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加掩饰地宣告着占有欲, 还有对林诺的渴求。

  洛蕾莱殿下吻了他,利奥果然会生气。

  ……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气。

  林诺打心里想安抚他的,但亲吻全身这么羞耻的要求怎么可能答应QAQ

  浅茶色眸子沾染着雾气,小画家开始讨价还价。

  “只亲吻喉结好不好?”

  “不好。”

  洛伦佐不假思索地拒绝, 索吻的唇一寸一寸铺上烙印, 轻轻啃着林诺小巧的下巴。

  林诺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却更方便了星际暴君的亲吻。

  带着湿度的吻迤逦而落, 林诺只觉着肌肤被烫伤般灼烧起来, 瓷白色渐渐薰染成樱粉。

  “那只亲吻现在暴露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

  湿软的舌头距离喉结越来越近, 犬齿摩挲着肌肤带来轻微的刺痛。

  拥抱着自己的男人若非体温滚烫, 林诺真会以为他是皇族吸血鬼。

  优雅强势。

  高贵冷酷。

  总之不似凡间俗众, 规则和法典于他无效,能拘束他的只有自己的心。

  “我在外面的时候, 穿戴基本上不变, 暴露的地方只有这么多, 别人骚扰也骚扰不到哪里去,难道不可以吗?”

  林诺一本正经地细细辩解, 男人已经叼住了他的喉结, 讲话的时候感觉像在他的唇齿间滚动,稍有差错就有咬破喉咙的危险。

  “呵。”

  他听到男人嗤笑了声,再次断然拒绝:

  “不可以。”

  音节咬得字字清晰, 喉结部位被完全覆盖了他的气息。

  痒痒的疼痛。

  濒临死亡的边缘。

  林诺微微喘息着, 像只被咬住喉咙的幼兽, 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呜呜, 利奥。”

  两只手臂像树袋熊似的牢牢抱住了洛伦佐, 明明对方是给予他威胁的男人, 想把他吃掉的男人。

  面对纤细虚软的小画家, 男人却无动于衷,继续朝下追索,唇舌在衣领的边缘游弋片刻,咔嘣声响,竟然咬掉了珍珠纽扣。

  高贵英俊有如神祗的男人,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解开衣服。

  林诺有些呆呆地回不过神,他只在耽美插画中见识过,而那几张插画是班上女同学逼着他画的。

  ……所以画中的情景会变成现实么QAQ

  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跳加速腿脚发软,林诺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挣扎着发问:

  “利奥,你在做什么?”

  “在教你怎样意识到自己的魅力,纵然将自己包裹成粽子,还是会有人肖想你的身体。”

  咔嘣,咔嘣。

  第二颗纽扣。

  第三颗纽扣。

  领结散落,大半个胸膛裸露出来,玉瓷细腻的肌肤蒙着淡淡粉色,水汽包裹着滚烫的热度。

  林诺难以为情地贴近男人,似乎想掩盖住暴露的肌肤,想在掠夺者身上寻求安全。

  面对积郁着欲求的男人,纵然到这时候也没有危机意识。

  “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洛伦佐微怔,眼角渐渐泛开笑意,脸上神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小画家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信任着他,将他看做自己唯一的救赎,或者说伴侣。

  ……这种感觉并不坏。

  “如果说想要的是我呢,你会给么?”

  林诺身体微僵,但没有拒绝他,更没有推开他,而是认真地发问:

  “你真的想要?”

  “嗯。”

  洛伦佐用鼻音回应,俯首在心脏处烙下印记。

  嘭咚的心跳隔着肌肤传来,鲜活的凌乱的热涨的,暴露了小画家的心声。

  林诺纠结半天,可怜兮兮地协商:

  “那我先去洗澡好不好?身上好冷。”

  “好。”

  洛伦佐放开了他,干脆利索,自己的情|欲永远没有林诺的身体重要。

  林诺揪着胸口的衣衫,逃也似的遛进浴室,手扶着门扉却顿住脚步。

  “利奥你也快点准备洗澡吧,不好意思,沾湿你的衣服。”

  洛伦佐忍不住微笑:

  “嗯。”

  **

  手指几乎不听使唤,林诺笨拙地解开湿衣服,放进洗衣篮里。

  迈步走进浴室,打开淋浴,水流哗哗而落。

  水温调节得不凉不热,被洛伦佐拥抱的地方、身上火烫的地方,慢慢降落体温;僵硬的四肢则慢慢回温,血液流通渐渐趋于平衡。

  林诺捂住脸,好不容易才摆脱羞耻感,透过指缝可以看到水雾弥漫,几近透明的肌体浸润得温软。

  林诺:……真的有魅力吗?

  林诺:和利奥那种完美身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林诺:要知道会遇见利奥,在学校的时候应该多锻炼锻炼。

  林诺:……算了锻炼,又累又浪费时间。

  林诺: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画几幅画。

  小画家用了不到两秒钟,就寻找出开脱理由,用海绵蘸取沐浴露,细细地擦洗着身体,手上动作时快时慢。

  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事,想从容淡定也淡定不了,林诺免不了想拖延时间。

  但利奥的上衣被洇湿了大半,或许他的身体强壮,或许他不会受凉,若有个“万一”呢。

  林诺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对方无辜生病。

  他快速地冲洗着,又希望尽量减少利奥等待的时间。

  “吼唔唔唔~”

  忽然浴室外面传来异样的响动,像是猫科动物低吼又不甘心的感觉,极其细微,隔着门板和哗啦啦的水声,几乎来不及捕捉。

  他想到了金色大猫,气恼的时候也是这样。

  林诺关停淋浴,张着耳朵听了会,外面没有了动静。

  林诺:难道是错觉?

  小画家有些迷惑不解,他草草地擦了擦身子,换好浴衣,边系着腰带,边打开浴室门。

  眼睛搜寻着男人的身影,蓦然发现沙发上有一团金黄色,林诺失声唤道:

  “猫猫?”

  男人抬起头来,灰蓝色眼眸淡漠平静,实则蕴含着不爽,但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像是非常愉悦。

  两种相反的表情糅合在一起,使得整个人显得异常诡异。

  林诺眨了眨眼,确认沙发上没有金色大猫。

  他刚才怎么从利奥身上看到了猫猫的影子,奇哉怪哉。

  “那只猫不在这里。”

  洛伦佐语气淡淡地回应,简单的一句话硬是溢出了醋酸味。

  林诺想笑又不敢笑,用手指遮掩住唇角:

  “可能我太累了,出现幻觉。”

  男人凝睇着他,用目光扫描审视:

  “很累?”

  “咳,有点。”ĥᒐśу

  “过来。”

  洛伦佐朝他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小画家受到蛊惑似的走过来,模样特别乖顺。

  然后被拥进怀里。

  男人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轻嗅着,鼻翼飘进香波和沐浴露味道,还有林诺清清淡淡的白桔梗香,以及某只暴君残留的“难闻”气息。

  不爽。

  像是把林诺揉进骨血里,一寸一寸地覆盖标记,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利奥?”

  怀里的青年犹豫着发问,洛伦佐便抚摸着他的后背。

  “那个男……我刚才亲吻了你?”

  林诺噎住,洗澡前把他按在门后亲吻的是谁,合着你那么快会遗忘。

  “所以?”

  “我必须再亲吻一遍。”

  “……???”

  小画家懵懵的一头雾水。

  “你刚才不是说吻遍……”我的全身?

  不,他忘记了也好。

  男人倏然蹙起眉头,将他压倒在沙发里,居高临下地凝睇着他,目光冷沉沉地蕴藉着不悦。

  “吻遍你的全身。”

  补充完整。

  “……”

  林诺已经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男人,仿佛变幻了一个人似的,记忆出现差错。

  但那张英俊的面孔依旧优雅,距离他越来越近,洛伦佐俯下身在林诺的额头、鼻尖、两颊、嘴唇,依次落下轻盈的吻。

  “那你是否期待?我不想勉强你。”

  低沉得好听的声音,晕染几许怜惜,和刚才的态度又有点不同。

  “我、我不知道。”

  林诺慌乱地回应。

  他确实不知道。

  作为古地球的东方人,含蓄腼腆是烙印在基因里的性格,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接受情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不想辜负利奥的深情。

  林诺心思细腻柔软,利奥沉淀在骨子里的深情,他不可能不觉察,不可能不为之感动。

  “不必考虑我,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心就行。”

  洛伦佐手滑进浴衣里,掌心贴近他的心脏,引起身体微微的颤栗。

  微凉宽厚,还有着粗糙的茧,摩挲着肌肤像是安抚,像是无意间引诱。

  林诺避开他的眼睛,老实地说出心声:

  “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

  洛伦佐将薄唇抿成直线,随后缓缓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

  “对不起利奥。”

  “不用说对不起,无论何时,林诺你最重要。”

  林诺心底瑟瑟的,有一瞬间就要推翻刚才的话,洛伦佐放开了他,朝着浴室走去。

  林诺坐直身体,呆呆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到底没有出声。

  “我把你的画板拿来了,若因为刚才的事觉着不自在,可以用画画消磨时间。”

  “呃,画板?”

  林诺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了他的电子画板。

  参加直播的时候,他便想着若有画板在手多好,利奥已经给他拿来了吗。

  鼻子酸酸的,莫名感动,利奥总是能想他所想,总是体谅着他的心情。

  刚才就是,以前也是,自从两人结识以来就是。

  “利奥。”

  林诺冲着浴室喊道:

  “谢谢你。”

  男人回眸凝睇。

  “如果只是口头感谢就算了,我想要你实质的感谢。”

  林诺笑着回应:

  “好。”

  **

  洛伦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诺已经埋首绘画。

  电子画板支起恰好的高度,菱唇微抿睫羽低垂,林诺正襟危坐,手持电子画笔细细地游弋描绘,灌注的仿佛不是笔力和神思,而是他自己的灵魂。

  此刻的小画家,洛伦佐不忍打搅,也无法打搅。

  静静地落座于对面,欣赏着画画中的林诺,开始有些享受这安静温馨的气氛。

  但有人无法消受,也无法忍耐,那就是某只金色大猫。

  它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林诺画画的。

  *

  半个小时前。

  金色大猫待在寓所里,尾巴一甩一甩的身姿慵懒,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荧幕,盯着荧幕中间的小小人影。

  在场人员唯一的纯血人类,纤细脆弱,懵懵懂懂的毫不知危险。

  被独角兽欺负了,还在照顾别人的心情,神圣银河帝国第一字号的烂好人。

  狮子尾巴拍打着沙发啪啪的响。

  ……不过自己所贪恋他的不正是那颗温柔的心。

  话说那颗心到底俘获了多少人,某只暴君就罢了,精灵小子顶着便宜哥哥的身份、还算说得过去,那位虫族的酸腐诗人认识尚不足半天,也冲出来帮助林诺。

  呵,什么来自古地球的“猫王”,分明是神圣银河帝国的海王!

  诱人而不自知的纯血人类,真想把他关藏起来,屏蔽所有人的目光。

  金色大猫气呼呼地挠了挠爪子,将沙发挠了几个窟窿。

  醋坛翻滚的同时,却有一丝自豪,为林诺而自豪。

  身为神圣银河帝国的皇后,必然要受到万人尊崇,它不介意林诺获得无上的荣耀。

  或者说,这正是金色大猫乐见其成的。

  但深受女人的喜欢就不必了,尤其是人鱼帝国的疯女人。

  洛蕾莱诱导林诺吻手的时候,金色大猫一缕一缕地按捺着怒气,面沉似水地想着:

  大猫:朕不生气,只不过是礼仪而已。

  大猫:朕向来大度,就让那个女人占点便宜。

  但眼见着荧幕里,林诺倾身吻了那个女人的手。

  一秒。

  两秒。

  三秒。

  短短的三秒钟犹如过了几年那般漫长,喀嚓,沙发坍塌,被金色大猫生生压坏。

  大猫:质量真差。

  金色大猫嫌弃地瞄了眼,挪动身体,优雅轻盈地踏着地板,啪嚓,啪嚓,地板砖出现一条条裂纹,质量真的很差。

  换了张沙发盘踞,荧幕上的女人忽然“发疯”,“咬”了林诺的脖子。

  不仅如此,胭脂色的唇、柔软鲜活的舌尖在细嫩的肌肤上暧昧地舔了舔,雪上落梅,颜色对比醒目的刺激。

  吼。

  金色大猫怒了,它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受到一位疯女人的挑衅。

  好猫不和鱼斗,但人鱼帝国必须受点教训。

  嘭咚声响,金色大猫猛然蹿出去,蹿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捞起电子画板。

  它知道林诺需要,从林诺不断赞美风景的时候就知道。

  精灵花圃风声暴起,掀起一场花吹雪,花瓣纷纷扬扬,然后那只毛绒绒的身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平静无波的大海突然剧烈震荡,滚滚波涛足有百米高,吼叫着拍打山崖,发出轰隆如雷的巨响。

  *

  金色大猫气势汹汹地驾临塞壬宫,未等大展雄风,就马上被囚禁在某只暴君的精神空间。

  窝火!

  某只暴君对自己过分苛刻,受限于权力和道德的边界,但它不会,也没必要,身为银河之主的精神体,生来便是自由,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吼哦哦!

  金色大猫低吼着横冲乱撞,精神空间掀起狂风暴雨,大有改天换地的架势。

  洛伦佐面无表情地祭出精神力,蛮横地锁缚住它,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那勒入肉身的锁链。

  金色大猫不甘地哼哼着,强行催动身体,直到将林诺切实地拥进怀里,心里才稍微有点安慰。

  林诺是它的,只能是它一个人的。

  想想林诺今天被那个疯女人调戏,被某只暴君压在门后亲吻,火气就滋啦滋啦的响。

  “利奥,你这样抱着,我会没法画画。”

  怀里的人双颊绯红,小声地抗议。

  金色大猫惊醒过来,两人以糟糕的姿势贴合,隔着单薄的浴衣体温交混,白桔梗香在紧密的空间里氤氲。

  清醇诱惑。

  不是猫草,却胜猫草。

  金色大猫只觉着每一只细胞都被挑逗,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喜欢。

  浓郁的情愫几乎将它淹没,毁灭最后的理智。

  手臂强行拔|出隔开距离,金色大猫粗喘着吞咽火苗。

  它现在明白某只暴君临门一脚为何提前“萎”了,如果不强行压制的话,只怕会伤害到林诺。

  今天发生太多事,太多情绪累积,太多爱意等待宣泄,如果爆发出来的话,无异于火山熔流。

  纯血人类太过单薄脆弱,承受不了这份浓重的爱意。

  “利奥,身体不舒服吗?”

  林诺担忧地仰望着他,浅茶色眸子纯净无瑕,美得宛如琉璃。

  “没有。”

  洛伦佐断然否认:

  “林诺何以这么认为?”

  林诺微微偏着脑袋,目光细细地描了会:

  “感觉你情绪不太稳定,似乎很激动又很生气。”

  洛伦佐慢慢抿紧唇,又缓缓绽开淡淡的笑容。

  “你画画的时候也能关注到我?”

  垂眸轻问:

  “莫非林诺画画时的自制力,遇见我完全无效?”

  “才没有。”

  林诺慌乱地扭转身。

  “我只是画画需要观察你而已。”

  “哦,在画我。”

  洛伦佐从背后拥住他,望向电子画板,欣赏着初具轮廓的希尔芙星球水彩画。

  *

  画卷中三个空间依次排开,联结而又自成氛围。

  花木扶苏的密林深处,泉水清泠薄雾萦绕,阳光烘托出远离尘世的仙境气氛。

  独角兽或溪边饮水,或悠闲地吃草,隔着透明结界影影绰绰浮现一队人影,正是他们拜访独角兽养育基地的情景。

  精灵密林与广袤无际的大海相接,左边是颜色溶粹的“花木之海”,右边是碧如宝石的大海,白色沙滩成为细细的分割线,这正是从天空俯瞰的情景。

  阳光凝聚成一束直直照入深海,宛如来自天庭的神迹般将海水映照出通透的蓝。

  五彩斑斓的海底生物游弋生息,悠游自在充满生之和谐,而他作为节目组人员“驾临”这片神迹的海域,有幸成为画卷中的“护花使者”。

  拥抱着林诺,共乘独角兽,最美的风情画也不过如此。

  “画得不错。”

  洛伦佐附在林诺耳边呼出热气,痒痒得萦绕着耳廓。

  “只是缺少点韵味。”

  “缺少韵味?”

  林诺立马从暧昧氛围中抽离,凝眸认真审视电子画板。

  落在画板上的笔触柔润飘逸,色彩斑驳迷离,很好地捕捉住那一瞬间的光影。

  三个场景,三种色调,水彩速写铺染出时空连贯的画境,以及胸中暗涌的情愫。

  该有的已经有了,剩下只需要细绘,所以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还缺什么。

  画笔轻抵着下巴,林诺沉吟着轻问道:

  “利奥所说的韵味是指?”

  “你是以独角兽的视角来画的吧,把自己定格为局外人,想逃匿什么?”

  环在腰间的手臂猝然拥紧,沉落在耳畔的声音似乎有一些不满。

  而后低沉的音调坠入心湖,泛起振颤的涟漪,林诺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眼尾羞赧地泛起水汽。

  他没想到男人会对画卷那么敏锐,已经不只是从审美的高度俯瞰,而是深入他的心魂理解画境,仿佛在说:

  我抓到你了,休要想着逃。

  心脏微微收缩,林诺慌乱地抓住胸口,却只抓住了洛伦佐的手。

  那只手微凉宽厚,接触到却像烫伤一样松开。

  然后被洛伦佐的另只手捉住,按在中间、叠在一起。

  心脏进一步收缩,涩涩的酸酸的,几乎喘不过气。

  “逃匿掩盖自己的感情。”

  话音低微到可怜,星际暴君却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贴耳逼问道:

  “不诚实的画会有韵味么?”

  “……不会。”

  “作为画手,是把绘画作为第一位,还是自己的感受作为第一位?”

  “绘画。”

  “而现在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连应有的韵味都牺牲了,我对你的影响莫非已经……”

  “利奥,请不要说出来。”

  林诺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各种意义上的羞惭。

  害他快要自闭的男人,嘴角兀自扯出笑容,探身将林诺整个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自己坐在画凳上,两人几无线隙的依偎。

  蒸腾的热气几乎淹没小画家,他恍恍惚惚地听到男人用暧昧的口吻威胁:

  “好,我不说。但你要把不久前的情景原原本本地画出来,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林诺:还能……做出什么事。

  林诺:“……我会画,但你要先放开我。”

  林诺小心翼翼地挣扎反抗,但被男人轻而易举地禁锢。

  洛伦佐掐住他的腰,强迫他回忆似的贴耳呢喃:

  “我这样抱着你,你比较容易复习那时候的心情。”

  “……”

  “情不自禁、妖娆迷人,我很期待展现在画里是怎样的风采。”

  脸颊烧灼得快要红透,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连绵澎湃,难以为情的情愫被赤|裸裸地摊开,宛如被剥了衣服暴露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果然不想画进画里。

  私密的羞耻的只属于两人的回忆,怎么好画下来QAQ

  “我会珍藏,只给我们两个人看而已。”

  “……”

  “所以无需借别人的视角遮掩,林诺只须展露真实的自己就好。”

  一点都不好。

  林诺满心幽怨,但存心隐瞒已是不可能,刚才的经历可知,再好的画技也蒙蔽不了某人的眼睛。

  洛伦佐亲了亲他的眼角,轻吻顺着脸颊下滑,落在唇角,着迷似的舔了舔。

  “可好?”

  “唔。”

  林诺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砰砰。

  外面传来敲门声,林诺露出得救的神情,连忙想和洛伦佐隔开距离。

  洛伦佐却牢牢禁锢住他,同时对外面不带一丝感情地吩咐:

  “进来。”

  门扉打开,来者笑容满面地喊道:

  “林诺先、先生。”

  尾音奇异地口吃,神情过于震惊而僵住。

  “洛蕾莱殿下邀请您用餐。”

  可怜的侍女多亏思维的惯性,才勉强把话语说完,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林诺瞬间绯红了脸颊,而怀抱着自己的男人却若无其事道:

  “把晚餐送进来即可。”

  “呃是。”

  侍女关上门扉一溜烟地跑走,室内重新落入寂静,洛伦佐无声地笑了笑。

  “可以放开我了吗?”

  小画家有些气闷。

  “还不能放开。”

  “……”

  “再现当时的情景,有助于你绘画。”

  “再现哪部分的情景?”

  “深海里你我同骑独角兽。”

  低沉的声音振动耳膜,几乎立刻将林诺拉回那个暧昧空间,深水海底身体紧密的相拥,广袤无边的海洋似乎只为两人存在。

  “那时你我几乎要失控,但画中一点都没表现出灼热滚烫的氛围。”

  水彩漫溢的蓝色包裹着他们,浇灌着应有的情绪,画中的两人冷静得像是过客,一点都不像主角。

  “毕竟在深海里,被海水包裹,很难展现炽烈的情绪。”

  林诺强自辩解,却听男人微微笑道:

  “真的吗?”

  “是真的,除非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如果我有,你会照画吗?”

  林诺心头一跳,认认真真地瞧了洛伦佐两眼。

  “如果有,我会的。”

  “我相信林诺不会食言。”

  男人愉悦地扬了扬嘴角,林诺旋即后悔。

  林诺:利奥可是精通美学的,答应他不正好落入陷阱?

  林诺:可是若真有好的想法,自己如何能无视。

  小画家纠结得肠子有点痛,恍惚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而是一串。

  塞壬宫的侍女们端着晚餐要再次现身。

  “利奥。”

  林诺连忙提醒他放开,已经丢过脸面了,他可不想再丢一次。

  “没事。”

  男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嗯?”

  他实在不知道刚才的话和要被侍女们“围观”有什么联系。

  脚步声在门前停顿,食物的香味透过门缝微微传过来。

  林诺紧张得吞咽了唾沫,而男人仍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环在腰间的手臂紧了又紧。

  砰砰。

  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扉推开,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侍女们捧着餐盘依次进入,大约有二十余人。

  两人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致密,呼吸微促,水蓝色的海底房间开始慢慢升温。

  林诺目光颤颤,祈求侍女姐姐们不要望过来,而侍女们遵循着宫廷礼仪,也确实没有随意乱瞟。

  但她们为何都脸颊泛红,而且挂着一脸姨母笑是什么意思QAQ

  “情状。”

  突兀的两个字响在耳畔,林诺怔住了,随即醍醐灌顶。

  “当前亦如不久,肆意挥散的情感粒子充满空间,深海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广袤。”

  男人沉了沉声韵,“残忍”地指出事实。

  “何况我们正被人‘窥视’,空间因‘窥视’变得越加局促,而情状变得越加浓烈。”

  侍女们依次从他们身旁经过,将餐盘端往餐厅,摆放好的,又依次从他们身边退离。

  细风扑面,若有若无的目光追着他缠着他,痴痴的笑声压制在唇齿间。

  即便侍女们全都退出了房间,房间里似乎仍残留着她们的视线,密密如蛛网的痕迹,包裹在电影镜头般的时空。

  而时空中真情流露的人,没有演绎技巧,全是感情输出。

  ……这就是吉加·维尔托夫的“电影眼”么?

  没有修饰的“镜头”记录下一切情状。

  林诺实在没脸皮装作若无其事,将小脑袋埋在男人胸口,等所有声音都远离后,低声呢喃:

  “利奥,你一点也不难为情吗?”

  “嗯,一点也不。”

  洛伦佐抚摸着他的背,手掌缓缓上移,停留在脖颈处,像金色大猫衔住了小猫咪的后颈肉,怀里的人异常乖顺。

  “我眼里没有她们,只有你。”

  心脏怦然而跳,浓郁的情绪奔流着,似乎想找寻喷涌的出口,却被林诺缓缓压制下去。

  “那我对你的关注还不够?”

  微微抬起的双眼有着明澈的浅茶色,像一泓映着银杏叶的秋水,灵动而优美。眼尾扫着胭脂红,似乎被欺负得狠了,幽怨而无辜。

  “已经足够。”

  洛伦佐吻着他的眼睛,勾唇轻笑道:

  “在深海水底的时候,你不是主动送上吻了么?大庭广众之下,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我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胆的一面。”

  林诺:???

  林诺:大庭广众?

  林诺:无视周围?

  林诺:亲吻利奥的时候,旁边并没有谁……

  “这里是人鱼帝国。”

  好心地提醒。

  林诺:???

  林诺:人鱼帝国怎么了?

  林诺:……人鱼。

  林诺:鱼。

  林诺:……!!

  林诺求助地望向男人,希望抓住一棵稻草,然而洛伦佐“无情”地给予肯定眼神。

  如果说精灵帝国草木有灵性,那么人鱼帝国便是海洋生物有智识。

  林诺:……

  林诺:啊啊要死!

  林诺:所以说,我是当着一圈“观众”的面亲吻了利奥么QAQ

  小画家羞得无可无不可,深深埋在男人怀里,发出呜咽的埋怨声。

  “你怎么不提醒我。”

  “因为我想叫它们知道,你的心已经属于我。”

  作者有话说:

  陛下太坏了。

  *

  情状:affection

  情动:affect

  这两个概念借用自德勒兹《电影Ⅰ:动作-影像》《电影Ⅱ:时间-影像》,近些年国内才开始重视德勒兹的哲学著作,一些名词翻译得很混乱,但大体上的共识如上。

  哲学概念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我只是电影爱好者,粗略关注过,请别逼问哈~

  在本文中,可以把它们简单理解为流动性的情感氛围,比如两个情侣对视,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经由身体表现出现,便是情状。从一种状态流变到另一种状态,便是情动。

  电影眼:参见吉加·维尔托夫的《持摄影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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