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到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拼命去追也永远碰不到他一样。
视线逐渐模糊,世间万物一切尖锐的轮廓都没了棱角,只剩下一个个模糊的色块组合在一起。
他看不清时玖凛的表情。
江池渊用尽全力又向前走了两步。
直至眼前一黑,最后一丝意识也被抽离,身体摔在沙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时玖凛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远处海浪翻涌,平日里舒缓的浪声此刻听起来不知怎的那么压抑。
今晚应该会下很大的雨吧?
会浇灭他满怀热忱的爱吗?
时玖凛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人,几乎是仓皇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只是潜意识在不断提醒着他,再不跑的话他真的会崩溃的。
江池渊是被越来越大的雨生生浇醒的。
身体上那些不断折磨神经的痛感他已经不在意了。
唯一让他觉着疼的,是醒来后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沙砾彻底被水浸湿,血腥味弥漫。
他干涩的眼眶忽的泛起一股湿意,咬着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找避雨的地方。
江池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时玖凛的地方,也不想腆着脸去追他,求他原谅。
他的心脏就摆在那,没什么好掩饰的。
大不了就被当成垃圾扔了,也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被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影响,睫毛盖住大半瞳眸。
实在是……太狼狈了。
他站在建筑物下,望着触手可及的雨幕,只觉得冷。
身上衣服被雨打湿,黏在身上,大片血渍刺眼至极……
哪怕没有镜子,他也能猜见自己现在一定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什么区别。
江池渊踩着黎明的光,凭借记忆回到那间时玖凛最初把他捞回去的屋子。
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便再次感受到那阵不可控制的头晕目眩,没有一丝预兆便再次陷入昏死。
办完事回来的时玖凛在看见有具跟尸体没两样的人躺在门口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他走近,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身体。
奄奄一息的江池渊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时玖凛挑眉,本想直接把人拖走扔出去,可手在碰到他衣领时还是顿了顿,临时改变了方向。
他需要这个合格的观众。
——
床头暖粥还冒着白色热气。
似乎是习惯了向死而生,他的腺体竟因为这场雨恢复了大半,身上伤口仅在一夜之间便结了厚痂。
似乎只要不是一击致命或者永久性创伤,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倒是时玖凛多虑了。
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被废掉腺体,钉在墙上十天半个月怕是也不一定死。
只不过延长战线痛苦的之后是他自己而已。
江池渊指尖轻颤,伸手去拿那碗热粥。
很普通的味道,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样。
但江池渊只要一想起那段他逼时玖凛学习这些东西时,他切个菜都能伤到手,炒个菜手臂上能被烫出好几个红色油点的笨拙模样,心底便泛起一股暖意。
真奇怪,那双手在拿着尖刀时明明是那么游刃有余,怎么拿起菜刀的时候差别就那么大?
他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屏住呼吸推开门。
恰巧和刚从浴室走出的时玖凛撞了个满怀。
江池渊心脏猛的漏了一拍,本想伸手扶他一把,脑海中却闪过他那个疏离至极的冰凉眼神,动作瞬间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时玖凛却及其自然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笑吟吟对他道:“早啊。”
甚至仰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他一下。
江池渊原本已经清醒的大脑再度陷入浑浊。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顺着时玖凛喉往下,看到了他被白色浴巾遮掩住大半欲露不露的肩膀。
以及随着他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敞在他眼前的大片白净胸膛。
白净的……胸膛。
心脏的位置多了一块崭新的伤口。
纹身不见了。
那一刹那,江池渊耳边像是被炮轰了一般嗡鸣不断,好似整个世界都出现了裂缝。
时玖凛眨了眨眼,笑容狡黠:“怎么了先生?是伤还没好吗?”
江池渊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也好,也好……
既然说了要开启新生活,那就理应把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都销毁掉了才对。
就该让他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无法在时玖凛生活中占据半分位置,哪怕只是回忆才好……
时玖凛看到了他平静面容下藏着的破碎,眼底总算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是故意的。
果然,他手中握着最能刺伤江池渊的刀子,可以无所忌惮朝他最脆弱的地方进攻。
“也好……也好。”
江池渊忽的挣开时玖凛,什么也不说就往房间走,用力甩上门,甚至还上了锁。
三分钟后,门内传来接连不断东西碎裂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类似撞击墙面的巨大闷响。
江池渊找不到发泄的方法,也不可能前功尽弃再对时玖凛做一遍那些事,只得把所有情绪自虐一般的发泄出来,以此达到自我调控。
时玖凛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只觉着索然无味。
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爱反过来去伤害那个爱自己的人,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可他们心底都清楚,倘若不是这点爱意从中作祟,他可能早就被锁在三号房间折磨到毫无生气,更遑论这些所谓的复仇。
可他不想就这么放过江池渊。
哪怕知道他随时都可能会死,哪怕再怎么于心不忍,他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个能让江池渊痛苦的机会。
哪怕自己日后可能会后悔。
时玖凛心底乱的很,面上却仍旧是那副不带一点温度都表情。
他站在门外,看似随意的敲了两下门。
没想到时玖凛还在附近的江池渊瞬间停下动作。
“亲爱的,这房子是租的。”他好心提醒道,“把人家屋子里原有的东西弄坏可是要赔钱的哦。”
江池渊沉默半晌,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难堪道:“……我没拿钱。”
“我知道。”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鬼使神差掏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在看到满屋狼藉时眉头狠狠跳了跳。
墙上甚至还有新鲜的血迹。
时玖凛看到江池渊手上崭新的伤口,心下了然。
他依靠在墙上,饶有兴趣道:“我可以帮你付款,不过是有条件的。”
命和心都是他的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条件可谈?
江池渊满脑子都是时玖凛胸口处那块伤疤,根本没认真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反问了句:“什么?”
“上我,让我爽了我就给你钱。”他顿了顿,像是吓唬小孩子那样警告江池渊,“不然的话就把你扣在这抵债,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在最后的日子里忙一些对你而言也无所谓对吧?”
江池渊只觉得荒诞:“你……嫖我?”
“唔。”房门的钥匙圈被时的话套在食指上转的飞快,“随你怎么理解,愿不愿意自己看。”
明明都是干一样的事,不过是换了种话术而已,也不知怎的就变了味。
江池渊没再浪费时间,单手把纽扣解开了几粒,再次抬眼看时玖凛时眼底已然布满情欲,低声笑了下,道:“既然是你嫖我,那衣服我来还是你帮我?”
那笑容里面也不知掺了几分真几分假。
时玖凛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
江池渊想起那时腺体被他一口咬住的痛,没敢轻举妄动。
时玖凛挑眉,主动把他推到满是褶皱的床上,轻车熟路解开衣服。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可江池渊也还是没忍住问他:“我们之间现在算什么关系?”
江池渊侵略性太强,一旦真的干起来自己不一定能保住主导者的地位。
时玖凛略微思索后拿皮带绑住了他的手,这才有闲心反问:“别说现在了,我们之前又算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不能单纯的用恋人或是仇人来解释了。
从前是,现在也是,估计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转变。
江池渊没有反抗,任凭他把自己绑起来,感受他冷冽的信息素在自己鼻尖环绕。
他们明明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又距离彼此那么远。
好想标记他,好想看他泛红的眼眶,好想听他从喉间溢出的破碎呻吟。
“……为什么不跑?”江池渊看着他被洗掉的纹身,喃喃道:“你不怕我彻底恢复后再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吗?”
时玖凛言简意赅回答:“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因为想让你死在我手上。”
至于这个理由到底是真是假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时玖凛勾起他的下巴,主动凑近,轻吻他的唇角,眼尾好像染尽了世间春色。
自己作为身下者还妄图掌控主动权的后果很明显——
——做到一半时他的双腿便开始发软,哪怕再怎么努力也使不上一点力气从江池渊身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