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柔嘉惊愕的眼神之中,顾清辞揉了揉瞬息之间涌现出无数记忆的额头。


“接下来,还有更不堪入目的内容,你确定要在这里观看吗?黎小姐?”苏满楼挑衅地问道。


黎柔嘉轻蹙眉头,并没被吓到,而是看向顾清辞,冷冷道:“殿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和这位苏公子的关系?”


顾清辞揉着额头,并未回答他们的问题。


苏满楼自信的眼中也划过一抹不确定。


惴惴不安之中,顾清辞唤来随侍:


“来人,送黎小姐回摄政王府。”


黎柔嘉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清辞,终于是银牙轻咬,愤然甩袖,路过苏满楼之时,冷声道:“以色侍人的妖孽。”


苏满楼双手抱胸,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知道自己长得不如本大爷就行。”


等黎柔嘉走之后,苏满楼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捡起案几上的糕点丢进嘴里。


“你这找的什么黎小姐也不行啊,清辞。”


“你过来到底是想要说什么?”顾清辞不耐道。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将苏满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扔出去,而是允许他继续留在这。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脑海中的声音一直在吵他,或者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苏满楼身上的梅香很好闻。


苏满楼拿出怀中一早准备好的玉竹骨扇,递给顾清辞眼神认真道:“来给你送趁手的武器的。”


说着,将竹扇中柄上一个凸起的开关一按,瞬间从圆润的扇叶中伸出一个个尖刀,再按一下,尖刀又收回去了。


这精妙的机关和莹润光泽的玉竹骨扇再次戳中了顾清辞的喜好。


这把扇子确实很让他欢喜,也确实很趁手,但他还是没接。


“可以不要娶黎柔嘉吗?清辞。”苏满楼低沉着声音央求道。


顾清辞又一次看到他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就像被无数根针在刺,而理智却占据了上风:“不可能,黎柔嘉我一定要娶,苏公子,我说过,你我之间并无情愫,请自——”


“重”字并未说出口,就被面前的人牢牢抱住,那沁人心脾的梅花香简直让他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明明先前他对他都毫无感觉,为什么此刻这个拥抱却又像极其贴合他的心意一样,让他无法伸出推开的手。


甚至还想紧紧回抱过去,就好像之前他们相拥过很多次一样?这简直不可理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推开了怀中之人,顾清辞扶着快炸掉的头,沉声道:“滚!”


他是对脑海中那吵闹的杂音说的,并不是对苏满楼说。


但在苏满楼眼里这就是如初见那样,厌恶的拒绝。


苏满楼眼中划过一抹受伤。


强装的自信像是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即将坍塌成灰。


他承认,一开始看到黎柔嘉的时候,他就想杀了那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也有些怨恨不推开这个女人的顾清辞。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顾清辞的错。


他只是,他只是短暂地忘了自己而已,他会努力让他想起来的。


即便,即便,他脸皮再厚些,又怎么样?


比起顾清辞对他的好,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说他贱也好,说他自甘堕落也罢,他就是不肯轻易言弃。


他可是苏满楼!他不是一般人!他有天资仙容和一身非凡的武功!


“你既然要娶她,不若考虑换成娶我。”


“你说什么?”顾清辞不可置信道。


“我说,既然你要夺嫡,要登基,何不娶我,我是晋安候世子,手中兵力不比摄政王少,况且我比那个势利的女人对你更忠诚。”苏满楼轻声道。


这已经,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能再卑微了!主动求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顾清辞并未答应他的请求,但也并未拒绝,而是让他在顾府继续住下了。


寂静的夜晚,顾清辞一个人躺在床上,捂住眼睛。


他真是疯了!他竟然让苏满楼住下了,这算是什么?


默认吗?


一想到那双妖冶却坚定的漆黑双眼和带着热度的吻,顾清辞就心脏狂跳。


娶一个男子为妻,他从未想过有这种选择,老实说,即便苏满楼是晋安候世子,有世袭的兵权,但他却是个男人,男人再好看也不能像女子那样生儿育女。


所以他留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生死一瞬的夺嫡之争之中,这是一场不容有错的斗争,但此人却变成了这场斗争的变数。


事情如何变成这一步的?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他为什么要夺嫡?夺嫡是否是最明智的选择?


就这样满腹心事之中,他睡着了。


就这样怀着纠结的心情过了几天后,亲信小周匆匆来报:


“殿下,摄政王有请。还有,黎世安也在。”


顾清辞揉了揉额头,看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洗漱了一下,穿戴好衣衫,并未通知苏满楼,孤身一人乘坐轿撵来到摄政王府。


早在门口等着的小厮立马将顾清辞引到院中。


穿过重重屏障和郁郁葱葱的翠松之后,来到富丽堂皇的正室,听到丝竹管乐之声悠悠传来,穿着精致的舞女在奢华柔软的地毯上赤足跳舞。


觥筹交错之间,顾清辞看到面色硬朗的黎世安坐在下首,正中是脸色有些冷淡的摄政王,左侧是垂泪自怜凄凄看着他的黎柔嘉,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朝中官员也在。


“叔父。”顾清辞行礼道。


摄政王冷哼一声,只是挥手让他坐。


“听说日前你府上来了个自称为苏满楼的男子,和你关系非比寻常?”


黎世安伤好后面色稍微红润了些,此刻硬朗的面色闪过一丝冷笑,补充道:“何止是非比寻常,可以说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摄政王闻言面色闪过一丝怒意,看了一眼旁边垂泪的黎柔嘉,心疼地哄道:“别哭了,柔嘉。”


黎柔嘉止住了眼泪,柔声道:“爹爹,你不要怪罪殿下,男人在外有几个知己之交也是正常的。”


摄政王听完更生气了,他不怒自威的眼睛带着灼灼的怒意看向顾清辞:“荒谬!你与那苏满楼只是玩玩倒也罢了,你现下都要和柔嘉成亲了,又岂能在外再纠缠不清?”


“依我看,尽早断了便罢了。和柔嘉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我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怎可受这等屈辱?”硬朗的嗓音透着十足的强硬。


座下的朝中大小官员听得冷汗涔涔,这摄政王竟然如此强势,当众给六殿下难堪,若将来做了这国丈怕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顾清辞只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未回复。


摄政王看他这幅样子,顿时怒从中来,沉声道:“你若无心,那便不必和我摄政王结亲,我看二皇子也是一表人才,柔嘉和他也是般配得很。”


他当然只是想威慑一下六皇子,毕竟现在六皇子才是明德帝昭告天下的正储。他只是想敲打一下六皇子,再说自己女儿也是非他不可,其他人那肯嫁。


黎世安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他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皇位正储了。


但并不代表他可以被人随意拿捏,这摄政王也真是不知好歹,敢拿自己随便开玩笑。


若不是天下诸侯割据,这摄政王有些用兵之道,何以轮得到他现在在这说话,想来擅长用兵打仗的人并不懂为人处世之道,当真是居功自傲讨厌得很!


但话虽如此,他却并未出口反驳,而反倒是卖了摄政王一个面子,圆滑道:“如此甚好,我一直仰慕堂妹天人之姿,如若可以娶回家,乃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心中想的是,娶回家就把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关起来,不用再出来了。


如今他为劣势,只须作壁上观即可,届时坐收渔翁。


摄政王得意地接受了黎世安的奉承,再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顾清辞。


谁料,顾清辞却掸了掸白色袖袍上的灰尘,悠悠开口道:“那便在此把婚约作废吧。”


“你说什么?殿下!”黎柔嘉不可置信地失声道。


顾清辞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叨扰了,叔父,我府中还有些事,便不作陪了。”


摄政王却一拍而起:“你给我站住!”


顾清辞并未坐下,依然挺直如松地站着,定定地看着摄政王,毫不畏惧。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要取消婚约?”


“对的,抱歉了叔父,我实在配不上堂妹,便不多耽误了。”顾清辞淡然一笑。


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黎柔嘉此刻却突然慌了,她连忙扯出一个笑容:“殿下别生气,爹爹并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柔嘉在此向你道歉了。”


顾清辞却回以一礼,淡然笑道:“抱歉了柔嘉堂妹,叔父教训小辈怎么说都是应该的,只是我们确实不合适,我还是不要耽误堂妹你寻一门好亲事了。”


摄政王却大怒,厉声道:“如此你便是铁了心了!柔嘉不必向他道歉,你条件这么优越大把人排着队!只是我奉劝你一句,六殿下,如今出了我摄政王府的门,你便不必再进来了,懂我的意思吗?”


“我看这摄政王府也不过如此,都是一帮傲上矜下的人而已,没什么好进的。”


一道邪肆轻佻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着门口出现的一抹红色身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因为此人出尘绝色的姿容,而是因为他手中的兵符。


不对,是两个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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