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佩斯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谢长留的鼻腔,像是带了小钩子似的,引诱他往欲望的深渊坠落。

  谢长留活了千余岁,无论何种混乱情况都能淡然面对,甚至能面不改色避开。

  他在十六州初初成名时,也有魔族试图引诱他,然而那个魔族连近他身都没可能,离他一百米就被轰了出去。

  但现下这个情况,他是真的没见过。

  谢长留视线游离,眼睫微敛,并没有回答赫佩斯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夜间冷,套件外套。”

  他的语气远比之前同赫佩斯说“成何体统”时要柔和许多,算是一个变相的台阶。然而红发军雌装傻充愣,并没有顺着台阶下:“我开了暖气。”

  谢长留这才发觉室内的温度与室外并不相同,明显要温暖一些。

  赫佩斯早就预判了谢长留会说的任何话,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五月份接近六月份的天气,快要入夏并不冷,更别提他那强悍的身体素质,还不至于穿着单薄衣物就感冒着凉。

  一句话被噎回去,谢长留的身体微微后仰,不与近乎赤.裸的赫佩斯紧密相贴。他的耳廓彻底通红,赫佩斯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捻过那一小寸柔软的肌肤。

  红发军雌目不转睛地观察他,坏心眼地捏了一下谢长留红透的耳垂。

  那一刻如同过电,谢长留漆黑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他后退半步拉开与赫佩斯的距离,沉声道:“放肆。”

  赫佩斯站直身,刻意道:“我对你放肆的次数还少吗?”

  行动间,他身上那点单薄的布料又往上移了一点。谢长留猛地偏过头看一旁的白墙,就是不敢看赫佩斯。

  颊侧也连带染上薄红,让他的面容在这样靡丽的灯光下,都显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色彩。

  赫佩斯克制不住飞扬的嘴角,他过往只当谢长留行事古板守旧,却没想到还是个无比纯情的,还没坦诚相见,便害羞成这样。

  他往前走了一步,谢长留便跟着后退半步,到后面,赫佩斯都要笑出声:“不是,雄主,我是你的雌君,有必要把我当成洪水猛兽吗?”

  红发军雌自觉自己的容貌还算过得去,与其他长相硬朗的军雌相比,他能称一句漂亮。

  他一把抓过谢长留的手腕,压低声道:“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红色的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闪出细碎的光,性感又撩人。

  谢长留一时间竟然没能挣开他,明明送礼物的是赫佩斯,如今反倒他像是那个被拆开的礼物,又或者是被捕猎的猎物,根本逃不开猎手的利爪。

  他退无可退,只能任由赫佩斯贴近他,用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打量他的神态表情。

  谢长留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这种进退维谷、被钳制的滋味了,身前是柔软紧实的温暖身躯,身后是冰冷的公寓大门。

  古井无波的心终于泛起涟漪,赫佩斯尚未反应过来,视野转换天旋地转,攻守的位置交换,谢长留的掌心贴在他光.裸的肩胛骨上,替他挡住了冰冷的大门。

  幽邃的眼眸沉默望着他,旖旎氛围里,谢长留淡淡开口:“做什么……都可以?”

  分明是问句,却是陈述语气。赫佩斯心跳空一拍,心率加快,后知后觉出现一丝紧张,他的双眼一错不错看着谢长留,喉结上下动了动。

  意外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他脖颈上本就松垮的系带彻底松开,那条单薄的布

  料即将掉落。谢长留瞳孔一颤,手向后伸,精神力在整个客厅铺散开,惹得赫佩斯后腰酥麻,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谢长留眼疾手快搂住他,在那条性感单薄的布料将将滑落之时,沙发上的毛毯也飞进了他的手里。

  赫佩斯只觉头顶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全身被某种柔软的布料紧紧包裹。他呆愣地看着谢长留一系列流畅动作,忽地发现自己变成被毛毯紧裹的茧。

  毛毯将他严实包裹,一点肌肤都露不出来,身材曲线更是遮掩了干干净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谢长留,只换来谢长留偏移的眼神,与眼底那明显的心虚。

  谢长留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对赫佩斯道:“担心你冷。”

  “都开暖气了为什么会冷啊!”赫佩斯简直无语凝噎,他一蹦一蹦往主卧跳,路过客厅灯开关,费劲从毛毯里抽出手,报复似的用力拍在开关上,靡丽暧昧的灯光在这一声“啪”里,顿时消失。

  整个客厅歘地一下变亮堂,赫佩斯那张脸又红又尴尬,动作幅度极大地关上主卧的门,却没发出多少声响。

  谢长留难得觉得头痛,实在没控制住揉了揉眉心。

  3055从他的神识里小心翼翼探出头问:“仙尊,战况很激烈啊。”

  小圆球的声音有些猥琐,谢长留和赫佩斯在拉扯的时候,它处于信号失灵状态,如今也只能看着客厅的情况倒推案……事件过程。

  “并无战况。”谢长留冷静道。

  顶多把红发军雌惹毛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客厅。

  餐厅里,那一桌烛光晚餐根本就没有开动,谢长留吹灭蜡烛,看了眼紧闭的主卧门。

  他的掌心残留着赫佩斯肌肤的触感,温度伴随那点若有似无的香氛气味,轻轻扫着他的心间。

  谢长留站在餐桌边出神,手指不自觉蜷缩。想起赫佩斯进门前的模样,他忽地觉得应该同道侣道个歉。

  他年轻的道侣脑子里是诸多奇思妙想,送礼之前,他就早有心理准备,还表现得反应那么大,着实不应该。

  主卧里,赫佩斯那张脸比他的头发还要红,带着羞耻的热意一路烧到他的锁骨。他裹着毛毯,将自己滚进被窝里,十指疯狂抓挠枕头床单。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在谢长留面前丢脸。他这位雄主虽然ID上写的年龄是二十岁,但性格显然比他要稳重成熟不少,面对谢长留时,他总是不自觉干蠢事。

  老早就学会破罐子破摔。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做出超出他羞耻心承受范围的蠢事来。

  赫佩斯一想起谢长留那张冷淡到木然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唾弃自己,一边难以控制产生一点想要骂谢长留是呆瓜的冲动。

  那句骂词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说出口。

  实在是不舍得,连说一句木楞都不敢。

  他早就知道谢长留是个什么性格,还要如此性急,实在不应该。

  赫佩斯深呼吸几口气,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硬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那条代表情趣的衣物被他从毛毯地下抽出来,用力扔在地上。

  他甚至没再看一眼,生怕自己火气又上来。

  然而拆毛毯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明白谢长留是怎么做到如此程度,直接给他缠得死紧,压根拆不出来。

  想骂谢长留是呆瓜的冲动此刻到了顶峰。

  赫佩斯牙关紧咬,硬是背了十几天军规军务,才冷静下来,不怎么耐心地将毯子暴力撕扯开来。

  他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上,打开卧室门,却发现谢长留站在门口,抬着手,显然是一个迟疑敲门的动作。

  “赫佩斯。”“雄主。”

  他们同时开口,互相对视一眼后,又说道:“你先说。”

  “雄主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眸,连道歉都是心有灵犀。

  “赫佩斯,抱歉。”

  “雄主,对不起。”

  “不必同我道歉。”谢长留对他说,“送礼是好意,我不该如此慌乱,反倒让你失望。”

  他在客厅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面对赫佩斯的态度实在太伤军雌的心,远不该表现出强烈的慌乱情绪。

  赫佩斯尴尬回道:“是我送礼物没有分寸,吓到你了。”

  来来回回扯责任,能扯到明早去,3055小声对谢长留说:“仙尊,晚餐都冷了!”

  这是叫他找个台阶下。

  谢长留默了默,对赫佩斯道:“吃饭吧。”

  “吃饭”一句话当真是缓解尴尬场合的万能理由,赫佩斯重新扎了把头发,应了一声。

  他们把晚餐重新加热一遍吃了。有尴尬事件在前,餐桌上的气氛相较以往便显得有些沉闷。

  用完餐后,他们将餐桌收拾干净,赫佩斯抓了抓头发,朝房间指了指:“雄主,那我先回房间了?”

  实在是太尴尬,他快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谢长留对他道:“赫佩斯,跟我来。”

  “啊?”

  悬浮车轮到谢长留坐驾驶位了,他打开自动驾驶,输入目的地后,就保持了沉默。

  赫佩斯摸不准他想做什么,看了眼地名,依稀记得那是贝塞星郊外的一座山。

  谢长留大晚上是准备带他去爬山吗?

  总不能是野餐吧?

  话说了吃饱了去野餐还要再带食物吗?帐篷什么的都没有……

  赫佩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思绪在脑子里脱缰狂奔,和他的风格很是契合。

  悬浮车缓缓向目的地行驶,路过一家商场时,赫佩斯忽然想起来生日还有个步骤没有完成,他对谢长留道:“雄主,停下车。”

  谢长留将车停在商场门口,赫佩斯下车,冲进商场。

  二十分钟后,他才商场里出来,提着一个外观很是漂亮的方正盒子。

  盒子被放在后座上,他自己则坐进副驾。

  买的东西是秘密,赫佩斯没有要解释的想法,只是对谢长留说:“雄主,可以出发了。”

  悬浮车重新启动,往郊外驶去。距离市中心越远,越接近郊外,景色就愈发荒凉。

  并没有多少虫愿意大晚上跑来郊区爬山。

  只有他和谢长留会那么闲。

  到达时,赫佩斯才发现谢长留带他去了曼加彻山谷。

  山峰陡峭,植被极其茂盛,下方河流蜿蜒,脉络分明。

  深黑色的天将山谷彻底包拢,抬头便能看见闪烁的几颗星。夜间晴朗,并没有下雨。

  悬浮车在山脚停下,谢长留打开车门下车。赫佩斯跟着他下车,站在车门处思考片刻后,还是把后座的蛋糕带上了,提着盒子和谢长留一同往山顶攀爬。

  曼加彻山并没有可供攀爬的路径,全靠自身能力。但对他们两个高武力值的家伙而言,爬山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雄主,你这大半夜爬山的癖好挺独特啊。”赫佩斯说。

  谢长留没有回他,三两步就与赫佩斯爬到了半山腰。

  在这些事上,赫佩斯向来没什么耐心,索性展开骨翅,带着谢长留飞到了山顶。

  夜间山顶风大,大风铺面而来,将发丝吹乱。

  往下看,是巨大蜿蜒如长蛇的河流,深黑色,像是能将一切吞噬。山峰纵横交错,黑夜间巍峨的山影直直压下来。

  赫佩斯在静谧的山谷间,整个心沉了下来,来之前所有复杂混乱的情绪忽地消解了。

  他看向谢长留,打趣道:“雄主,你对这里很熟悉嘛。”

  “我来过很多次。”谢长留说。

  与其说是来过很多次,不如说是他将贝塞星郊外的景色看了个遍。贝塞星的每一座山峰他都看过,并非总是在室内待着。

  相较于待在室内,谢长留更喜欢在山岳间待着。

  赫佩斯毫不在意地盘腿坐下,装着蛋糕的盒子放在他身边。

  他拍拍身侧的位置,对谢长留说:“坐这。”

  谢长留低头看向他身旁的位置,很显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赫佩斯知道他是洁癖犯了,索性脱下外套垫在旁边,又拍了一遍:“有时候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究。”

  谢长留捡起那件外套,施了个清洁术,重新披到赫佩斯肩膀上:“风大,外套穿好。”

  他不再顾忌,坐到赫佩斯旁边。

  天空澄澈,没有云雾,他们并肩而坐,看山下流淌的河水。风在耳边飞过,带来流水与夜色的声音。赫佩斯躁动的心无比平静,他看着夜景,忍不住去想谢长留独自站在山顶的每个夜晚。

  他会想什么?

  “雄主,吃蛋糕吗?”赫佩斯忽地拍了拍带上来的盒子,“生日要吃生日蛋糕。”

  生日送礼物中间出了很多事,但最后一步总要完成。

  赫佩斯兴致勃勃取出蛋糕,放在外盒上:“要不要许个愿?”

  夜色里,他的眼神明亮,还带了几分期待。

  “我……并无愿望。”谢长留平淡地说。活到如今这个年岁,很难有什么愿望了。

  他的欲念都淡到近乎于无。

  “总不会一个都想不出来吧?”赫佩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谢长留会是这个答案。

  谢长留点了点头。他看向那个蛋糕,某种无言的冲动驱使他说出了隐藏一天的话:“赫佩斯。”

  “嗯?”赫佩斯拿着小刀,琢磨等会儿该怎么切蛋糕。

  “我并非今天生日。”谢长留道。

  他从未想过在赫佩斯面前隐藏自己的来处,3055给他伪造的身份,赫佩斯大概在一开始就猜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彼此并没有拆穿对方的意图。

  “啊。”赫佩斯拿着小刀的手楞在半空,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说:“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他没有准备多问,也不会觉得一天的安排泡汤,结果连生日对象真正生日的日期都搞错让他感到失落。

  只是很自然地问谢长留的真实生日。

  谢长留看向远处朦胧的山影,回忆漫长年岁中与生辰相关的记忆。

  “大概是十二月三十日。”半晌后,他才说出一个并不确定的日期。

  “生日日期都这么模糊啊。”赫佩斯放下切蛋糕的小刀,托着下巴看他。

  谢长留眉眼平静,在山谷夜色间,有种超然物外的淡然:“我从不过生。”

  只剩风刮过的声音。

  赫佩斯愣了愣,全然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谢长留并不在乎生日,也无怪乎听见他说生日快乐时,脸上的神情是意外与平淡。

  并没有多少欣喜与惊讶。

  “能问为什么吗?”赫佩斯试探性问道。

  谢长留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在风中响起:“无……虫记得,我也记不得。”

  并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也没有人会给他过生,时间久了,他也不记得清楚的日子了。

  赫佩斯认真看着他,对他郑重说:“那我给你过。”

  “我替你记得。”

  谢长留注视他认真正式的眼眸,睫羽微敛。

  半晌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