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杏核茧>第15章 清冬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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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丁清冬不理解,问。

  男人察觉他发现,笑了笑:“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非常像,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现代人求偶,大部分都会用这个开头。

  从头再来,有不少客人想和丁清冬发展关系。

  他不知道这位男士什么意思。

  就没接话。

  倒是一旁的小学徒眼尖:“大哥,门外那奔驰是你的吧?我看你也不是西街的人呐,怎么会来我们店剪头发?”

  “你这眼睛真够厉害的。”男人笑,“我确实不是这边的人,在国贸府那边住。今天来这边开会,偶然路过,就想着剪个头发。”

  国贸府可是顶级富人区。

  在那边住的非富即贵,绝对的大人物,有头有脸吓死人那种。

  小伙计感兴趣,把椅子扯到男人跟前跟他聊天。

  “大哥,刚才你一进来我就发现啦,你气质跟老百姓特别不一样。请问在哪儿高就啊?”

  店里几个学徒都没念过书,文化最高的初中毕业。

  “高就”一词从他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不般配。

  丁清冬专心剪头,不参与聊天。

  倒是男人,从镜子中看着他,避开了回答:“你剪头的手艺很不错,干几年了?”

  “丁哥可是我们店副经理。”小学徒多嘴,“他老早就跟辉哥学剪头,算从头再来的元老之一啦!”

  男人见丁清冬不愿意聊天,问小学徒:“那你们丁哥平时忙不忙,找他做发型的人多不多啊?”

  “哎呦,可多了呢。”小学徒眉毛一挑一挑的,“你是不知道啊大哥,我们店就丁哥最会染头发,他眼睛好像色卡似的,瞄一眼图,不用参数都能调出来原版,特牛逼。”

  “哦?这么厉害。”

  “那可是呗,别看丁哥只是副经理,他比我们经理还牛呢!”小学徒提起刘哥,直撇嘴,“俺们经理那是个啥玩意呀?天天出去疯,一让他干活,不是肚子疼就是腰疼,花天酒地却比谁都厉害。真是的,咋不疼死他呢。”

  丁清冬皱眉,“杰杰,背后不说人。”

  小学徒哦一声,吐舌头,不吭了。

  男士剪头发比较容易。

  何况四十来岁又当官儿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长度打短,层次打薄,就是最理想状态。

  十五分钟分钟洗剪吹,丁清冬摘掉围布:“十五,现金还是刷卡?”

  男人起身,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很是满意:“剪的不错。”

  丁清冬点头,还是那句,“十五,怎么付?”

  他说话直性子冷,不喜欢绕弯子,更不喜欢客套。

  男人戴上眼镜,从兜里拿出mate:“我看别的理发店都需要充值,你们店没有这个服务?”

  丁清冬切换自己的工号,脸上被荧光投放出淡蓝色:“有。你要充值?”

  墙上贴了一张红底白字的充值表。

  最低100,最高1000。

  看得出老板不是贪心的大胃口。

  “那就充1000吧。”男人调出付款码,“这个充值能不能算到你的账上?”

  “是我剪的头发,就算我的业绩。”丁清冬问,“你想好了?一般充值成功后不会退款,卡的使用期是永久,可以延迟消费,但老板不让退,能接受吧。”

  “你的剪发手艺不错。”男人笑着扣上屏幕,等付款成功才说,“等我有时间,再来找你剪头发。”

  丁清冬点头:“谢谢。你留个名字和手机号,下次使用可以直接报,就不会和别人的弄混了。”

  他只是单纯的公事公办,没半点套近乎的意思。

  男人思虑后,说:“名字不太方便透露,你就记个夏,夏天的夏。手机号——”

  注册完会员信息,丁清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卡:“谢谢光临,慢走。”

  他没有半点说好话的意思,也不似其他人,对充值者感恩戴德。

  淡如君子兰的的个性让男人恍惚。

  同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这个年轻冷漠的漂亮青年。

  “还有事?”

  “没了。”

  丁清冬点头,从前台取了自己的东西,帮他推开玻璃门:“有台阶,脚下注意。”

  他和男人前后脚出去。

  说好了8点下班,一忙活,又到九点。

  在门口站了几秒,丁清冬转身,往干二手店走。

  夏正松叫住他:“我忘了问你名字,怎么称呼?”

  “丁清冬。”漂亮青年一手拿着雨伞钥匙,黑色T恤被夜灯照的发昏,身影也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拉的很长,“丙丁,清溪,寒冬,丁清冬。”

  夏正松眸光一颤,漫不经心地笑:“这个名字很有韵味,谁给你起的?”

  “被民警在天桥下找到时,我就叫这个。”

  “天桥?”

  “嗯,我是流浪的孤儿。”

  丁清冬平静的像陈述他人之事。

  夏正松却心神俱颤,高大身影险些站不稳:“那……你妈妈呢?你见过你妈妈没有?”

  “我没有妈妈。”丁清冬觉得他真傻瓜,“孤儿怎么会有爸爸妈妈?我是被抛弃的孩子,弃婴。”

  只不过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五六岁了。

  和他一起流浪的人是一个没名字的精神病老太太。

  他叫那人奶奶,奶奶不认识他,发疯时会打他,会对他大喊大叫,让他滚。

  可是奶奶不疯时,虽不跟他讲话,却把从垃圾箱里翻来的食物分给他一半。

  他记不清那个老太太究竟长什么样。

  只记得她一年四季都穿一件很厚的绿色棉袄,有点像军大衣,脸上还有很脏的一层污垢。夏天来了,蚊子叮不透,苍蝇会落在她黏糊糊的头发上,不停地飞旋,好像把她当成能够歇脚的移动垃圾场,黏都黏不走,他只能捡起路边别人不要的传单,趁奶奶睡觉时不停扇风,让那些苍蝇飞远一点,不要弄醒她。

  一个孤儿哪有爸爸妈妈。

  后来奶奶死在一个冬天,连她也不要他了。

  “我不喜欢我的名,也不喜欢冬天。”

  夏天的夜晚燥热难堪,丁清冬讲出来的话却是冷的。

  他皱着细细长长的眉,脸上沾染一丝被惹烦的冷漠,“冬天不好,我的名字也不好。它时刻提醒着我,奶奶是在冬天没的,可能我也是在冬天被抛弃的。”

  所以。

  他早就想好了。

  等自己攒了钱,他就找一个最厉害的神棍,算一算风水,然后彻底改掉丁清冬这个肮脏又悲情的名字。

  干脆叫丁暖日。

  比什么丁清冬强一千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