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温暖且有人气儿的大殿,宋伯元下意识抖了下肩膀。
那是在军营里泡了好几年才得来的怪癖,像抖那么一下,外头的风雪神就会绕过她吹往对面的胡族似的。
景黛抬手,手指迅速跟过来,同样冰冷的唇在宋伯元的耳郭边似沾未沾地开了口,“有伤口?”
宋伯元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小伤。风一吹,就痒,骨头缝里长草似的。”
景黛偏头笑了笑。
宋伯元抱她就像提一屉包子那么轻松,此刻听到那隐在风声的笑音,也跟着弯起了眉眼。
两人默契地放淡痛苦,选择在大好的时光虚度光阴。
身侧是新刷的红墙,脚下是造价不菲的长砖。
宋伯元抱着景黛,一步一步地走向不远处的叠琼宫。
二人身后是专属于景黛的马车,马车夫依然是不管春夏秋冬都要穿草鞋的知冶。
宫道一如既往地干净,这一路,也罕见地没碰上人。
直到宋伯元踏入叠琼宫的地界,她才好奇地问道:“宫里是不是少了不少人?怎么这一道都没碰上半个喘气的?”
景黛懒巴巴地从她身上自顾脱了大氅,整个人极速滚进被子里,才开口对她道:“少了七成。往后,还能更少。”
宋伯元回到门口跺了跺脚,才重新进了门。
“你打算,什么时候刮你身上那毒啊?”
这话让宋伯元问得极度自然,景黛也自然地躲在被子下回答她,“你觉得我有和从前不一样吗?”
“有啊,”宋伯元点头,她走到桌边倒了碗热茶,自顾喝了两大口才端着剩下那半碗走向景黛,“好像,更愿意表达自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黛稍抬起上半身,左手固定在宋伯元端着茶碗的右手上,头探过去喝了口热茶水后,满足地将自己的头靠在宋伯元的小腹上。
“我的意思是,你发现我有什么发疯的征兆吗?”
宋伯元右手端着茶碗,左手顺势搁到身前靠着自己的景黛脸上,轻抚了几下后,才摇头。
她将茶碗小心地搁到床沿边,转回头来笑道:“你平时就挺疯的,我不知道,”话还未说完,景黛佯装愤怒地抬了手,拇指与食指并起来,揪起宋伯元的脸就不松了。
“阿元,”景黛低声叫她,手来回扯了扯,才抬起头亮晶晶着眸子看向宋伯元:“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宋伯元眉梢一扬,玩味地眯起眼微曲着背看向景黛,她双手合起自然地搭落在身前,停了好一会儿才对景黛点头,“你希望的话。”
“这么勉强?”景黛笑着问她。
“不勉强。”宋伯元抬手挠了挠她的下颌,“我是怕你接下来,让我为了你不去死,享尽孤苦余生,”她单手撑在床沿边,右手轻掐住景黛的下颌,笑着问她:“姐姐一定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吧?”
景黛浅浅地笑了一下,整个人也泄了力,将整个脸搁到宋伯元掐她下颌的手上,那手因突来的重量而往下坠了几分。
“把我想得这么爱你啊?”景黛懒洋洋地问,每说一个字,唇角就碰到宋伯元的虎口一次。
“那姐姐爱我吗?”宋伯元回身坐到床沿边,将手里景黛的头挪到自己肩边。她单手搂住景黛瘦得突出骨头的背,另只手抽出被景黛压在身下的被子,整个将她卷起来。
景黛无声地摇摇头。
“那你惨咯,景黛。”宋伯元笑,她凑过去亲了亲景黛的侧脸,“活了这许多年,还不知道什么叫爱。”
景黛依然没说话。
视线却顺着窗子飘向远方,像随着风骋千里,看到那大梁海清河晏的那日。
有孤鹰独搏长空,从远方带来无尽的期冀。
平宇殿内,宇文善坐在高位看着趁景黛不在他身侧而钻狗洞入宫的大臣们。
“众卿平身。”
七八个人窸窸窣窣地起身,连谢恩的话都不敢大声言。
分坐两侧后,沉默了会儿,才有人开口说话,“这宋伯元就这么鸟悄地回来了,半点风声都未透,金吾卫与禁军都像死了一般。她无旨就敢带着先头部队大摇大摆出现在汴京城,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吴大人所言甚是。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这宋伯元现在翅膀硬了,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善轻轻咳了下,清了下嗓子后才对底下焦虑非常的众人道:“各位的忧虑,朕又何尝没想过?”他顿了下,又道:“只是如今镇国公府声名煊赫,却未尝都是害处,众位爱卿就没想过,朕那十二弟也姓宇文吗?”
底下的人一听他这样说,纷纷从椅子上滑跪下来表忠心。
宇文善却笑着伸出手去往上虚抬了抬,“景黛布谋女皇多年,还以为朕看不出来。朕留着宇文流澈的命,就是为了此刻,景黛还以为她演技多好。呵呵,当年她软了心留下宇文明空,还亲自赐了名,至如今看她该如何收场。宋伯元夹在宋佰枝和景黛之间,也是一定要有个取舍的。朕不急,就等今晚,鹬蚌相争。”
“圣人可有了对策?”
宇文善闻言轻笑了一下,他眉梢一挑,眼睛往身后那硕大的屏风一扫,对着下头的人道:“莫慌,莫慌,朕自有主张。”
站在最外侧的王有发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宇文善见状,一副上位者宽和待人之态笑着问他:“王侍郎可有对朕说的?”
“回陛下的话,”王有发深深一拜,“臣不久前刚刚见了张焦,”
“哦?”宇文善双眼一眯,整个上半身前倾,一副着急聆听的模样。
王有发忙继续道:“臣已与他有了私下里的承诺,若他可助臣除掉妖女,臣愿倾尽全力相助。今夜,张焦会携贴而来,”
宇文善皱眉想了会儿,又抬起头道:“再没说别的?”
王有发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没了。”
宇文善回头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黄门道:“什么时辰了?坤宁宫那头到了什么步骤?”
“回陛下的话,寅时一刻,景小姐像是宴上犯了病,被宋将军抱着回去的。镇国公府的几位还在,想是正在兴头上。皇后,”风劲顿了会儿,觑了眼宇文善的表情才继续道:“皇后娘娘献舞一曲,庆贺宋将军荣耀归来。”
“皇后?”宇文善意外地挑眉转身,“那没趣儿的婆娘竟也对宋伯元动了心?”
风劲闻言想都没想就“扑通”一声跪下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
地下的几位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话,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之际,宇文善用靴尖抬起了风劲的头,“起来吧,又不是你的错,你慌张什么?”宇文善放下脚,对着厅上的众人道:“好了,众位爱卿且回吧。”顿了一下,对着坐在最前头的吏部尚书吴言之笑道:“吴尚书,您老辛苦了,过两日,朕就将那狗洞再扩大些,以后就方便了。”
说完了话,忍俊不禁地抿着唇看向吴言之。
吴言之岁数不小,头发都花白了半数,如今听到宇文善在众人面前调侃他,顿觉悲愤交加。他不悦地蹙眉看向宇文善,宇文善却已转身,进了内殿。
身边有人过来劝他:“圣人还小呢,身边有景黛那样的妖女言传身教,多些孩童劣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吴言之不吭声,顺着来时的狗洞又曲着腰折着背原路爬了出去。
内殿之内,坐着一个穿总管大太监衣裳的人。眉须皆白,坐姿却端正不阿。
宇文善紧走几步,到了人近前儿,才叫了声:“风公公。”
“人都走了?”
“走了。”
风必声皱眉,第一句话就是:“张焦是景黛的人。”
宇文善点点头,“这个朕知晓。朕当年得公公点拨,韬光养晦许多年,可不是人前那副被景黛牵着鼻子走的傀儡。”
“既然陛下知道了,那奴家也没什么可提点的了。”风必声抬起头,两人对坐相视一笑。
宇文善伸出手从棋盒里掏出一白子,飞角起。
风必声从善如流地跟上。
期间,两人皆未开口。
棋局过半时,宇文善停了手,他抬起头,笑着看向风必声,“公公这棋道愈发精进,朕已难望项背了。”
“未到终局,陛下万不可轻易言弃。”
宇文善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朕若没有那点忍耐力,如今登上这皇位的绝不会是朕。”他顿了顿,得意地仰起头:“朕上位那日,可是景黛亲手给朕递的匕首。她以为她聪明非凡,殊不知,她稳朝政定民心,派宋伯元去前线灭胡,全是为朕做嫁衣。她今夜要逼朕同意女娘入科考,朕就装醉卖傻。她们家那几口人个个人精样,如今宋伯元回来,朕就更期待接下来的戏码了。”
“宋伯元这人,行事诡局,手段虽磊落,但心思玲珑,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风必声按下一子道。
“呵。”宇文善迅速跟上一子,手却没抬起来,他两指紧紧夹着那白棋子,突然问道:“公公你说,朕没要她回来,宋伯元却大肆宣扬奉旨回京,这罪名够不够砍头的?”
风必声将视线从棋盘挪上来,“万万不可。宋伯元是大功之将,正是京城炙手可热之态,陛下若真的动了杀心,也不该过明路令众将士寒心。”
“知道。”宇文善笑着应了声。
风必声重新将视线挪回到棋盘上,却越看越奇怪。总觉得盘上动态与自己的记忆有偏差,他怀疑地“嘶”了一声。
宇文善纯真地看向他,“可有不妥之处?”
风必声眨了眨眼后摇头,抬了手在棋盒里拿了一子,犹豫一瞬,才落下手里棋子。
在宇文善摧枯拉朽的攻击态势后,风必声垂头对他道:“是臣输了。人老了,就不中用。”
宇文善正笑着亲自拾子,手靠近棋盘边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那是风必声足够翻盘的机会。他顿住手,惊讶地看向风必声:“公公,未看到此处吗?”
“看到了。”风必声继续垂着头,抬手迅速落下一子,“这就是宋伯元,望陛下谨记。”
必胜的棋盘在顷刻间,倒戈胜利。
宇文善手里抓着一大把棋子,眯眼死盯着桌上的棋局。
风必声又落下一子,“这个是景黛,即使同归于尽,也不会令对方赢。”他终于仰起头,“这是奴家与陛下的最后一次手谈了,”
“不许!朕不许你离开汴京。”宇文善抬起头,视线死盯着风必声的眼睛,“外头的那几个蠢透了,尤其是吴言之那个臭老头,以为自己站在朕这边,朕就要什么事都听他的吗?”
宇文善气鼓鼓地说完了话,又慌张地抬手攥住风必声放在桌边的手腕,“公公既已在皇宫呆了大半辈子,何须享清福的时候离开?朕是不会亏待公公的,望公公往后莫要再提告老返乡之事,朕绝不同意。”
坤宁宫内,午宴已快抻到了晚宴。
郑容融坐在最高处,那视线却时不时地往宋佰枝这搜寻一圈。宋佰枝正替她可惜的时候,迎上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宇文明空今日没有午睡,撑到这个时辰已是极致。如今小小一团胖球,整个贴在宋佰枝的小臂处,正磨人。
宋佰枝转回视线,回手拍了拍宇文明空的背。一把抱起他,往李清灼那处走。
老太太抬眼就瞅见了,立刻屏住呼吸朝她无声地挥了挥手。
宋佰枝点点头,脚步一转,又往郑容融那处走。
郑容融见状,跟着站起来,关切地问道:“母妃可是要给十二王寻个下榻处?和我来吧。”
“多谢皇后好意,但是,”
“母妃~”郑容融抬手拉了拉宋佰枝的另一侧小臂,“我这儿近,地方也大,宽敞着呢。”
宋佰枝刚想继续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孩子就先被人不由分说地抱走,眼看着皇后那小细胳膊颤巍巍地兜着小十二,宋佰枝忙跟上:“诶呦,这孩子太胖了是吧?皇后快把他给我。”
“无碍的,我喜欢小明空。”郑容融累得倒了个手,却坚决不肯将孩子还给宋佰枝,恐宋佰枝得了孩子,一溜烟就溜走。
等到进了她自己的寝殿,这才放心地将孩子交还给宋佰枝手里。
“母妃,这边。”
到了床塌边,郑容融让开一个身位,宋佰枝正好将宇文明空放在床榻上。
“这是,”她抬头环视了一圈才问:“皇后自己的寝殿?”
“正是。”郑容融在床沿边坐下,一手拿了宇文明空的小手把玩,另只手抬起放下了床帏。
转瞬间,不小的寝殿就被她割成一方小天地。
两个大人守在正酣睡的孩子身边,宋佰枝觉得有些别扭。因为,这床是本朝独一无二地凤床,如今被宇文明空睡在身下,传出去可不好听。
宋佰枝安静看了一会儿宇文明空的脸,终是站不住,也坐了下去。
郑容融见状,忙拍了拍宇文明空身侧的空地方:“母妃也歇一歇吧,这里绝对安全。”
宋佰枝方才因宋伯元安全凯旋而高兴喝了点酒,看了会儿宇文明空的睡颜还真有些发困。
她强打起精神对郑容融摇头道:“无碍的,”
郑容融却一反常态,那看着一碰就能断的手臂伸过来,一把就将宋佰枝按了下去,随着重力,郑容融自己个儿也正好趴在宋佰枝的身上。
轻柔的腰肢隔着衣裳与自己的小腹相触,宋佰枝忙红了脸扯她,又怕自己这举动伤害她,忙小声解释道:“抱歉,我不喜与人接触。”
“真的?”郑容融也红了脸,人却没动。
“真的。”宋佰枝点点头,又恐自己那样挤着下巴难看到郑容融,又自顾躺回去对身上之人道:“皇后快起来。”
“我不信,母妃不是很喜欢与宋家姐妹相处的吗?”郑容融虽红着脸却面无表情地问她,双手也慢慢抬起,在宇文明空的脚底下,抓住了宋佰枝的双腕。
“先皇去了三年有余,母妃不觉深宫寂寞吗?”
宋佰枝越听越不对劲,她使劲抬起上身,面对面看向郑容融,压低了嗓音对她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亲母妃。”郑容融依然是那副没什么声调的语气,目光却灼热,像烧开了床帏的一角,烧到宋佰枝的脚底板上似的。
宋佰枝一臂撑开郑容融,不顾她跌倒在地,坐在床沿冰冷地看向她:“我寂寞与否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郑容融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又从地面上爬过来,手掌撑在宋佰枝的鞋面上,仰起头痴痴地看向她:“我可以帮母妃,排解深宫寂寞。只要母妃需要,”
“啪!”宋佰枝一巴掌扇过去,还未等郑容融转回头来,“啪啪”又是两声。
宋佰枝强忍住心底的怒意,压着嗓子对面前还穿着端庄华服的郑容融低吼道:“我不需要。”
“母妃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需要呢?”郑容融抬起手捂在自己脸上,揉了揉后,又将脸凑到宋佰枝的手底下,她跪在床边,虔诚地看向宋佰枝:“母妃,我会对您好的,我会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做得好的。”
宋佰枝脑子里那根弦儿不能碰,一碰就让她想起宋佰玉来。
她将手扣在郑容融的头顶,低声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帮皇后找,宫里没有就去宫外寻,”
“我只要你!”郑容融着急地打断她,又像没人要的小兽般仰视她:“母妃。”
“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宋佰枝怒喝。
“母妃是母妃,”郑容融怯生生地看向她,又将脸靠在她膝盖上低语:“我是我。”
“你!荒唐至极,无药可救。”宋佰枝撑开她的头,一副看见什么变态的表情看她,郑容融却没后退,依然坚定不移地仰起脸看向宋佰枝:“母妃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我知道我自己比不上宋三娘子,”
“啪”又是一声脆生生的把掌声。
宋佰枝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你说什么?”
“宋三娘子,母妃看宋三娘子的眼神里全是我没看过的温柔,本来,本来我是不敢的,但,但今夜见了母妃爱人的眼神,就不想放手了。母妃,我虽不如宋三娘子武功高强,但我愿意豁下一切帮助母妃,帮助十二王登上帝位的,只要,只要母妃不要赶我,不要讨厌我,我发誓,我能做得好的。”
宋佰枝愣愣地看向她,酒意上头之际,她扒住郑容融的后颈,滚烫的额头抵着红的不像样的额头问她:“你不觉得,我奇怪?”
“母妃磊落。不奇怪。”郑容融闭上眼,大大地吸了口空气,唇顺着那温热就要挤过去时,宋佰枝一把推开她。
郑容融又一次被推倒在地,她起身,扒着自己那瘦成杆的手臂瞧了一眼,才笑着对宋佰枝道:“青了,有的地方发紫了。”
宋佰枝搞不清楚这事有什么可笑的,她皱眉问她:“你这里有药吗?”
“有!”郑容融从地板上起身,疼得肉眼可见地面部痉挛了一下,才几步消失在床边。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小瓶金创药从床帏外被递进来,宋佰枝接过,一把打开床帏,一枝腊梅带着香气斜斜地递到她眼前,后边是郑容融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
“母妃,这株是开得最好的一朵。”
宋佰枝扯过花随手扔到一边,拿着那金疮药扯郑容融坐到自己身边,“不知道疼啊?”
“不疼的,母妃给的,也是最好的。”
宋佰枝无语地看向她,连特意放轻的手也不管不顾地按在那伤口上,“你再胡说,我就去寻景黛治你了。”
郑容融在宋佰枝的手底下狠狠抖了一抖,不知是被那药沙得疼,还是被景黛的名号吓破了胆。总之,她眼底转着泪花,可怜兮兮地抓了宋佰枝的手腕,“只要能让母妃开心,我是千百个愿意的。”
宋佰枝将手里的药瓶随意搁到身边的柜上,她扯了郑容融的衣裳领子,对她不满道:“现在你就打回来,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见郑容融不动,宋佰枝自己握着她的手,使了力往自己脸边抽过来,只是快到地方时,郑容融“唰”地一下抽开自己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地看向宋佰枝:“母妃,不要这样子。”
宋佰枝仰起头,望天长叹了口气。
最后她抓了郑容融的肩膀,低声问她:“亲一下,就算我的道歉了,行吧?”
“嗯。”郑容融扭捏地转过头,耳朵尖都红得似滴了血。
宋佰枝回头看了眼自己儿子,手掌抵在郑容融肩膀上,闭着眼睛轻轻亲了下郑容融的侧脸。
“两清?”
郑容融却又哭又笑地看着她摇头。
“我原谅母妃打我了,母妃也要原谅我今日冒进。”她是鲁国公府之女,又是当今皇后,扭捏了好半天,终于恢复了一丝常态。她不喜与人交往,所以时常是面无表情的。又怕宋佰枝误会她生气,忙双手支在两个唇角上,膝行着蹭过去,蹭到宋佰枝身边,软弱无力地靠在她的小腿边,仰起头星星眼看着她,“母妃,好不好嘛?”
宋佰枝没吱声。
她又自顾自趴下去,伸出手捡起地板上开得正艳的花儿,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后,又笑着看向宋佰枝:“还有香气呢,但是没有母妃身上香。”
宋佰枝完全忍不下去了,她蹬了蹬小腿,腿侧蹭着郑容融的背。
“你,你是不是童年有什么阴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