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空调呼呼地运转, 不断地带来凉气,可时绥额上和颈后依旧汗湿一片。

  他不知道两人亲了多久,偶尔陆淮知会放开他, 让他呼吸, 往往他刚吐出一口气, 陆淮知又偏头吻了下来。

  没完没了。

  陆淮知身前的校服衬衫被他捏得皱成一团,桌上的卷子也被他蹂/躏地不成样子。

  陆淮知好像又咬他了,在他想退开,或者抿嘴的时候,陆淮知就会用牙齿磨他, 迫使他张开嘴,继续这个吻。

  每当这个时候, 时绥就会不受控制地抖一下。

  分不清是痛还是其他,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推开陆淮知。

  直到桌上的试卷传来撕拉一声响。

  时绥太用力,把卷子扯烂了……

  两人的唇终于分开,陆淮知先擦了擦时绥的嘴角, 才去看桌上的试卷。

  是时绥刚才写的物理试卷,边角被时绥拽掉了一块。

  时绥没想到自己也会失控。

  后脑现在还麻麻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全是汗。

  陆淮知家里的空调是不是出问题了?

  在陆淮知帮他用胶带粘卷子的时候,时绥拿到空调遥控器, 将温度调到了23℃。

  终于没那么躁了。

  时绥将额上汗湿的发撩起来, 陆淮知也把撕掉的卷子整理好递给他。

  他接过卷子,目光不由朝陆淮知的唇上看去。

  颜色变深了, 还有点肿。

  有时候陆淮知咬疼了,他也会反咬回去, 细看陆淮知唇上还有一点点牙印。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刚刚又亲我了。”

  时绥还在想牙印的事,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道:“嗯。”

  还亲了很久。

  陆淮知擦了擦时绥额上的汗,黑眸沉沉的,“所以,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时绥慢半拍地抬眼,“嗯?”

  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退却,时绥的语气懒懒的。

  可等跟陆淮知对上视线,他原本松弛的神经突然绷紧。

  跟陆淮知的关系?

  时绥脑子一下清醒了。

  上次打架亲陆淮知可以说是情况复杂,现在呢?

  两人没打架没喝酒,本来一块学习,却亲到了一块。

  还是他主动的。

  时绥哑口无言。

  陆淮知神色淡淡的,“你该不会想说,我们只是亲嘴的关系吧?”

  时绥:“……”

  他倒也没那么渣。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空调吹来的冷风,加上陆淮知凉凉的目光,让时绥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心虚得厉害。

  他硬着头皮道:“你今天还传纸条说不用负责。”

  时绥还是选择了渣。

  陆淮知:“我说的是第一次亲。”

  时绥:“……”

  没等他再狡辩,他的肚子先咕咕叫了一声。

  陆淮知顿了顿,“饿了?”

  时绥绷着脸:“没有。”

  然后,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一声。

  下午光想着早点回教室学习,随便应付了一下,这个点的确该饿了。

  陆淮知看了眼时绥捂着肚子的手,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淮知,今天不是有晚自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卢婕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只猫,“我去给宠物店给糖糖洗了个澡,顺便打了疫苗和驱虫,路比较远,就耽搁到了现在。”

  她抬头,“我还以为会比你回来得早——”

  在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事,声音戛然而止。

  她跟陆淮知冷战一段时间了,今天本来想借着糖糖跟人谈和,没想到会这种情况下看到时绥。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糖糖见卢婕久久没有把它放下来,挣了一下,主动跳出她的怀抱,朝时绥跑去,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它有段时间没见时绥了,上次来陆淮知把它关门外,这次糖糖似乎有了心理准备,粘时绥很紧,甚至主动跳到了他的腿上。

  时绥只能被动地抱住了它。

  还是陆淮知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今天学校停电了,我就先带时绥回来了。”

  卢婕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门口的背影彻底消失,时绥绷紧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刚刚他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种想法。

  陆淮知的妈妈会不会直接开口让他滚,那个时候,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顾忌所谓长辈的脸面不发火。

  相比于被驱赶,时绥其实更担心他跟陆淮知刚刚干的坏事被发现。

  好在卢婕什么都没说。

  时绥摸了摸糖糖的脑袋,抬高手,将自己的书和卷子收进书包,“我先走了。”

  他的作业本来就做的差不多,加上陆淮知的妈妈回来,就更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时绥拉上书包拉链,把怀里的糖糖递给陆淮知。

  “等会。”陆淮知没接猫,“吃了饭再走。”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不然你又回去吃泡面对付,要是我没记错,那些泡面应该已经过期了。”

  时绥把猫重新抱回怀里,反驳道:“还有几天。”

  话没多少底气。

  陆淮知往外走,时绥连忙道:“不用,我在路边买点东西解决就行,别麻烦。”

  他不知道陆淮知的妈妈看到陆淮知给他做饭会作何感想。

  “煮个鸡蛋面,很快。”陆淮知脚步顿了顿,回头,“你要是这么想走,那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刚刚没聊完的事。”

  时绥一下噤声。

  陆淮知进了厨房,时绥坐在沙发上,糖糖就窝在旁边挨着他,眯着眼睛睡觉。

  可能是跟着卢婕出去又是洗澡又是打针,糖糖也累了,只缠了时绥一会,就安静了。

  只不过时绥只要一动,糖糖就会睁眼抬头看他,确定人没走,才继续低头睡。

  时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这猫真的跟陆淮知一样粘人。

  厨房传来天然气灶的滋滋声,还有锅碗偶尔碰撞的声响,让冷清的客厅变得充满烟火气。

  陆淮知在厨房将水煮开,面下锅。

  时间不早了,他做的很清淡,只放了青菜和鸡蛋。

  “时绥,你鸡蛋喜欢吃几分熟?”

  客厅传来回答,“八九分,熟一点。”

  时绥正在玩糖糖的粉色肉垫,软乎乎的,糖糖还会握爪子跟他互动。

  这时侧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时绥以为是陆淮知,下意识问道:“这么快做好了?”

  不是刚刚才问他鸡蛋的事?

  旁边的脚步声顿了顿,时绥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卢婕的脸,他一下闭紧嘴巴。

  卢婕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衣服,拿着水杯,应该是来接水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糖糖抬起脑袋,冲卢婕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卢婕到客厅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就准备转身回房。

  陆淮知刚好端着一碗面出来,看到卢婕,喊道:“妈,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从卢婕抱着糖糖来敲他的门,陆淮知就看出了卢婕的潜在意思。

  两人毕竟是母子,不可能一直这样僵着相处下去。

  卢婕看了沙发上的时绥一眼,摇头,“不了。”

  她刚转身准备走,陆淮知却拉住了她。

  “妈。”陆淮知轻声道,“我煮了你喜欢吃的溏心蛋。”

  卢婕听出了陆淮知话里的祈求。

  三人坐在餐桌上,陆淮知跟时绥相邻而坐,卢婕坐在对面。

  面很烫,可时绥吃的速度依旧很快,早吃完早离开。

  不过,他没想到陆淮知做面还这么拿手,用料虽然少,可面软硬适中,鲜香可口,时绥吃第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于是,时绥吃的更快了。

  可他吃第三口的时候,碗里突然多了一个荷包蛋。

  陆淮知说:“慢点吃,没人催你。”

  时绥很想把鸡蛋还给陆淮知,可面前坐着卢婕,他没好意思把鸡蛋夹来夹去,还是埋头吃掉了。

  尽管没回陆淮知的话,时绥吃面的速度却降了下来。

  不过他依旧是三人中第一个吃完的。

  时绥看了眼陆淮知,用眼神示意他要不先走?

  陆淮知偏头,跟他对上视线,然后,将碗往时绥的方向挪了挪,“没吃饱?我还有。”

  时绥捂住自己的碗,绷着脸,“饱了。”

  陆淮知平时不是挺精的吗?怎么这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再说,他妈还在,陆淮知就不能表现得疏远点?生怕他妈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猫腻是么?

  时绥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踩了陆淮知一脚。

  这次,陆淮知倒是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

  卢婕像是没看到两人的互动,沉默地吃面。

  她碗里的鸡蛋的确是溏心的,一咬,就能感受到里面流质的蛋黄。

  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仔细想想,两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一起吃饭了,还是陆淮知亲手煮的面。

  她跟前夫离婚后,陆淮知不吵不闹,也按照她所期望的,很优秀,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给了她最好的体面和慰藉。

  可她好像不记得陆淮知有这么多话,她以为陆淮知性子冷淡寡言,可在时绥面前似乎不是。

  卢婕抬眼,看着陆淮知跟时绥压低声音说话。

  陆淮知问时绥是不是不爱吃葱,不喜欢下次就不加了。

  时绥没理人,却把碗底的汤连带着葱花一口喝干净,还朝陆淮知亮了亮空掉的碗底。

  她很清楚地,看到陆淮知笑了一下。

  眉眼不是她记忆中沉默的样子,变得鲜活生动,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八岁的少年。

  在她身边,陆淮知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压抑?

  卢婕放下筷子,看向陆淮知,说出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我这周就回A市了。”

  公司根本离不开她,她一走,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已经堆积成山了。

  她或许根本不该来安城。

  时绥见气氛不对,借口洗完跑到了厨房,关上厨房的门,给两人留出单独的谈话空间。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问她:“什么时候走?”

  卢婕将最后一口面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周五晚上,已经买好票了。”

  陆淮知抿了抿唇,今天是周二,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卢婕突然谈起另一件事,“我跟那个赵叔叔已经分手了,我还是不习惯身边多个人,现在的情况也不错。”

  工作顺利,陆淮知也很独立,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家里不会再出现别人。”卢婕顿了顿,“等放假,你记得回来。”

  陆淮知嗯了一声,“等放暑假,我带时绥一块回去看你。”

  卢婕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没应声,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卢婕突然开口:“你来安城,除了时绥,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赵叔叔谈恋爱?”

  陆淮知:“嗯。”

  卢婕苦笑一声,“果然,我还是没太注意你的情绪。”

  “不是这个原因。”陆淮知抬头,定定地看着卢婕,“妈,我只是觉得,你走出来了,不需要我照顾了。”

  卢婕愣了愣,眼眶突然红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刚离婚那会,她晚上也偶尔会哭,会失眠,有时候实在烦躁,她就在阳台抽烟,陆淮知就会默默过来陪着他。

  第二天,陆淮知会起的很早,给她煮面。

  煮面的厨艺就是那个时候练成的。

  在她专心工作的那段时间,这个习惯依旧延续了下去。

  直到她跟人谈恋爱……

  卢婕狼狈地别过眼,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陆淮知,我才是你妈,应该是我照顾你。”

  而不是陆淮知一直体谅她的心情。

  “妈,你将我照顾的很好。”陆淮知将桌上的纸巾盒往卢婕那里推了推,“我一直很感谢您。”

  其实卢婕并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母亲,在A市,卢婕从来不阻止他做什么。

  只是在他成长过程中,缺少了陪伴而已。

  至于找来安城,卢婕对陆淮知的情绪更多的是羞愧。

  她一直觉得,是她对陆淮知疏于关心,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想弥补,只是方式过激了。

  卢婕拿纸巾压了压眼角,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特别是最近蛮横的做法,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在她锁门的时候,估计就踹门叫喊了。

  就算她找了时绥,陆淮知也只是压着气,强势地跟她理论罢了。

  陆淮知情绪比她稳定太多,以至于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给她煮一碗她爱吃的鸡蛋面。

  她的确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卢婕站起身,“你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再过多干预。”

  她看了眼厨房玻璃窗后印出的一团模糊的身影,“不过我需要你每个月月考的成绩单,以及期中期末的考试成绩。”

  她又恢复了以往冷淡强势的风格,“要是出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我去睡了。”

  时绥一直趴在厨房门边偷听,可陆淮知家的门隔音太好,他只能听到模糊几句。

  陆淮知妈妈似乎说陆淮知已经成年了,不管他了。

  这是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没等他听仔细,厨房的门把手就转了一下,时绥立马站直身子。

  陆淮知将碗送进来洗干净,擦了擦手,“送你回家。”

  时绥背着书包,跟陆淮知走在小区里。

  小区里路灯很亮,时绥偏头,能清晰地看到陆淮知的冷淡的侧脸,陷在光影之间,像是有些落寞。

  是伤心了吗?

  时绥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却蹦出一句:“你成年了啊?”

  “嗯。”陆淮知说,“来安城前刚满18.”

  时绥:“那你还跟小卖部老板说你未成年?”

  他现在都还记得陆淮知义正言辞地跟那个小卖部老板说两人未成年,对方卖烟违法,要去举报。

  把老板吓得脸色当场就变了,还把他们赶了出来。

  “你还挺会骗人,面不改色的。”

  陆淮知说:“只是不想让你抽烟。”

  时绥磨了磨牙。

  狡猾的骗子。

  路上蝉鸣不断,路灯下不断有飞蛾晃过。

  两人之间却又安静下来。

  陆淮知跟他妈谈过之后,话少了很多。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时绥抬头一看,已经走到小区门口的喷泉处了。

  时绥忽然停住脚步,看向陆淮知,“不是,陆淮知,你能不能别那么丧啊?”

  陆淮知抬眼:“?”

  他只是在算卢婕回A市的日子,对方连最后的周末都没留下,的确有点失落,可称不上丧气。

  “你妈不管你了,你就哭丧个脸啊?”时绥绷着脸,“我十岁就没爸妈了,不也挺好的?”

  说完,似乎觉得这类比不太合适。

  “你妈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她只是气话,你别放心上。”

  时绥不会安慰人,语气干巴巴的。

  陆淮知怔了怔,猜到时绥应该是听到了他跟卢婕的谈话,可只有一部分。

  他垂下眼,“我妈不说气话。”

  声音低低的,微低着头的模样像是个被抛弃的小狗。

  时绥最讨厌看到陆淮知这副模样。

  他粗鲁地抬起陆淮知的下巴,把人的脸正着对向自己,咬牙道:“就算她不管你,不是还有我吗?”

  “我管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