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楼楼主看看卫锦,自信非凡。再看看卫晞，他不觉得后者要是卫家独子，会是如此一副震惊茫然的表情。
这是真不觉得自己是啊！
“先说说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神器的事情吧！”卫锦嗤笑道：“我有一日灌醉了谢江源知道的,为什么想问这个,因为戴唯安。”
听到这个名字,卫晞一愣。
怪不得他们这么久没有半点儿戴唯安的线索,原来……
“人在谢家！”
“没错。”卫锦点头：“谢家人碰上了戴唯安，因为他知道你的一点儿往事,他们便打听你。哦,后来传出的那些手上从不沾人命,鸡都不杀,包括有一次他硬逼着你杀鸡,结果你就是不肯的事情,都是他说的，后来谢家传出去的。”
“我原本没当回事儿,但他身上有张帽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卫家的东西。”
世家大族的东西都是有自己的标志的，卫锦又曾在卫家长到六岁,因此,“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趁着谢家人没注意，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我悄悄去问过,他说是你的。”
当时他已经在谢家过得还算不错了,并不想失去这一切。所以他有一日灌醉了谢江源,想将一切成了定局,结果知道了自己身上的道侣契约的事，当然也知道了关于神器的事情。
因为恶心,当天他没能把那个局做下去。
但后来他也不敢如何，抓住谢江源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谢江源好了，他也不会太差，反倒他离开了，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停灵丹恶心人，我身上的道侣契约又何尝不是。”
这是古契，“谢家说为表重视，我偷偷查过，这契约是整份的，那时二人气运相连，生死相依。然而谢家只想占好处，所以只用了半份……我原本想着拿到另外半份，到时也就万事大吉。”
“他们杀了你的父母。”戚景琛突然提起。
卫锦一愣，“我知道，但我首先得先活下去，还要活得好。”
然而谢江源挑衅卫晞不成自己反倒被废了，那之后脾气更为暴躁，且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夺得神器。
“我一直同他周旋，然而终不是长久之计，偷听到他们准备对我用刑，让我糟受至命危机，不信那时我还能藏着神器不动时，我知道我必须得跑了。”
到底是在谢家呆了多年，卫锦还是有点儿自己的人手，以及对谢家的了解在，他终究是逃了出来。
在那之后，他开始顺着路问当年的事情。
“我问过，有人还记得，那年的确有个孩子独身往那处村落的方向走去。村子里面的人我也问过，你刚去时身体不好，后来才慢慢好起来的。”
“你的确聪明，十二年维持在炼气一层，藏在小山村里，一点儿也不起眼。”卫锦感慨，“甚至刚去时也不过才八岁，身上还带着银子，却也能瞧好一个比较不错的村子，没被人抢，也没人欺你。”
“一直等到进了剑宗，这才不再掩饰自己的锋芒，筑基，金丹，元婴，有神器在手，升级自然要容易得多。”
“真有道理。”卫晞感慨，“我自己听着都要信了。”
然而他手里没什么神器啊！
“要真有这玩意儿的话，可能也是被我吃了吧！”
甄宥乾忍不住吐糟，“你上次还说自己把阴孽的魔器给吃了呢，你是真不想当人了啊，妖兽都没这么能吃的。”
“我一路走来，修为上升皆有理由，外人不便知晓太多，但我师尊师兄们却都是清楚的。”卫晞说道。
卫锦不信：“他们是你的师尊师兄，自然是向着你的。”
戚景琛听不下去了，只道：“若你并非是卫家独子的话，那个孩子可能是我。因着戚家下药的关系，我的记忆并不全，但隐约还有些印象。尤其是经你这么一说，当年确实有人提过，家里又出了一个单灵根，还跟我一样是单火灵根。”
卫锦一心觉得卫晞就是当年卫家的独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灵根也能对上，然而如今戚景琛……
“不，你姓戚。”
石大志无语：“他都说他被戚家灌了药，忘了一切，之前还一直当自己是戚家的孩子呢。”那肯定姓戚啊！
而且，“如果小师叔真是卫家的孩子，那种情况下他一切行为都在藏，偏偏却不改姓，而且还留着当时卫家的东西被人发现，那得多蠢啊！”
“他当然没有，戴唯安说是他进村之前咳血了，那帕子是用来擦血的，擦完就埋了，是他挖出来的。”
卫锦还是紧盯着卫晞，“虽不知你为什么不改姓，可能是什么都没了，所以越发不想改了姓氏吧！”
别说是卫锦了，就是卫晞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可能是那卫家的孩子了。
“他不是。”戚景琛却十分肯定。
“那他一个小少爷，为何会独自流落山村，他原本家住哪里，因何败落，总有缘由，也能查到吧！”卫锦提出。
戚景琛沉默了。
卫晞也直接看向他，他也想知道。
然而戚景琛还是沉默，最终说：“那个孩子是我，二十岁，幼时身体不好，姓wei，家里被人一夜灭了满门，全对上了。”
“是真的。”日月楼楼主道：“戚景琛来日月楼买过消息。”
日月楼什么都卖，偶尔也卖一下消息。
卫锦：“说不定是他故意的……”
“没这个可能。”日月楼楼主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咳，这种麻烦，关系再好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
“当时戚景琛身上带着戚家的麻烦，他想把神器的事情栽到戚家。”卫锦道。
日月楼楼主：“……”
“戚家找不到东西，戚家主也可以发心魔誓，到时候问题还要回到他自己身上。而神器属于剑宗小师叔和一个散修，后者可能立马就能被修行界的人撕了，前者却未必敢有几个人动，至少明目张胆的不敢。”
不说别的，空间法宝也是异常珍贵的，但根本没人为此找卫晞的麻烦。
谁知道知道他身上好东西多，却也没几个人上门来抢的。
哪怕在他修为还十分低微时。
“而且若当真有神器，卫家哪那么容易被灭门。”日月楼楼主是万分不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也是真这么觉得的。
“也就你信这个，毕竟真有神器拿到了你身上的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大半。”
戚景琛道：“至于你所说的帕子，我当年身上确实有带着一个，只是后来出逃时亦有遇到危险，是被人所救，帕子也不慎遗落在对方身上了，或许是后来对方看卫晞一个人可怜，也帮了一把，帕子就这么被卫晞拿去了。”
“我依稀记得你，有一次我开窗朝外看，瞧见过你从院门口路过，当时跟着人身后，踩到了人家的衣角，对方没啥事儿，你却是摔了一跤，疼得都哭了。”
原本他是没什么印象的，然而卫锦说完这些，却又依稀记起一些幼时往事。
“我住的屋子推开窗户，能看到满院的桂花树。”戚景琛道：“至于是不是真的，你应当比我清楚。”
石大志心说：看吧，我就说戚前辈才是卫家独子。
卫锦却是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到二十岁便元婴了。”
“有没有可能，这真的是能出现的。”卫晞道：“而且不提我，戚景琛不也二十岁，已经金丹中期了，只要再有个奇遇啥的，元婴压根不成问题。”
日月楼楼主突然插话：“佛寺出了个佛子。”
众人看了过去。
日月楼楼主说：“刚得到的消息，佛寺向来偏安一偶，他们递消息出来说，佛子出世，向来迎着乱世，让一宗二宫四门八派看看自家弟子当中，有没有天赋隔外出众，甚至远超于寻常的。”
但凡乱世，天才都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戚景琛便可称之为一个，卫晞的确是更天才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又不是一下就飞升了。
而且，“若我没料错，他应当是机缘巧合之下，得道了。”
虽不知具体，但大概打人晋阶是假的，搞不好因为心怀正义太重，道是什么要除暴安良，收拾人渣的。
不光是他，相信窦公子这事儿一出，有这种猜测的人并不少。
日月楼楼主：“所以我是真不理解你。”他看着戚景琛：“此事你完全可以不发声，他自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不起说出自己落魄之前的事情嘛，虽然时隔十二年，但总有人清楚的。”
“倒是你这样一来，八成是说不清楚了。”
戚景琛：“总是要说个分明的，谢家欠我卫家满门的血债，总不能不偿。”
日月楼楼主神色复杂，“说得也是。”
“而且你幼时被戚家带走，若当真有什么神器，也该落到戚家头上。可见此事最初开始就是错的，谢家终究太过贪心，造下这等杀孽。”
他看向戚景琛，不由感慨。
当初号称最有可能上剑宗的两人当中，谢江源已经废了，如今再听卫锦之言，本也不是什么能力卓绝之辈。但戚景琛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之人，不让朋友为自己背锅，认了卫家子身份，要为父母亲朋抱仇。
再看卫锦，日月楼楼主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
甄宥乾已经听得呆住了，这一出一出的，怪不得谢家竟然连他都敢跟踪。卫晞则是看向日月楼楼主：“此事牵连到少楼主，如今楼主已然知情，想必能安排好一切。”
总之，最近就别让甄宥乾这个傻大个儿到处乱跑了。
日月楼楼主点了点头。
这要是卫晞故意扯他日月
楼进来，他还能为此不满。然而人家就是跟他儿子打听个消息，是他儿子自己非得去谢家折腾这一出的。
能怪谁呢？
估计卫晞也很无语，原本这事儿也不必让他们知情。
“此事还是暂且保密吧！”日月楼楼主说：“我会看好这小子，他也是有分寸的，知道轻重后不会出去乱说。”
至于卫晞自己身边的人，他就管不了了。
卫晞说：“我这边也没什么问题。”
戚夜是一直跟着戚景琛的，而且在遇到阴孽时还敢往他们身前挡，可见是能相信的。至于石大志，这小子看着傻，但不能说的却是一个字不会漏。不见都到现在了，还没人知道他是穿来的么。
卫锦却是有些不解。
神器之事，按理不论真假，但凡有一点儿可能，也得折腾个天翻地覆才对。为何日月楼楼主却是如此态度，他本以为……
“你本来是觉得，在日月楼楼主面前挑明此事，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假的而我是真的，后续麻烦也该都冲着我来了。”卫晞突然开口，“毕竟哪怕剑宗同日月楼交好，在神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不见当年卫谢两家也是关系亲近，还不是眼也不眨的就屠人满门。”
卫锦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自己反正也拿不到神器，却也不想背着这个锅。到时候事情传出去，想来谢家也不可能再死追着他不放。
卫晞很好奇，“那你怎么确定，自己能走得出这里。”
卫锦顿时一怔。
他猛然反应过来，他设想一些事情的时候，卫晞是卑劣的，例如觉得他定然会让他顶这个锅，自己脱离卫家子的身份。但在另一些事情时，卫晞又像传言当中一样善良，觉得他不会对他出手。
此时此刻被卫晞点出，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往后退了两步，却又知道自己跑不了。
“你呢，不说点什么？”卫晞看向戚景琛。
后者道：“当年之事他虽未必是好意，但的确是为我免了一桩麻烦。”虽然戚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他如今到底是好好站在这里，而如果是在谢家长大，却又不知是何种结局了。
所以戚景琛不打算就这件事情追究。
何况阴差阳错，对方也并没有过得多好。再回想一下，当初若非顶了那么一个假身份，卫锦恐怕早就死在那一夜了。
卫晞并不意外，他看着卫锦，后者一见面就点出这点，后面又说那么多，未尝没有展现自己的凄惨以博同情的心思。
归根到底，是谢家不干人事。
戚景琛本就重情，轻易不会下死手。当初戚景媛干下迷雾林之事，他又得知了戚家人所做所为，但一开始也只是想着远离戚家。若非后来先出了停灵丹之事，戚家又逼得太狠，双方未必会闹成如今这般模样。
何况卫家人如今就只剩戚景琛一人，卫锦纵然严格上来说算不得卫家人，但到底姓卫，又是当年大宅里面长起来的，就如同其本人所说，若非谢家作梗，他本来或许会同戚景琛一起长大。
所以戚景琛做出这样的决定，卫晞并不意外。
而且说到底，当年的卫锦也只是一个孩童……
唯有一件事，
“戚景媛害戚景琛进迷雾林这事，是谁的主意。”
“谢江源的。”卫锦立即道。
卫晞听着他的心声，这的确是谢江源的主意，然而卫锦在其中也不完全无辜。不过主要责任还是姓谢的，当然，动手的戚景媛才是首恶。
人家又没把戚景琛给定成她的杀父仇人，三言两语就挑动了心思，实属最该死之人。
事情戚景琛即不追究，卫晞也不多说什么。
卫锦看出他的想法，松了一口气，正想离开，却听戚景琛说起：“他方才故意在日月楼楼主面前提起神器，是想算计你。”
卫锦：“……”
卫锦都要疯了。
你们俩没毛病吧！
一个拿姓戚的找我的茬，这个说那些事不要紧，但又要因为我刚想搞事算计姓卫的而找我的麻烦。
怎么？
幼时顶替和迷雾林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及方才他那几句话来得严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