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春寰赴雪>第87章 长空澹

  “现在杀?”燕辞楹问楼弃。

  楼弃当然不想衣照雪死在莫惊春面前,否则莫惊春还不恨死他:“带回去。”

  燕辞楹了然,朝衣照雪走过去。莫惊春拿起逐水,护在衣照雪面前。燕辞楹无奈回头:“我能打吗?”

  楼弃望着莫惊春这副舍身相护的模样,很是不满。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阴暗道:“不听话,那就打吧。”

  说罢,他收紧了勒着江潮生脖子的偏惊:“哥哥为了你不肯走,你高兴吗?”

  闹了半天,原来被抛下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江潮生扯住偏惊,减轻脖子上的力道:“你是不是有病?”

  因为被勒着,江潮生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楼弃没听清,但隐约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他阴鸷道:“你说什么?”

  “我说——”江潮生骂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脑子出问题了?”

  楼弃被江潮生突然劈头盖脸的一骂,居然没反应过来。江潮生接着道:“你一会儿骂我,一会儿骂他,一会儿说他不要我了,一会儿又问他为了我不走,我高不高兴。我高兴个屁,鹿苍打坏了你的脑子是吗?当时他让我来找你了,是我没找到你!他昏了三个月醒来,第一件事也是想去找你,是我拦着不要他来!你听清了吗?”

  “莫惊春他真是倒霉,活该欠你的!”要不是被楼弃挟持在手里,江潮生就要乱剑砍死这个人,“需不需要我给你提个醒,要是没有他,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待着呢!你怪他抛下你,你没搞错吧?”

  被江潮生骂了好一通话,楼弃终于反应过来了:“你骂我?还有精力骂人,看来是不够疼啊?”

  他催动江潮生体内的毒,江潮生疼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碎掉了。他朝莫惊春看过去,莫惊春还能站着,但肩膀一直在流血。燕辞楹打他还算是留有余地,衣照雪却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莫惊春是为了谁留在这里,一瞬间,多年的芥蒂烟消云散。江潮生流下一行泪,他拔出楼弃挂在腰间的佩刀。楼弃以为他要攻击自己,手一松,正要应对,可刀刃却对准了江潮生自己的脖子。

  寒光一闪,血似红玉。江潮生倒在地上,莫惊春闻声望去:“江潮生——”

  “走吧。”江潮生望着莫惊春,声音不大,“跟衣照雪走吧,果断一点,就像你当初把我赶下朝梦玉一样。”

  楼弃骂了一声,从江潮生手里夺过自己的刀,向莫惊春走去。

  然而,江潮生已经这样了,再留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衣照雪滚了个身,用膝盖撑着,从燕辞楹的刀下夺过莫惊春。他艰难地御起剑:“走。”

  莫惊春跟地面上那橘色的身影越离越远,他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下来。

  燕辞楹看着他们离开,询问楼弃的意见:“追吗?”

  楼弃在原地站了站,手一使力,刀锋被甩入土中。半晌,他抬起头:“不追。我让他自己回来!”

  “那这个呢?”燕辞楹朝江潮生扬了扬下巴。

  楼弃看了江潮生一眼,江潮生一动不动,颈下流了一滩血,没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楼弃怨愤道:“他想死,那就等他留在这里吧!”

  说罢,他拔出佩刀,和燕辞楹一块儿往凭黯墟的方向去了。

  两人走后,一个红衣人从密林后走出来。他应该是被江潮生的模样吓到了,并没有立刻靠近,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扣住江潮生的臂弯,把人往山洞里拖。

  浮寒玉台边境。

  莫惊春扶着衣照雪靠着树坐下:“他们没追来,你休息一会儿。”

  这里格外的冷,衣照雪睁开眼看了看,一座巍峨的雪山矗立在不远处。它通体都像是冰打出来的,别的山山顶都是尖的,这座雪山的顶峰却像是被削掉了一样,平得像一座高台。

  据说万年前,一位上仙下界游历,回天之时腰间的玉佩却不慎坠落,遗留在世,化作此山,被后人称作浮寒玉台。可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此山白雪覆身,果真净如琼玉,漂亮得很。

  衣照雪望着浮寒玉台,声音虚弱:“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莫惊春顺着衣照雪的目光回头看去,“很小的时候。从山顶上跌进去的,里边不是山,是空的,有一树古梅,很好看。”

  那树高大雪白,花枝欹折繁茂,是莫惊春见过最好看的花树。他当时落下去,被花枝一托,花瓣便飘扬起来,像是下雪一样,叫莫惊春毕生难忘。

  衣照雪笑起来:“是吗?”

  “嗯。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

  “好。”衣照雪应道。

  他们刚说完话,一个脚步声便临近了。莫惊春颇有些草木皆兵,他顿时站起来,戒备地看向人来的方向。

  粉色的裙摆被主人踢起,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她看到树下有人,朝莫惊春走近。

  莫惊春看见来人的脸,意外道:“芙璎姐姐?”

  莫芙璎也是一愣:“惊春?”

  莫芙璎把莫惊春和衣照雪安置下来:“你们就在这里养伤,这边没人会来的。”

  之前在古憔鬼窟的时候,江潮生曾提过有一群花月族聚居在浮寒玉台东边。莫惊春却没想到会刚巧碰到莫芙璎。这里被重重结界隐藏,莫芙璎却进出随意,还能把他们带回来,不难从此猜出,莫芙璎正是这群花月族的主事之人。

  然而,除了一个莫惊春,朝梦玉山上的花月族几乎都死了。住在浮寒玉台边上的,基本上是散落在别地,花月血脉不纯的族人。他们为避追杀,不得不在此躲藏。莫惊春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难免关心:“芙璎姐姐,这些人都是你救回来的吗?”

  他曾在九蛊道遇见莫芙璎救人,想来她对别的花月族也是一样。

  “差不多吧。”莫芙璎给衣照雪煎好药。

  莫惊春接过药碗喂衣照雪喝下:“当年,你落在魔宗手里……”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族长为了保住莫芙璎,不惜投靠魔宗。莫芙璎的命,是拿朝梦玉所有人的命换来的。莫惊春看见莫芙璎,也不免感慨。

  “所以你离开了魔宗,建了这个地方?”莫惊春问。

  莫芙璎道:“算是吧。大错已成,往不可追,也就只有朝前看,算是赎罪吧。”

  透过窗户,莫惊春看见两三个花月族结伴谈笑走过,她们大概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东西,一人还带着斗笠。莫惊春回忆起以往不用遮面的时候,他内心五味杂陈,最终道:“也挺好的。”

  比起被人追杀,这样安稳的日子已经算难得了。

  衣照雪的伤处理好了,莫芙璎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她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莲房还活着,就在我这里,你要见见她吗?”

  莫惊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花月族人的名字了。他先是愣了愣,而后道:“她逃下来了?”

  “不是。”莫芙璎摇摇头,“我事后上朝梦玉找过,只有她还剩一口气,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果然,那场浩劫无一人得以幸免。若不是有衣照雪化形成莫惊春的样子,只怕莫惊春也要死在朝梦玉。

  莫莲房几乎算的是莫惊春在世的唯一一个亲族,按理来说,莫惊春应该见一见的。但见到了又能说什么呢?

  “不见了。”莫惊春有些落寞,“知道她过得好就行。”

  “好吧。”莫芙璎犹豫着,还是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爹爹他很是愧疚。魔宗攻上山后,他就自裁了。他放走了二叔,你和二叔遇到过吗?”

  莫惊春不知道该怎么说,语气淡淡的,颇为无力:“舅父死了。”

  莫芙璎愣了愣:“抱歉。”

  说罢,她推门出去了。莫惊春让衣照雪睡一觉,自己坐在窗边静静看着那些花月族人。

  凭黯墟,地牢。

  李疏渺被燕辞楹一把丢到地上,他身上多了一些鞭伤,都是方才跟燕辞楹吵架,燕辞楹打的。

  燕辞楹手里还拿着鞭子,他居高临下道:“弟子之前对师尊以礼相待,可师尊非要跟别人跑。既然师尊不喜欢住那座宫殿,那往后就住这里好了。”

  地牢里比外面冷了不是一点,李疏渺拉了拉衣服。燕辞楹见状道:“这里可不比殿内有暖炉有熏香,只好委屈一下师尊了。”

  这么些年,李疏渺从不曾跟谁吵架,只有倪亦熙是个例外。他对谁都淡淡的,若非问及沈微明,他又怎么会跟燕辞楹动气。可燕辞楹一听沈微明的名字,就按捺不住脾气。

  “是你说会放了他,我才依你所言行事。”李疏渺道,“那些人你杀也杀了,还想怎样?”

  “师尊,若你从始至终不问沈微明一句,我当然放了他。”燕辞楹在李疏渺身前蹲下,“可自我们一见面,你张口便提他。弟子真是不高兴。”

  李疏渺别过头去,可燕辞楹却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人正视他:“怎么又是这样一副神情?师尊,你这张脸看得人可真是厌烦。”

  “烦就滚。”李疏渺冷道。

  燕辞楹偏不走:“师尊,你别这样。弟子是真心敬你的。上次是弟子鲁莽了,可弟子不是已经跟师尊道歉了吗?师尊又何必跟弟子斤斤计较?”

  李疏渺被他气得哑口无言。燕辞楹笑道:“为了给师尊赔礼,弟子特地请了一个人来。师尊可不要再跟弟子生气了。”

  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两个魔修提进来,带着镣铐扔到了李疏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