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求助似的看向花卿予。
花卿予的神色并不似刚开始带有的敌意,那双上挑的凤眸微微眯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背上轻点着。
望向二人的目光中竟带着几分笑意, 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宁知弈原本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只好往花卿予身后挪了挪, 以防被伤及到。
沐言汐以为她跟易无澜今日都会被送回神霞殿治伤, 在强劲的灵力于耳边轰鸣时,只有紧紧抱着易无澜腰腹的手在不断缩紧。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随着那片灵力光芒的大盛,沐言汐条件性反射的闭上了眼,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她便迎着那股灵力光芒,再次迅速睁开眼。
可这一回,灵力光芒却向四周扩散而去,几乎消失不见,好似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抬头去看时,易无澜刚好低下头, 紧抿着唇, 向她安抚性的点了下头。
沐言汐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心又很快被提了起来, 慌慌张张的顺着易无澜的腰往上摸了摸,语气仓皇失措:“青衣你怎么样, 有没有被伤到?花姐姐可是化神后期。”
易无澜按下沐言汐的手, 又带着她转向花卿予的方向,轻声道:“方才花宗主手下留了情。”
她们从美人图中出来时,破境溢出的灵力已将周围存放拍卖物的法器毁过一轮。不知道是不是沐言汐的错觉,那些法器上的痕迹似乎更深了些。
可沐言汐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法器, 直接朝着花卿予走了过去, 揪起花卿予的领子,一双狐眼凶巴巴的瞪着:“趁我还没彻底生气, 说点我想听的。”
花卿予的视线从易无澜身上悠悠的转了回来,落在自己的衣领上。沉默好一会儿,说了句沐言汐最不想听的:“撕吧,撕了姐姐以身相许给你赔罪。”
沐言汐一愣,听到‘以身相许给你赔罪’时,立刻想起美人图中的幻境,耳根子不由得一热。
她抓紧了花卿予的衣领,将其死死揪在一起,令半点春光都泄不出来。
说话时也没留情面,不停的使着眼色:“你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欺负小孩啊,你赶紧向青衣道歉。”
“我年纪大?”花卿予六百多岁的年纪,在化神期修士中也是极为年轻的。
沐言汐讪讪一笑:“花姐姐风华正茂。”
花卿予轻轻笑了一声,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看了眼易无澜的方向:“你想要我向她道歉?”
沐言汐点点头,正要催促。
却见易无澜敛下眼睫,淡声拒绝:“是我毁花宗主阵法在先,花宗主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乍一听是你来我往,可沐言汐并不傻,易无澜只是毁了花卿予的一幅画,用的灵力也就元婴期的灵力,可花卿予是化神期修士,难不成刚刚那一击也只有元婴?
这些日子的相处,令沐言汐早就摸清了易无澜的脾性,被人冒犯也不会计较。
之前她看易无澜为她自己隐忍不发时,也许还会有几分想要欺负人的冲动,此刻看着易无澜不让她难做而忍下,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赶紧松开花卿予,拉过易无澜再次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你真没受伤?”
易无澜摇了摇头,“没有瞒你。”
一旁的花卿予见她们腻腻歪歪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她衣服颜色这么淡,受没受伤你看不出来吗?有必要反反复复问?”
沐言汐头也不回的冷笑:“是啊,人家陪我去找救命的药草,为我破阵,我凭什么不关心她?不像那个谁谁谁,小气到没了一张画就要人性命,怪不得在外名声那么差劲。”
‘谁谁谁’本人:……
沐言汐一和花卿予说话就来气,狠狠一咬牙,强行克制住想要动手的冲动,面如沉水的将易无澜往花卿予面前一拉,没好气道:“你赶紧替她看看。”
易无澜推辞道:“不用的,我真没受伤。”
灵力斗法的伤势很多都是不见血的暗伤,沐言汐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清楚,狠狠道:“之前让你好好提升修为你不听,现在受了伤再不医治,落下病根影响修为怎么办?”
见易无澜还想开口,沐言汐又瞪她一眼:“你闭嘴。”
易无澜垂下眼,挪动的脚步停了下来,安静的站在沐言汐身侧。
花卿予身为合欢宗宗主,自是尝遍了世间情爱,甫一见到如此纯情的沐言汐,甚至都不忍心拆穿了。
想起前几日不远万里来风月楼送茯神草的凝霜月,当时她还为神霞殿愿意放沐言汐这个病秧子下山而感到不可思议,如今一看,神霞殿也未必不知情。
被蒙在鼓里的,应该只有沐言汐这个把人捧在手心里护的冤大头一人。
而她……自然是举双手成全的。
易无澜到底是何身份,是何修为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反正被盯上的不是她,到时候被吃干抹尽的也不是她。
花卿予往前走了一步,“要我帮她看伤?不怕我治坏她?”
沐言汐见花卿予态度有所松动,忙扑过去一把抱住花卿予的手臂:“花姐姐人美心善,我自是极为信任的。”
“拿开你的爪子。”花卿予冷冷道,“我凶名在外哪里是什么好人,风月楼中这么多修士,总能找出几个医修,求我做什么?”
沐言汐死死拖住花卿予不让她走:“姐姐修为高深,换做别人我不放心。”
见花卿予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表情,沐言汐担心易无澜的身体,只好使出苦肉计。
她眨着眼,漂亮的眸子中泛出一层水雾,我见犹怜,“我的神魂还得靠她才能稳定,其他人都不行。”
花卿予:……
花卿予显然也明白沐言汐神魂的特殊之处,当年云景和能被沐言清选中,也是沐言清暗中测过灵力契合度的。
她幽幽的瞥了沐言汐一眼,终于还是没舍得为难她。
她走到一旁堆满法器之处,收拾出一方能坐的小塌,将沐言汐往上一推。
沐言汐嫌弃小塌上还有未扫除的灰尘,此刻却也不好再挑,拉着易无澜的手巴巴看向花卿予。
花卿予慢条斯理往小塌另一侧一坐,忽而问起:“所以你的神魂能稳定能下山,是因为她?”
沐言汐毫不犹豫的点头。
花卿予‘啧啧’两声:“既然你们关系都这么亲密了,那刚刚在美人图里为什么没能正常破境?”
沐言汐被问住,“我……她……”
花卿予十分好奇:“所以你的元阴还在吗?”
沐言汐:……
花卿予平日里见到感兴趣的修士都能就地掳人,根本不觉得这问话有什么不妥。
沐言汐的脸色僵了一瞬,看向花卿予时,艰难开口:“花姐姐,你觉得我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淫词秽语合适吗?要是被人听到,名声还要不要了?”
花卿予嫌弃道:“且不论这里不会有其他宗门之人进来,就算有人进来又如何?能进风月楼的难道不知道合欢宗的做派?难道我问句‘元阴’就算败坏名声了?”
沐言汐讨好的笑着,一脸听不懂的无辜表情,想要就此糊弄过去。
花卿予也没有再挖苦她,十分敷衍的隔着衣袖搭上易无澜的手,易无澜竟也丝毫没有躲闪,令花卿予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待她将灵力探入时,一道熟悉的、强大的灵力将她完完整整的挡了回来。
半分经脉都没能摸到。
得了,这还探什么?
但碍于沐言汐在一旁十分担忧,又十分紧张的模样,花卿予故作严肃的皱起了眉,“你稍等,她这个……让我再探探。”
沐言汐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伤得严重吗?可需要什么丹药?”
“她……”花卿予话音一转,半威胁半戏谑着问,“你的元阴还在不在?”
沐言汐没想到这时候了花卿予还在计较这个,若是不回答,花卿予定然不会好好给易无澜输灵力。
若是如实回答,就花卿予那个德行,定是要嘲笑她的。
于是沐言汐咬牙切齿:“不在,早没了。成千上万次,满意了?”
花卿予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下了结论:“那就是还在了。”
沐言汐:……
那么高的修为放在身边也不知道用一用,真是白瞎了。花卿予并没有猜中了的幸灾乐祸,一张脸看起来都要绿了:
“我看你们都是被那群老古董给教坏了,你俩长成这样还这么规矩,真是暴殄天物。果然这修真界除了合欢宗,就没一个宗门有正常人。”
沐言汐唇角抽动,却也不敢反驳:“所以她的伤?”
“不难。”花卿予没好气道,“我给她输着灵力呢,你若是不放心,等会儿可以去外面找修士给她看看,定然不会留下暗伤。”
沐言汐终于安心,满脸崇拜的看向花卿予,十分配合:
“花姐姐好厉害,这么重的伤只要随便输输灵力就能治好!”
“不愧是声名远播的合欢宗宗主!”
“真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花卿予冷冷看她:“茯神草到手了,等我治好她,你又要走?”
沐言汐这么乖巧夸人的时候,定然有诈。
“哪会呢,我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吗?”沐言汐笑了笑,“我还要再跟花姐姐说说话,还想去楼下为花姐姐花些钱呢。”
花卿予收回手,直言:“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告诉我就是了。”
沐言汐:“不用不用,我就是想抢别人的东西。”
花卿予心下一琢磨,很快想到:“云……”
沐言汐一见花卿予输好灵力,拉过易无澜就往外跑:“再不过去拍卖就要结束了,花姐姐,我先告辞啦!”
说罢,脚下已出现一道传输阵,拉过易无澜脚尖一点,二人化为两缕青烟消散在半空。
“……景和?”花卿予才说出未尽的话,没良心的小崽子就已不见了身影。
*
风月楼三楼,沐言汐自另一个早就摆在这里的传输阵出现,她朝外环顾一圈,轻轻松了口气。
花卿予每次提起‘元阴’之类都能喋喋不休说上老半天,若不是她跑得快,肯定又要被捉着学习春宫图。
看春宫图倒是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旁边还有个易无澜在。
易无澜是要好好修道的人,她不能带坏易无澜。
穿久了合欢宗的衣服,沐言汐难得自灵芥中取了套素淡的衣服换上。
水墨纹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没了平日里那咄咄逼人的艳丽,广袖袍摆在空中微微拂动,便若粼粼水波在她身上泛过,勾画出纤细欣长的身姿,反倒别有一番清逸洒脱之感。
楼外夜已深,风月楼中依旧人山人海,一楼唱价此起彼伏,沐言汐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躲开花卿予,只是没想到下了五楼,还真被同在三楼的云景和吸去了视线。
她随意往下一瞥,是一块罕见的精铁石,可用以锻造法器。
楼内气氛热烈,敢入风月楼的修士大多有所准备、手头宽裕,花起灵石来十分大方,不消片刻就从八百灵石一路唱价到了五千。
沐言汐觉得新奇,也跟着轻敲手中的竞拍石,她的报价立刻浮于包间外的玉石上,又被传送到一楼主持竞拍的修士手中。
她从小长在神霞殿,见过不少好东西,唱价之物与她而言其实大多没什么用处。但总归拿了花卿予那么多茯神草又毁了人家一幅画,总得赔些灵石。
云景和拍什么,沐言汐就也跟什么,时不时出个手,这番阔绰的举动,也惹来不少目光。
但那些目光都被挡在易无澜设下的结界之外,不可窥探半分。
易无澜坐在一旁,自桌案上的果盘挑出完整无缺的葡萄,再将皮剥下。
白净的指尖骨节分明,剥皮时不紧不慢,再将果肉放入一旁的鲜牛乳中,葡萄无籽,用勺稍稍捣碎,手掌覆在碗壁,不一会儿,冰凉的牛乳已成温热状。
牛乳被加热后,混着葡萄的香甜味发散开来,沐言汐正拍下一件法衣,鼻尖循着香味来源转过头。
易无澜将碗递到沐言汐那侧,“尝尝?”
沐言汐喝了两口,惬意的眯了眯眼,安抚了隐隐要闹脾气的五脏庙。
几个时辰后,随着一轮轮的唱价过去,灵丹法器之类都出了不少,甚至中场休息时,还有合欢宗修士拿自己当竞拍之物的。
随宗门前来的修士自是不敢再拍,沐言汐也讪讪的缩回了手,百无聊赖的摩挲着灵芥,盘算着等会儿再给花卿予送多少灵石。
一轮接着一轮的唱价后,终于来到了此次风月楼唱价最为万众瞩目的法宝。
“最后一件法宝为本次唱价的镇场法宝,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正是玄酆秘境的地舆图,底价一万灵石。”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地舆图的一角被展开,里面展露出一片纵横交错的灵线,其间甚至还有机遇与险境的标注,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神秘的面纱。
“玄酆秘境的地舆图,连凶睨兽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啊!”
不知是何方传出一声激动的叫喊,紧接着,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一万一千,谁也别跟我抢!”
其他人哪能示弱,各自的玉牌频频闪现新的报价,一路飙升,没几息便突破了五万灵石。
沐言汐惊异的睁大了眼,她也曾在书中见过有关玄酆秘境的记载,相传是位极有飞升潜力的大乘期修士的埋骨之境,也有传言称那是修士飞升后所留给世人的传承。
就算是当年仙魔大战中,陨落几十名大乘期修士的神殒之境,也并未出现过那样被后人追捧的秘境,可想而知其秘境主人的神秘与强大。
可惜的是,书中对于那位前辈没留下半点只言片语,也许‘陨落之说’都是人云亦云罢了。
玄酆秘境每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开启后都有不少修士悟道、修为大增,亦有很多外界难寻的奇珍异宝,被修真界视作炼虚期以下修士历练的绝佳去处。
修士的炼虚期向来被视作一道门槛,炼虚期之前的修行,皆是找个师父正确引导,跟着同门修行就能完成的。
然而炼虚期开始,修行进阶不仅仅靠蛮练,更考验自行悟道,也是从这一阶段开始,修士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有很多修士天资尚可、出身大宗门,穷其一生也难以找到突破的机遇。
因此,玄酆秘境的开启才更令人趋之若鹜。
玄酆秘境每次开启时,秘境内都会有很大的变动,偶有修士询问进入过秘境的前辈讨要经验,待到自己进入时,却发现已大有变动。
一名修士的经验或许不够,那么千名、万名修士的经验呢?将所有人的经验整合出来,就算不能一比一还原秘境,也总能摸到些玄酆秘境的变化诀窍。
合欢宗情报遍天下,若是想要打听一处秘境,合欢宗所掌握的信息定是最多的。
沐言汐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人,易无澜的神色如常,她心思微转,问道:“你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可要去玄酆秘境寻一寻突破炼虚的机缘?”
易无澜转眼看向她,眼里似是又了些微波动:“玄酆秘境中有不少珍稀灵植,相传其维持秘境之力的真正秘宝亦未曾现世。”
沐言汐轻晒:“这种骗人的东西还真有人信啊?”
“十万灵石!竟然有人有人出了十万灵石!”
“凌霄宗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旁边几声惊呼声拉回了沐言汐的思绪,她移开眼,心中思绪万千。明明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猜测,可从易无澜口中说出时,沐言汐下意识就有些动容。
那份地舆图的唱价仍在源源不断走高,上了十万灵石后,不少人都只能遗憾收手旁观,还在争抢的几乎只剩下三楼的各大宗门。
直到一玉牌上直接浮现出十五万灵石的高价,风月楼中的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转眼望了过去。
那人位处二楼,显然不在九大宗门之列,修为不高,想必是哪个修仙世家的小仙君。许多修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妒恨与不屑,那男修却全然不觉,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打量。
他身后又走出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稍稍释放了些灵力威压,易无澜便立刻加固了包间的结界。
在场的修士大多修为不高,高阶修士就算有想要之物,也会派门下弟子前来。此刻楼中有不少修士承受不住灵压跌坐下去。
仅仅是一瞬间,在合欢宗出手前,那股威压又被撤了去,显然不是个善茬。
能得修为如此高深的两名修士做护卫,一时之间,修士的注意力从玄酆秘境的地舆图被稍稍分散了过去,纷纷议论起来。
十五万灵石,足以够一个小宗门一年的开销。地舆图确实难得,却也不是万无一失,谁知道下一次开启时里面又会变化成什么样子?
这下,跟价的修士就更少了。
那男修满脸春风得意,仿佛已经将地舆图收入囊中。
这时,三楼对面的玉牌忽然亮起,清晰显示出报价十六万,唱价之人也毫不避讳的走了出来,是凌霄宗的一名小师妹,显然是被推出来的。
那志得意满的男修笑容凝滞一瞬,又将价格抬到了十六万五千,显然是不怕得罪大宗门,凌霄宗也在继续加价。
此时楼外晨曦微露,已是第二日早晨,风月楼中修士的热情空前绝后,几乎因这二人的争夺纷纷振奋起来。
沐言汐看他们竞价看得目瞪口呆,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出声:“这也太……”
她不知何时已经挪出了包间,跟旁边隔间的几名修士一起趴在栏杆旁看热闹,巨大的柱子挡住了她的身形。
旁边的修士正是之前给她看唱价物图册之人,几人本就是自来熟,听到沐言汐的话后,得意道:“被我说中了吧?这份地舆图竞价定会激烈,咱们看看戏就行别凑什么热闹。”
沐言汐小声吐出下一句:“这也太低了吧。”
毕竟,她可是被妙神算那六盏破莲花灯骗去一千灵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的人。
沐言汐在之前唱价之物上还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她把风月楼整场的东西拍下来都不成问题。
仅存的几名竞价者几乎都要为地舆图的竞价打起来了,价格也一路攀升到了十八万。
合欢宗主持的修士漠然站在最中央,丝毫没有半分激情,只是冷眼旁观灵石的一次次堆高。
争抢到最后,凌霄宗的玉牌上给出了二十万灵石的价格,二楼那位志得意满的男修狠狠一皱眉,看向了身后年长的修士。
那修士弯腰低声跟他说了两句,最后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男修似乎还挣扎了一番,试图劝说旁边的修士。
可那人的态度很是坚决,男修握了握拳,最后拂袖往座位的方向而去。
想来是无法再加价了。
凌霄宗被推出来惹人视线的小师妹,也终于松了口气,身后珠帘晃动,现出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身姿卓然,眉目明俊,看起来与这类竞拍格格不入。
正是云景和,作为竞拍得胜者款款而来,正要向众人行一礼以示谦让。
可他才刚抬起手,便被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打断。
声音自三楼对面传来,悠悠荡荡,连注入玉牌的灵力都散漫得不成样子。
只见对面包间前的玉牌忽然亮起,清晰显示出了报价:
三十万。
全场哗然。
*
隔壁几名还扒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修士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亮起的玉牌,第一眼竟以为是合欢宗的法器出了错。
随后才发现那块亮起的玉牌属于隔壁包间,正是方才跟他们闲聊过的沐言汐。转过头时,沐言汐也不知何时回了包间。
结界一下,外人窥探不到内里半分。
几人面面相觑,静默几秒后,难以置信的叫出声:“她她她…… 还真是她出的价?”
“好好好…… 好像是的?”
“什么好像,就是她!”
三十万灵石的价格一出,所震惊到的又何止是这几名年轻修士,几乎将风月楼整座楼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就连一楼赶着回去睡觉的唱价修士,也褪去了一夜的不耐烦,声音激动起来:“三十万灵石,可还有更高价格的?”
透过珠帘,沐言汐见到云景和甩袖离去的背影。
她扬了扬眉,淡定从连通玉牌的法器上收回手。
一楼修士三声磬响,唱价结束,玄酆秘境的地舆图就此归沐言汐所有。
待到合欢宗修士将地舆图呈上来时,沐言汐戳戳易无澜的胳膊:“这东西你拿着,趁这几日好好琢磨琢磨。”
易无澜推辞道:“既是你拍下之物,自是你来翻阅。”
沐言汐:“我的你的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来我们一起……”
话还未说完,在翻开地舆图的那一刻,沐言汐眼睛倏地睁大。
这哪里是本地舆图,里面该有的地形灵线褪去伪装,变成了一张张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沐言汐一口气呛在喉咙中,几乎咳了个撕心裂肺。
“咳咳!这,这一定是弄错了。”
易无澜抬手抚上春宫图边缘,沉吟片刻抬手一点,春宫图中书墨荡漾了两圈。
内容倏地一变。
春宫图一分为二,这才显现出下层真正的玄酆秘境地舆图来。
沐言汐捂着唇咳了半晌,眼尾绯红一片。
想必是花卿予对于她的元阴贼心不死,故意在地舆图上面附上一本春宫图来诱惑她。
可她是那种人吗?
沐言汐想了想,十分坦然的下了结论:她确实是那种容易沉溺红尘的凡夫俗女。
但身边的易无澜却丝毫不显窘迫,沐言汐悄悄又将春宫图掀开一角:“要看看吗?这可是合欢宗宗主亲笔所画的春宫图。”
“画功栩栩如生,还配有剧情,外面人想买都买不着。”
易无澜似是被她烦得不得了,侧头看她一眼,薄唇轻启:“你为何知道是花宗主的手笔?”
“那日刚入风月楼时,桌上不就瘫着花姐姐的画作?”沐言汐失笑,“她不是还想把你画入春宫图中吗?好在我拦……”
话音在沐言汐看清春宫图上人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刚才翻开时,只看到交缠的身姿,如今一细看,才发现春宫图上描摹的脸是她们二人。
沐言汐再度合上了春宫图。
偏偏这时,不知情的易无澜还在问她:“你被画进去过吗?”
沐言汐含糊道:“有过吧。”
易无澜又问:“你见过?”
“没有,可花姐姐若是把画着我的春宫图流出去,我姐姐定然第一个找她算账。”
沐言汐轻声笑了笑,“她可打不过我姐姐,等我姐姐突破进阶了,我让她替你报仇啊。”
易无澜摇了摇头,顺着她提起的沐言清问:“你想过如何跟她交代千棘林中的事吗?”
沐言汐将春宫图往下藏了藏,试图拉进袖中,“到时候再说呗,我姐姐看着面冷,心其实软得很。”
她的视线扫过易无澜,意味深长:“不像有些人,哪哪都是冷的。”
易无澜听出她言下之意,静默半息:“以后我会注意。”
“注意什么?注意对我嘘寒问暖啊。”
原本是很正经的话,但处在不正经的风月楼中,听起来也便不那么正经,沐言汐乐得直笑。
“不用改,这样挺好。”她将那份地舆图递了过去,扬起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分揶揄,“但凡换个人早就受不了你了。”
易无澜接过地舆图,抬眸看她:“那你在千棘林,为何不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