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越一句话就打破了言琛的伤感, 方程给了便宜徒弟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开话题说：“把这个也送走吧。”
林超越一听，也不耽误。
刚才超度旗袍小姐姐, 他得到了确实的好处，正式从玄门小白升华成有一咪咪道行的小小天师了。
超度恶鬼的增幅只会更大！
方狗难得大方将“老婆本”让给自己练手, 亲徒弟肯定不能错失良机。
林超越麻溜地用红线缠绕自己的槐树枝, 然后注入自己的阴气, 开始抽打鬼脸——暴力驱邪。
鬼脸罪孽太重，得先给他“洗个澡”，降低超度难度, 新手林超越才好上手。
鞭打的过程，没比方程的烈阳暴晒法舒服多少，鬼脸惨叫着, 不停求饶。
“啊啊疼啊！道友，不, 大哥！大哥饶命！我真没想害人啊, 只是想赚点钱，过上好日子。没想到, 没想到……呜呜呜, 我死的好惨啊！死了还要被杀我的混蛋当狗使唤, 我太惨了, 呜呜呜呜呜……”
鬼脸痛哭流涕。
鬼道士柳岸被孙怀文驱使两年, 孙怀文一直用鬼魂喂养他，让他实力大增。
后来虽然脱离魔掌，柳岸却已经吃鬼成性, 不吃就整只鬼难受得像在晒太阳。
他想要鬼，双胞胎哥哥想要钱。兄弟俩一拍即合, 这才有了假道士冒充柳道长，重出江湖的事。
高老板就是兄弟俩合作后，接的第一单。
万万没想到出师不利，他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就被方程抓了个现行。
本来鬼道士看方程年轻，还想装逼，蒙混过关。
没想到，他以为道行浅的小年轻这么凶残，连他的前主人孙怀文都被他弄死了。
柳岸现在是万万不敢有半分侥幸，只有满口求饶。
“你惨，被你囚禁奴役的鬼童不惨吗？”
林超越完全不为所动。
刚才方程吸收玄力恢复的时候，林超越已经听沙白简单说了今晚遇到的事。
这鬼道士的罪行，他也一清二楚。
林超越现在也了解一些常识了，不满八岁的孩童在天道爸爸眼里是幼崽，被保护人群。
鬼童贪恋人间，只要不造杀孽，迟点不去投胎，天道爸爸也不会让他失去理智变成厉鬼。
超度了鬼童就是功德一件，但拘役鬼童，驱使鬼童作孽，就是大罪过了。
何况那孩子为他所累，竟然还魂飞魄散了！
听他还不知悔改，林超越气得更用力抽他！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整张鬼脸都在颤抖，还不知死活地争辩：“我也没让他去做害人的事啊，顶多，顶多就是吓唬一下那些狗大户！而且我一天三顿虔诚供奉，没有半点委屈那孩子。我怎么能想到会遇到孙怀文，把他打散了，还把我搞成这样……”
“哼！我一个刚入门的都知道，侠不可以武犯禁，道不可以法谋私！错就是错了，不管是人是鬼，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林超越恶狠狠地说。
“别打了别打了！留我一条狗命，我可以为你们做很多事的，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什么都能做——啊啊啊轻点轻点！”
发现林超越越打越狠，鬼脸终于意识到多说多错，痛叫着，不敢再逼逼了。
言琛看在眼里，不由笑道：“超超做得很不错啊。”
方程说：“他心里有把火，让他对着恶鬼烧一烧也好，免得哪天烧着自己或者别人。”
言琛听了心里也有些感慨。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算是真的，也只能修成怒目金刚了。
曾经手握屠刀的人，想变回没心没肺的暖宝宝，只有重新投胎一条路。
幸好，超超遇见了阿岁，还有回头的机会。
想到这里，言琛真心道：“阿岁是个好师父。”
方程看出他心中百般感慨，不愿他想起那些伤心事，故作头疼地叹了口气。
在言琛疑惑地看向自己时，方程含笑说：“徒弟都是来讨债的，我师父经常这么说。以前我当他不懂珍惜，现在我是懂了。说不定我就是哪辈子欠了这家伙的钱没还，这辈子才当了他师父。”
“噗。”
言琛忍俊不禁，“超超也没这么差吧？再说了，还说不好是谁欠谁呢。超超摊上三天就把他弄去打鬼的师父，也要哭了好吗？”
“他这算什么，我咬着奶嘴的时候，我师父就带我去捉鬼了。”
方程哼哼声。
“咦？”
言琛露出好奇的眼神，“你师父怎么教你的啊？”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们这行，把动手机会让给徒弟的，才是好师父。我教一万句道理，都不如你自己动一次手。——这是我师父原话，说的时候就站在我后面，让我把符箓砸准点呢。”
方程感叹：“比起我那时候，林超越可太幸福了。”
“啊？那你第一次动手是什么时候？”
言琛追问道。
“三岁，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方程记得特别清楚。
“这么小？！”
言琛惊了。
方程笑道：“熊孩子嘛，看到我戴眼镜他们没有，就非要脱我的眼镜。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就把他们揍了一顿，揍得哇哇哭，老师拉都拉不住。就是打架的时候眼镜弄掉了，我看到拉架的老师里多出了一位女老师。”
“啊？”
言琛一下子坐直了。
方程摸摸他翘起来的小卷毛，笑着继续。
“她在旁边拉架，让我们别打了，说不听话要喊家长了什么的，凶巴巴的，特别有威严。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鬼——唔，言言，你肯定不知道当师父的有多丧心病狂，从我能说话开始我师父就拿我当人形侦测器。
他把我绑在胸口，我指哪儿他打哪儿。
有了我之后，他老人家还拓展业务，开通了冥婚服务，专门给那些因为姻缘不顺不肯去投胎的男鬼女鬼拉红线，送他们成双成对入地府。
真是不放过一点做功德攒老婆本的机会！
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我见的鬼比人还多。”
言琛本来还因为女老师鬼突然出现的讲述，而头皮发麻。
——没办法，他想象力太丰富，思维太跳跃。
这瞬间，他已经从人群里突然多出一个女老师，脑补到自己身边围着六个人、结果低头一看只有五个影子的画面了。
不过，咬奶嘴的方奶岁被师父绑在胸口，师父问“乖宝，快告诉师父鬼在哪儿呀？”，小奶岁圆溜溜大眼睛里装满生无可恋的画面，强势乱入，言琛立刻就忘了刚才的恐怖想象，大笑道：“哈哈哈哈！师父这算是雇佣童工吗？”
见他不再紧张得捏手指了，方程也笑起来：“何止啊，他还是合法雇佣，不花钱的那种。因为我在他户口本上。”
“哈哈哈哈哈哈！”
言琛觉得师父真是太机智了。
方程接着之前的故事说下去：“不过，那次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面对鬼，也是第一次亲手送鬼入轮回。”
“哇，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有没有凶你？”
言琛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听。
“那倒没有。”
方程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位女老师倒是没什么留恋，听我说她留在这儿，很容易让小孩子感冒生病，就愿意走了。”
“我给她念往生经的时候，看到她死之前发生的事。
——有个报社的神经病，拿着刀跑进幼儿园。她为了保护学生硬是抓着那个凶徒，被捅了十几刀都没放开手。
特警击毙那个罪犯的时候，她的手还抓在那混蛋的裤子上，掰都掰不开，为她收尸的人只能剪掉歹徒的裤子。
因为保护的执念太强烈，她就变成了地缚灵，困在幼儿园里没办法离开了。”
“她好伟大，老师太不容易了……”
随着方程的讲述，言琛已经看到那个画面了。
学校里最凶最不受欢迎的一位女老师，却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娇小的身体筑成围墙，挡住了血雨腥风，将生的机会留给幼小的孩子。
耳边仿佛都能听到她痛苦地喊“快跑”的声音，言琛心里特别受触动。
“对小孩子下手的畜生，死的太便宜他了！”
想起那位老师鬼，方程心中也是满腔感慨。
正是因为第一次面对的，是这样温柔的一只鬼，方程对鬼魂多了一分慈悲和耐心。
后来遇见鬼，不管好坏，他都会先看过他们的生平，再决定怎么处理。
否则以他的脾气，看到罗盘鬼道士这黑漆漆、罪孽深重的模样，根本懒得废话，直接一顿削，然后超度了事。
不过，看言琛气得眼圈泛红，方程心疼坏了，连忙岔开话说：“嗯，是便宜他了。不过那天，我被叫家长了。”
“嗯？你暴露了？”
言琛的注意力从罪恶的疯狂和悲壮的牺牲里，转回了方程身上。
“不止。”
为博老婆一笑，方掌门自爆黑历史：“我在幼儿园给那位老师烧纸钱，被其他小孩看到，就喊他们一起。他们以为是什么好玩的游戏，整个班的同学围在一起烧纸钱，跟着我念什么“您走好”、“善有善报”、“来生有福”什么的，整一个□□现场。言言，你想也知道我们老师看到时候的心情了，可怜的小姐姐差点吓晕过去。”
“哈哈方岁岁你真是从小秀到大啊！喊小伙伴一起烧纸是什么神操作鹅鹅鹅！”
言琛要笑死了。
方程还在他笑点上蹦迪。
“老师就问是谁搞的事，这些熊孩子都不带挣扎的，全都看着我。
我就被请家长了。
听说我师父把我捞出来之后，在家长群里被全体家长教育了。
后来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有好多叔叔阿姨问，哪一个是方岁同学的爸爸啊？方岁同学的爸爸来了没有啊？
我师父拿我的小书包挡着脸，恨不得钻地缝里面去。不过最后还是被家长们发现了，他站在讲台上，诚恳地做了八百字检讨才被放过。”
“哈哈哈，师父没打你屁股吗？”
言琛大乐。
“他差点把我吊起来打。因为老师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我特别诚实且无辜地回答她，“爸爸教我的呀，这事是不对的吗老师？””
方程供认不讳。
“鹅鹅阿岁你是芝麻馅儿的吧太坏了鹅鹅鹅鹅鹅。”
言琛要笑没了。
这到底是什么冤种徒弟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