿予, 眼珠子转来转去, 拼命思索着该如何渡过这一关。
花卿予的目光转向周身气压似乎更低了几分的易无澜,似笑非笑的等着对方的反应。
人, 她是打不过。
但这并不妨碍她添些堵。
况且, 不多添些堵,不恼羞成怒,小崽子的神魂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
真指望那几株破草吗?
假清高。
沐言汐往易无澜的方向挪了两步,挡住花卿予的视线, 眼眸微微一动。
花卿予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知晓沐言汐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索性抓过沐言汐的肩膀往前一拎。
只是不知道为何, 沐言汐被扯过去时脸色倏然一年,软弱无骨的往前扑去,好似浑身的生机在这一刻都被吸走,脸色惨白如纸。
哪怕早有准备,花卿予还是被沐言汐脸色的变化给震了一下,下意识扶住沐言汐。
可有人比她更快,早已在身后揽住了沐言汐。沐言汐浑身发抖的靠在易无澜身上,浑身经脉在冷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她刚要说话,出口的却是一声压抑在喉中的痛音。
花卿予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手足无措的就要给沐言汐输灵力:“是不是神魂又发作了?”
沐言汐像是早就习惯了,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顺不上的气呛了个死去活来。
“她用不了你的灵力。”易无澜赶在花卿予之前,将沐言汐的手腕覆在宽袖下,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干涸的经脉中。
“那她现在如何?茯神草呢,那些茯神草在灵芥里?”花卿予拉过沐言汐的另一只手腕去探,眼神瞬间就变了。
沐言汐的意识在渐渐抽离,她听着花卿予的话,却没有力气去解释。往常茯神草都能撑一个月的,发作起来也没那么猛烈。
然而上一次发作,似乎还不满一周。
纵使沐言汐想要回去神霞殿安安分分的养着也根本来不及,鼻尖嗅着清冽的雪水味,似乎还夹杂着未散去的桃花香,沐言汐任由自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渊中。
意识一直在不断下沉。
耳边花卿予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嘈杂的声音。
“你生来的使命便是保护苍生,怎可徇一己之私!”
“魔气和灵气相互排斥,你若一直不说是如何融合两种气源的,万一遭到反噬,我们也救不了你。”
“如何融合两种气源?”
“如何做?”
“你该平衡二界,你该交出秘籍——”
“你该……”
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索命的厉鬼般,在耳边源源不断的咆哮,源源不断向她逼来,像是要将沐言汐整个吞噬。
随着涩障的经脉被温缓的灵力渐渐疏扩,沐言汐僵疼的身体稍稍缓和,却依旧逃不开这漫天的黑暗。
杀气扑面而来,那种窒息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时,一道灵力骤然破开喋喋不休的嘶吼与咆哮,就连灵力上那些逼退万物的刺骨冷寒,也好似融化千年雪山,将周遭所有的污秽都驱散。
昏昏沉沉中,沐言汐不由自主的去寻那个冷冽的怀抱。
沁人的雪水渐渐被清苦的药香所遮盖。茯神草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沐言汐迷茫的睁开涣散的双眼。
意识朦胧间,熟悉的冷香逼近,玉软花柔般分开她的唇,茯神草的药香充斥入口中,再被送入喉口。
沐言汐下意识想要反抗,摇着头想将茯神草吐出去,齿关却被一道柔墙堵住,越是往外推,越是咽得更深。
茯神草入腹,经脉中残存的剧痛似乎也被压了下去,沐言汐咽呜几声,直到那股温润的灵力再度入体,才安分下来,再度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周遭事物已大变,不似风月楼的华丽,倒是多添了几分古朴的意境。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也显得异常刺眼。
沐言汐下床推开就近的窗柩,窗外云层涌动。
是在一艘飞舟上。
沐言汐即使折腾了一遭,身上却并不狼狈,相反全身上下极为干爽,像是有人为她掐诀清理过一般。
她伸手去够外衣。倏地,一道灵力打来,将外袍送入她的手中。
沐言汐随手套上,恹恹的看过去。
易无澜淡衣轻纱,绕过屏风而来。
她握着沐言汐的手腕,边探灵力边缓声道:“你已睡了半个月。”
沐言汐在千棘林中就昏迷过十日,此刻听到半个月也没有太过诧异,只问:“那我们如今在哪儿?”
屏风挡住了透进的光,深邃的眉眼显得异常肃然。易无澜答:“各大宗门观天象推测,玄酆秘境将于半月后开启,你昏迷时不方便御剑,花宗主为你安排了前往不栖岭的飞舟。”
沐言汐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问:“啊?那花姐姐没来吧?”
“没有。”易无澜沉默片刻,忽而发问,“你的神魂还能稳定多久?”
沐言汐呼吸微弱,与易无澜对视许久,轻声呢喃道:“自然还能很久很久。”
“至少能陪你寻到突破的机缘吧。”
“替我寻?”易无澜很快猜到了沐言汐的打算,“玄酆秘境?”
“对,你元婴后期的修为进玄酆秘境正为合适,炼虚期的雷劫又凶险,总得提早做些打算。”沐言汐平时看着不着调,在易无澜修为一事上,却早有打算。
“在风月楼中我拍了不少护身法器,那日花姐姐也给了不少,应当能为你挡几个雷劫。”
“无需刻意为我寻机缘。”易无澜却拒绝了她的好意,道,“修道之路本就凶险,渡不过,亦是命定的劫。”
沐言汐不管其他人是如何渡劫的,可当这话从易无澜口中说出来时,令她心中莫名涌上一层烦躁,直接回到榻上,用倔强的背影拒绝易无澜的提议。
船舱内再度恢复安静。
沐言汐侧躺在床榻上,手中勾着天魂丝,思绪纷飞。
她离开神霞殿也有一阵子了,千棘林的历练结束了吗?神霞殿有没有发现她偷溜下山了?
应该不会影响到闭关的沐言清吧?
沐言汐刚醒来,被这一堆的问题绕得头痛欲裂,闭上眼不消多时,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饶是她修为筑基,饿了半个月也有些受不住了,易无澜不知去了哪儿,雅间内只剩下她一人。
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
“小殿下?你醒了没?”
“小殿下你还好吗?”
那声音带着焦急又好像可以压低了声音,像是担心被人发现似的鬼鬼祟祟,沐言汐隐约觉得不对劲,系好腰带赶过去开门。
门外之人,是合欢宗的宁知弈。
宁知弈瞧见沐言汐这副衣衫勉强能算端正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覃将城有要事急需宗主处理,宗主走前吩咐我照看小殿下,我等了数日着实有些担忧,这才趁那位女修不在冒昧打搅。”
“你说的是青衣?她在里面你敲门就是了。”沐言汐不明所以,“我有些饿了,姐姐有吃的吗?”
宁知弈想了想,将沐言汐往飞舟主舱引去,解释道:“之前我也想进去看过你,可我刚敲开门,那位道友就看了我一眼,我……”
宁知弈止住了声音,想起她们上飞舟的第二日。
她如何也想不通,上一瞬还替沐言汐输灵力疗伤的人,一举一动精细到了极致,眉眼间的担忧和谨慎几乎能将人溺化。
可她刚推门进去送膳,嘴还没来得及张,那人眉眼间的柔和便全然褪去,眼神漠然的看着她,散发出的每一分威压都令她生畏。
自那日起,宁知弈没再进屋送过东西,只是让人备着吃食。沐言汐一直没醒,吃食也一直没人来取。
方才她见到易无澜出门,这才抱着侥幸的心理来敲门,果不其然,沐言汐已经醒来。
沐言汐听着宁知弈欲言又止的话,越发莫名其妙:“青衣看了你一眼,然后呢?”
脑海中浮现出易无澜的身影,沐言汐下意识夸了一句:“她眼睛很漂亮吧?”
宁知弈:……
宁知弈想起那日在风月楼中剑拔弩张的情形,还是选择跟自家宗主一样不掺和进去,斟酌道:“她看了我一眼,让我不要打搅你休息。”
话音一顿,宁知弈想起前几日被严防死守的沐言汐,提议道:“小殿下是否要同我们一同用膳,入秘境前认个人。”
沐言汐知道想入玄酆秘境,她如今也只能跟着合欢宗,才能掩人耳目。易无澜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她总得陪易无澜进去找找机缘。
若是运气好,她或许也能找到压制神魂不稳的办法。
为了照顾沐言汐的身体,飞舟的飞行速度很慢,御剑半日就能到达的不栖岭,飞舟飞了十来天都还没一半路程。
沐言汐也见过神霞殿和凌霄宗修士用膳时的情形,对于合欢宗修士的也有过些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飞舟的主舱竟被合欢宗改成了一个小型赌坊。
她跟着宁知弈拾级而上,刚迈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震破天的:“炸!还跟不跟?”
沐言汐:……
沐言汐恨不能捂住耳朵,有些痛苦道:“宁姐姐,你们不是合欢宗吗?”
宁知弈面无表情:“嗯,但他们喜欢,宗主也从不阻拦。”
沐言汐对合欢宗肃然起敬,一边开赌坊一边享风月之事,合欢宗的修士是如何找到时间修炼的?
合欢宗的修士一见到沐言汐进来,一个个双眸放光,却都被宁知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都给我收敛一点。”
那赤裸裸想要强掳人欢好的眼神不甘不愿的收了回去,沐言汐险些都要招架不住。
她被宁知弈拉到了其中一张较为偏僻的矮桌旁,那里本就有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见到人过来后,将牌往旁边移了移,腾出空位摆放吃食。
沐言汐笑了笑,拿过一碗甜羹小口喝着。
没吃几口,坐在对面的女修便开始套近乎:“对了,玄酆秘境的地舆图你可翻看了?”
那图被她送给易无澜了,沐言汐以为女修想借,只能含糊道:“还没看完,快了快了。”
“那你可得抓紧了。”
既然都提到了,沐言汐顺势问:“之前我已听闻了一些玄酆秘境的玄秘之处,那真是大乘期修士的埋骨之境?”
“雷劫本就凶险,生死有命。”一旁的男修感慨道,“能修至大乘期已是修士中的翘楚,天道可真是半点不留情。”
身旁的女修笑道:“我这辈子修到炼虚期能活个一千年就够知足了。况且玄酆秘境的形成也没什么记载,谁知道真相如何?没准人那位祖师爷只是没当着弟子的面飞升罢了。”
飞升的事情对于沐言汐这种初出茅庐、且神魂不稳之人太过遥远,她更关心眼前的:“那玄酆秘境中可是真有什么秘籍传承,能助修士进阶炼虚期?”
“这还能有假?每届弟子都有不少出了秘境后便提升境界的,各大宗门的金丹元婴期弟子,几乎都会被送过来,玄酆秘境外也会有高阶修士看守。”
女修解释完后张望一圈,像是在寻什么人。似乎是没寻到,看向沐言汐的语速变得极快:“且不说秘境了,这些日子你都跟那个青衣女修在一块儿?”
沐言汐如实回答:“是啊。”
女修意味深长的看了沐言汐一眼,拉了拉微敞的衣领,直言问:“我观她是那副不解风情不近□□的样子,倒真跟我之前接触过的佛子像得很,要不要姐姐教你些东西?”
沐言汐神色一僵,这才发觉女修的话中之意。之前在风月楼时,为了防止花卿予招来神霞殿的修士,沐言汐继续编造了她跟易无澜的关系。
“她……”沐言汐脑中浮现出花卿予送给她的那本春宫图,里面的易无澜就算是动情时也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这你应该教不了。”
她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意味深长的笑了声:“她可比那些佛子还要清心寡欲呢。”
女修见她这样子,不禁好奇:“怎么可能?姐姐我就没遇到过撩不动的,你肯定是没用对办法。”
沐言汐笑笑,却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知弈有些看不下去,忙打断:“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嘴上没个度的,别在小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了。”
女修不服气:“我哪有开玩笑?我这也是关心小殿下。”
宁知弈神色复杂的看向沐言汐,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又想起她进雅间送吃食时,被那样冰冷眼神赶出来的场景。
若真开不了窍,又怎会在风月楼时对花卿予出手?
一个撩拨成性却不开窍,一个开窍了却极能隐忍,又怎是他们外人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女修接收到宁知弈警告的眼神后,也歇了话头,将其引到其他奇闻逸事上,又很快打成一片。
*
沐言汐填饱肚子后刚打算离开,胳膊就被旁边的女修拉了一把,再次跌回了椅子上。
“别这么早回去啊,小殿下身体应当无大碍了吧?正好三缺一,陪陪我们呗。”女修随手将桌边成堆的灵石一挥,清脆的撞击声响彻行舫,“姐姐教你啊。”
沐言汐睡了这么多日早已没了困意,想了想不再推辞,索性也加入其中,“可我不太会,之前没玩过。”
“没玩过的手气才会好,我们打什么,你看看有没有类似能跟的牌就行。”女修捏着玉牌,忽而想起了什么,“我一直忘问了,青衣呢?”
沐言汐摸牌的手一顿,拧眉道:“我醒来的手时候她就不见了,也许在飞舟甲板上看风景吧。”
女修蹙眉:“这么高的天望下去全是云,有什么好看的?”
沐言汐没回答,暗暗在双响镯中注了道灵力,脆响被满堂的叫喝声淹没,却让沐言汐感知到了易无澜的方位,离得并不远。
她继续摸牌,想到了什么,偏头问宁知弈:“姐姐可知晓风月楼的茯神草来源?”
宁知弈专心致志的看着牌:“不知。”
旁边的女修似是有所了解:“茯神草?我有些印象。”
沐言汐本是随口一问,若是能知晓茯神草的来源,以后也更为方便些。没想到还真被她问到知情的了,“来自何处?”
女修答:“送茯神草的是个女修,修为定在元婴之上,具体的我探不出来。她是直接来风月楼找的宗主,那日我进去奉茶,女修好像是在打听一个人来没来的,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沐言汐没心没肺的应了一声,摸了张牌后调侃问:“该不会是你们合欢宗的谁欠了人家情债,被人找上门了?”
送礼求人,送的还是茯神草,倒是便宜了她。
女修调整着玉牌顺序,抚了抚红唇:“谁知道呢,那人当日的神色与青衣姑娘倒有些相像呢,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厚道,撩了正经人家的小白菜还不负责。”
沐言汐在脑中将易无澜代入其中编排一番,一想到易无澜会有一天上门讨要情债,顿时乐得收不拢嘴。
“小殿下是摸了什么牌如此高兴?”女修冲她眨眨眼,“可别让姐姐血本无归啊。”
沐言汐看着手中那副乱七八糟都没分门别类的玉牌,晒笑着岔开话题:“姐姐还是唤我师妹吧,到时候入了玄酆秘境也方便些。”
飞舟外雷云翻涌,惊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引得小案上玉牌一倒,灵石滚落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合欢宗的修士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颠簸,纷纷抬手掐诀,稳住小案。沐言汐还是第一回乘坐飞舟,对于这类颠簸应付不暇,整个身子歪来倒去,手中的玉牌也掉了好几张。
女修趁机一瞄,沐言汐忙扑上去遮住:“不带这样的啊师姐!”
得了,连师姐都叫上了。
女修掩袖悄悄给沐言汐塞了两张好牌。
沐言汐还没弄清出牌规则,对于女修塞过来的两张牌一知半解,正由于该放在哪头,一阵熟悉的冷香悄无声息的自背后侵上来,待她发觉时,易无澜已坐在了她身侧。
沐言汐莫名一缩肩,往小案的方向靠了靠,那股气息也跟了上来,她的腰被圈住了。
许是易无澜替她输了半个月的灵力,此刻一靠近,沐言汐丹田内蠢蠢欲动的灵力,未免有些过分清晰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你别靠这么近。”
“别动。”
说话间气息落在耳畔,沐言汐握着玉牌的手更紧了,正要回头瞪人,腰身猛地一缩。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没系紧的腰带上系了个漂亮的花结,而后往旁边抽身而去,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那股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原来只是帮她系个腰带啊。
沐言汐也觉得自己戏有些多,小声道:“谢谢。”
易无澜应了一声,看向被撤到桌角的碗具:“用过膳了?”
沐言汐点点头,旁边的女修便有些不耐烦的用玉牌敲了敲桌面,故意喊:“小师妹,该你出了。”
“唔。”沐言汐扭头调整自己手中牌的顺序,看着桌面上已经打出的玉牌,皱眉犹豫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出哪张。
旁桌的一名女修侧头过来:“需要姐姐教吗?”
沐言汐正犹豫,突然,一只手从身侧伸来,指尖凝出灵力在其中三张玉牌上一点。
旁桌的女修悻悻回头,露出一道心照不宣的笑。沐言汐猛地回过头,后肩正好靠上易无澜的胸口,一阵清冽雪融气息扑面而来。
易无澜选完牌后,又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腰背挺直,与周围歪来倒去的修士格格不入。
沐言汐不由得分了神,等到牌桌转了一圈轮到她时,她又拧起了眉。
易无澜又替她选了两张牌,沐言汐难以忽视着那份若有似无、却好似侵.入她每一寸的气息,忍不住道:“你那个肯定出小了,你会玩牌吗就乱打?”
话音落下,另三人纷纷放弃出牌,还真是牌面上最大的,沐言汐顿时面如菜色,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忍不住赶客:“你既然会打牌就自己跟人凑一桌,别来扰我兴致。”
易无澜将沐言汐的小脾气收入眼中,眼睛微微一眯:“你神魂不稳。”
“现在挺稳啊。”沐言汐将手伸到易无澜身前,故作嗔怪,“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气息,哪里还会不稳?”
同桌的修士闻言纷纷一愣,愕然看她:“全身上下?”
沐言汐在易无澜面前口无遮拦惯了,本意只是想说自己被输了那么久的灵力,正是神魂最稳的时候。
如今被这么一反问,她也不解围,饶有兴致的看向非要赖在她身边看她打牌的易无澜,“仙君,你说是不是呀?”
接下来,除了宁知弈,同桌的另两人都像是疯了一样,拉着沐言汐问个不停:
“你不是说你们没什么关系吗?”
“可以上床的那种没关系?”
“她都跟你上床了,你为什么还要嫌弃她不解风情?”
“我没打算掺和你们私事,但你睡完就跑的样子可真像我们合欢宗的弟子啊!”
沐言汐:……
女修还在催促:“你快说话啊,哎呀急死我了。”
这问得好像她是个抛妻弃女的恶棍,沐言汐唇角抽动:“我刚刚的那些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男修满脸疑惑:“为何?你那话的意思不就是你跟她双修了吗?”
沐言汐头疼的揉着额角,“我说的是她给我输的灵力,不是什么进行双修。”
男修和女修在沐言汐光滑干净的脖颈处打量一圈,找不出什么暧昧过的痕迹后,对视一眼,勉为其难的……仍不相信。
但见好就收,没有多逼问。
易无澜为自己斟了杯茶,抿过杯沿时,袖口遮去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赶在沐言汐炸毛之前,易无澜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低声道:“继续玩你的牌吧。”
沐言汐小脾气上来,也不想玩了:“打什么牌啊不打了,你别在我面前碍眼。”
宁知弈早就放下了牌,就其闷在桌上也不催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二人吵。
坐在沐言汐旁边的男修手中牌剩的是最多的,聊了会儿心思又转回牌局上:“哎轮到谁了啊?刚刚那个是谁要了?”
“是我是我。”沐言汐见易无澜又要帮她,那股靠近的热源令她分外扭捏。她伸手死死按住要脱离的那张牌,换了另外三张,“你别碰我的牌。”
男修趴过去一看,直接大喜:“刚刚没压过你,这下总没有比我大的了吧哈哈哈。”
而后,男修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将手里的连牌散了个干净,“赢了!”
沐言汐:……
沐言汐差点被气死,转头骂易无澜:“都怪你!”
明明是她自己没打对,嘴上却还要叫嚣着推卸。易无澜坐在她身侧,皱了下眉,“那还打吗?”
“打,你不准干涉我,我赢个大的。”
男修隔空用灵力洗着牌,兴致勃勃的问:“下一把赌个大的?”
谁知宁知弈将袖一甩,整好的玉牌顿时四散开:“累了,不打了。”
再打下去,飞舟等会儿就会被人掀了。
男修显然没悟到宁知弈的心思,直接垮下脸:“师姐不带你这样的啊,昨日都通宵了今日才几时?怎么我一赢你就不打了,难不成你嫉妒我手气?”
他边说,也不忘边向另三人摊手要灵石,到手后乐颠颠的凑到别桌看牌去了。
易无澜和沐言汐是合欢宗的贵客,宁知弈好说歹说将二人请出飞舟主舱厅,终于清静了。
舱外正下着连绵细雨,船体外似乎是故意没设避雨诀,放置了不少骨伞。
高空之上细雨如雪白水雾洋洋洒洒,沐言汐向来都掐避雨诀,如今见了骨伞入乡随俗,正要去拿一把。
却见易无澜的手边已撑开一把,移到她脑袋之上,为她遮去漫天雨雾。
骨伞的伞面上绘着山水墨话,被雨浸湿后多了层朦胧感。沐言汐忙往伞中挤,平时看着纤细的身体生生将窄小的伞面占去了大半,直接将撑伞的易无澜挤出半个身子。
易无澜默不作声,既没换一把伞,也没掐避雨诀,就这么微垂着眼,任由沐言汐闹。
主舱到雅间也就十几步远,沐言汐走到一半就有些绷不住,揽住易无澜的腰将人往伞里一拽,大半个人都扒拉在易无澜身上,骂骂咧咧:“被我挤了你就不能挤回来吗?都淋湿了。”
易无澜看了眼她们的姿势,又引起了沐言汐的不满:“看什么看?你就这么想淋雨?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易无澜将伞面往沐言汐的方向移了移,喉间微动,像是做了妥协,“好。”
她的妥协令沐言汐脸色稍霁,沐言汐隔着水汽,看向那双离得极近的眼睛。
克制的、沉默的,还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沐言汐不禁停下了脚步,察觉到易无澜的后背被淋到时,伸手抚了上去,指尖凝出一点灵力将其烘干。
易无澜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过头见沐言汐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沐言汐沉默了片刻,斟酌道:“刚刚摸牌时,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作对的,我就是……”
她皱起了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排斥的并不是易无澜替她选牌,而是易无澜每一次靠近时,那股冷香不经意擦过皮肤的触感。
令她心神不宁。
有些莫名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