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点设置的闹钟响起，沈向书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从酒店的窗口看去，雨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密了，更适合上演他那为沈喻量身打造的剧本。
沈向书收拾妥当，在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
接着，他没有打伞，也没有叫车，就这样独自冲进了大雨之中。
沈喻做完作业从楼上下来找水喝，意外发现沈致知还在客厅办公，沈向书却不知去向。
察觉到沈喻的意外，沈致知解释道：“向书出去买东西了。”
沈喻本想说他不在乎沈向书的动向，但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他还没有做好和沈向书互撕假面刀剑相对的时候，没有必要闹得太难看。
于是他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径自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杯水还没有喝完，沈向书回来了。
沈向书的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嘴唇也冻得发白。身上的衣服本来还算厚，但现在因为被雨水打湿都黏在一起，冷得他不住地打着哆嗦。
“天呐，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家里的佣人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连忙拿了毯子过来给沈向书披上。
“您快上去洗个澡，暖暖身子，让厨房给您煮点姜茶喝。”
沈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向书的手，两手空空，不知道他出门买什么去了。
买罪受吗？
他喝完水，准备回房间继续复习英语真题，没想到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对上了沈向书楚楚可怜的双眼。
“哥哥，对不起，我没有买到……”他说话的时候还有雨水不住地从额头上滴落下来，脸色苍白脆弱。
沈喻：“？”他有意识地后退两步，拉开和沈向书的距离，“你没有买到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向我道歉。”
但沈向书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就像是被他的话刺伤了一样。
他咬了咬嘴唇，有些难堪地解释：“我刚才出门，是想给你买喜欢的蛋糕吃……”
沈喻一头雾水，不知道沈向书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这么多，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现在不想吃蛋糕。”
说完，他绕过沈向书，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一只冰凉湿润的手忽然攥住他的手臂，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他的毛绒睡衣，冷得沈喻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沈向书的声音断断续续，多是气音，听起来虚弱得很：“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号了……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买了蛋糕回来，你会高兴的。”
沈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拉开沈向书的手：“如果你现在能让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会更高兴的。”
沈喻真的后悔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今天从睁开眼睛开始，都不会走出自己的房间一步。
江存川说的没错，只有学习是最可靠的，学习永远不会背叛你。只有数学是最真诚的，数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容不得一点儿弄虚作假！
“小鱼。”沈致知不赞同的声音在他的不远处响起，“向书是为了给你买蛋糕，才淋了雨，你不要对他太刻薄。”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玄幻了？沈喻眼睛发直，感到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挖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踩踏。
“首先，我没有要求沈向书去替我买蛋糕，让他淋雨也不是我造成的，不要道德绑架我。”
“其次，家里有这么多司机，沈向书本人也是业余赛车手……”说到这里，沈喻瞥了沈向书一眼，轻笑，“虽然他还没有驾照，但我相信开一辆区区商务车应该不成问题。无论怎么想，他都有很多种方法能够避免自己被淋成落汤鸡。”
“最后，如果你们继续挡着我，我还能说出更刻薄的话。”沈喻一脸冷漠。
这就叫刻薄吗？那沈向书当初按着他的脑袋，在学校厕所里霸凌他，让他去死的时候，沈致知怎么没有站出来职责沈向书，说他太刻薄了呢？
沈喻不自觉地握紧玻璃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清瘦的手背上都绷起一层青筋。
沈向书眼神暴戾，凶狠地盯着沈喻的后背。然而转瞬又被他压抑下去，查新换回那可怜的无辜模样。
“大哥，哥哥说的对，这都是我自作自受，不怪他……”
沈喻实在厌烦和他们继续上演这八点档狗血剧，不再分给两人一个眼神，几乎是逃也是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反锁上房门，沈喻坐在书桌前开始思索，他能不能想办法申请周末也留校住宿呢？
而沈向书，因为淋了一场雨的缘故，果不其然在傍晚的时候发起了高烧。
“向书，实在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回去休息吧。”
晚餐时，沈致知看着神情恹恹的沈向书，忍不住开口关心。
这句话倒让沈喻多看了他一眼，沈致知确实是不一样了，原本冷心冷情的家伙也会主动关心自己的兄弟了？真是个奇迹。
“……不用了。”沈向书烧得满脸通红，却仍旧强撑着坐在餐桌上，小声说道，“我想和大家一起吃饭……”
说话时，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喻，眼神紧张而期待，倒衬得沈喻是个欺负弱小的恶毒哥哥。
不过无所谓，沈喻才懒得配合他演戏。
他把碗一推：“我吃饱了。”
然而要走时，沈向书却仓皇出声：“哥哥！”他站起来得匆忙，带着桌上的餐具一起挪位，发出剧烈的声响。
沈喻停下脚步，蹙眉看向他。
“你……”沈向书咬了咬唇，长相上的俊秀被他利用到了极致，“我想喝粥。”
沈喻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沈向书的意思，他要沈喻去给他煮粥。
要通过这一行为，判定沈喻还是在乎他的，要这一次之后以前的种种过往不提。
沈喻几乎要被气笑了，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沈向书：“想吃粥你可以和阿姨说，这么多大厨总能做出你爱吃的粥。”
他懒得再看沈向书脸上伪装出的破碎表情，和一旁沈致知错愕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沈喻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这一天可真够糟糕的，要面对为了弥补良心不断感动自己的沈致知，还要看沈向书时不时的精彩表演。
就算是铁打的人被这么折腾，也很难继续保持微笑。
必须申请周末留宿，刻不容缓。沈喻咬了咬嘴唇，掏出手机开始给江存川发消息。
楼下客厅，沈向书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盯着沈喻离开的方向。
良久，他伤心地坐了下去，难过地问沈致知：“大哥，哥哥他时不时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沈致知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沈向书，说怎么可能呢，却发现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挫败吗？当然是有的。
但挫败的产生不仅是因为沈向书，也因为自己。沈喻对沈向书的冷淡让沈致知意识到，并不是对沈喻好，他就会忘记过去的痛苦，张开怀抱原谅他们。
对沈向书的死刑宣判，何尝不是对他的呢？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向书小心地觑着沈致知的表情，却见后者脸上芒市迷茫和落寞，竟然一点儿打算为他讨回公道的想法都没有。
沈向书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已经打算用苦肉计了，再苦一点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沈向书立刻站起身，大踏步地向屋外走去：“我知道了，如果我也淋一场雨烧成傻子，哥哥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向书！”沈致知面露震惊，连忙快步走过去拦他。
沈向书原本也不是真的想去淋雨，因此假装拉扯了几下，就被沈致知拽了回去。只是他的嘴里仍在叫嚷着，要感同身受一次沈喻的痛苦。
沈喻被楼下吵得受不了，下来看的时候正巧听到这荒谬的一句。
多可笑，他被霸凌的那些痛苦过去，在沈向书眼里，不过是轻飘飘可以利用的工具。只要装出忏悔痛苦的模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得到原谅吗？
何其讽刺。
“小鱼，把手机举起来。”电话里的江存川异常温柔地说，“来，下楼，我把放到沈向书面前。”
鬼使神差的，沈喻照做了。
看到沈喻出现，沈向书的脸上错愕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佯装出的惊喜：“哥哥，你……”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沈喻手机视频中的江存川。
对方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懒懒地抬起眼睛看过来，声音很淡，却如擂鼓刺入他的耳膜。
“沈向书，别装了，收起你这幅伪善的嘴脸吧，看得我想吐。”
沈向书脸上的表情一僵。
江存川轻佻讽刺的话语还在继续：“加害者为了洗白自己，竟然要把一切错误都推到受害者的身上，真够讽刺的。”
他轻笑了一声，转动了一下眼睛，找到了旁观者一般的沈致知。
“还有你……少做戏感动自己了。”听着江存川的话，沈喻一阵畅快。就像那些他无法出口的话，统统被江存川发泄了出来，让他无比痛快。
在沈致知愣住的眼神中，江存川对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要是真想忏悔，就该动动你的手指，查一查你的好弟弟在学校对小鱼做了什么。”
“然后扇自己两个耳光，为自己的愚蠢下跪向小鱼道歉。”
最后，江存川说：“小鱼，收拾东西，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