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宸骞做皇帝的第十年直接从宗亲中挑了一个孩子出来培养,那孩子是聪慧宽厚的性子,对谢冉羽这个男皇后也非常尊重,除了做功课以外的闲暇日子也很喜欢过来找他。
后来来的次数实在太多,倒惹得宿宸骞醋坛子直接打翻了,甚至还暗戳戳地想换个继承人。
但这心思一下子就被谢冉羽察觉,并且胎死腹中了。
他很喜欢那个孩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一开始接近他估计也是为了讨好宿宸骞,但那双眼睛里的清澈、纯然却不是假的。
而且随着日渐相处,那孩子看他的眼神越发尊重,想要亲近的心也越发明显,对那么个可爱又喜欢他的软团子,他自然也是愿意亲近的。
“小先生,你现在是不是更喜欢那小混蛋,嗯?”
每次软团子白天来找他玩,但凡跟他亲近一些,晚上那宽大的龙床上某人的醋坛子就会直接翻在地上,一边咬着他的后颈一边质问。
谢冉羽知道这混蛋的心思,要是敢说一句更喜欢别人,那估计几天几夜也别想下床了。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他也掌握了哄人的技巧,每次宿宸骞酸溜溜的质问还没出口,他就会主动圈住宿宸骞的脖子,狠狠吻上去。
当然,其实这样,结果也没差多少。
宿宸骞做皇帝的第二十年,在毫无半点预兆的情况下,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当初的软团子,拉着自家皇后跑路了。
“陛下就这么扔下诏书直接跑了?”
谢冉羽还在睡梦中就被前皇帝从皇宫拐了出来,坐在摇晃的马车上,他恍恍惚惚地看向身侧的男人,开口问了一句。
宿宸骞神色淡然,“嗯,小先生,我说过要陪着你走遍大江南北。从前做皇帝,我不能轻易离宫,如今皇位也传了,孑然一身,不知道小先生愿不愿意与我携手同行天下?”
与他携手同行天下……
谢冉羽自然是愿意的。
这二十年,宿宸骞每日都会用精神力帮他调理身体,而他也趁着和宿宸骞的精神力交缠的机会,几次探入他的识海,帮他继续修复识海。
日复一日的努力没有白费,三日前,他以魂体的形势再一次进入宿宸骞的识海时,就发现原本那些暴戾的气息全都消失了。
宿宸骞的识海一片祥和的气息,草地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花,而那棵位于中心位置的大树,也早就古木逢春,长出新的枝丫,开出了漂亮的花朵,甚至还结了果。
“我当然愿意。”
谢冉羽甚至还凑过去亲了亲某个冷着脸的家伙,亲完见他依旧冷脸,便又在他弧度优美的薄唇上咬了一口。
“我以为你没那么快传位的,梁儿之前不还说要去江南亲自赈灾。”
宿宸骞闻言直接冷哼一声,“我都没机会去江南走走,他还想去。赈灾自有钦差前往,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小先生不用担心这事。”
谢冉羽弯了弯眉,社稷上的事情,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过往过半句。
而宿宸骞虽性格冷漠,行事狠辣,但在处理政务上从不偏驳,做任何事都讲究证据,对贪官污吏更是没有半点容忍,以至于这二十年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他在民间的呼声也非常高。
正因为如此,哪怕他娶了个男皇后,过继了宗亲的孩子,世人从无法接受,变成偶尔传颂他的痴情。
“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谢冉羽歪头靠在了宿宸骞的肩膀上,好奇地问了一句。
宿宸骞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小先生想不想回栩泽去看看?落黎找到寒月之后,他们一起回了栩泽……”
栩泽啊,那个他曾经待过两年的地方。
他微微眯了眯眸,勾起唇角轻笑:“我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哪怕只是寻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或者山林、乡村,都没有关系。”
“好,那我们就不设目的地,走到哪是哪。若是有喜欢的地方也可以暂时住下来多待一阵……”
“嗯。”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马车上的两人相互依偎着,朝着不知名的远方出发。
那之后的许多年,宿宸骞带着谢冉羽走遍了乾元大江南北,他们到过栩泽,看望过老朋友,也到过富庶的江南,到过寒冷的北疆,到过辽阔的草原……
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看过不同的风景,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
……
【宿主,我要提取你这个世界的记忆了……】
刚刚脱离虚拟小世界,谢冉羽耳边就响起了0018的声音,但他却迟疑着没有回答。
他想起了宿宸骞弥留之际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的模样,看着他浑浊双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和执拗。
“小先生,你会陪我的,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语气不带半点迟疑,谢冉羽看着他,嘴角勾了勾,“嗯,我会陪你的。”
说完就俯身上去,在宿宸骞那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上亲了亲。
谢冉羽脱了鞋子,躺在了宿宸骞身侧,和他十指紧扣。
他知道宿宸骞的那句陪他是什么意思,并且他本身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宿宸骞,那他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葬礼他并不担心,早在半个月前他已经托人寄出书信去京都了,软团子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威势重名声好的皇帝,但想来接到书信,也会来帮他们处理后事的。
唇上落下的吻,耳边的承诺,宿宸骞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表情很安详,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没了呼吸的那一瞬,谢冉羽也没有犹豫,直接让0018脱离了那个世界。
只是当回到现实世界,要被剥夺走记忆的那一刻,他忽然犹豫了。
那些记忆都是属于他和宿宸骞的,那些全是他爱他的证明,他不想舍弃。
想到这,谢冉羽重重咬了咬唇,眉目微敛,【0018,我可以留下这些记忆吗?】
识海里的小系统愣了一下,【宿主,你该知道的,虚拟小世界的记忆,你不能留下的。精神体的内核没有那么大,如果你保留那么多记忆的话,下次再去别的虚拟小世界,我怕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的。】
和前面几个世界一模一样的说法,而这个说法本身就是研究院提前植入到0018体内的,而它没有反抗的余地。
甚至研究院给出的程序是,一旦宿主不愿意,系统可以强行剥离这部分的记忆。
谢冉羽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眼神灼灼地看向0018,低声道:【0018,如果我不想,你有办法吗?】
他在赌,赌一个系统,有了人性。
因为之前的世界,0018的一些反应,完全不像一个冷冰冰的系统,他觉得和0018的关系贴近了不少。所以哪怕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开口了。
0018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冉羽也没有催促,反而觉得0018这样的反应,更像是有了人性。
而他想要对抗研究院,不想事事被研究院掌控,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他的小系统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半晌之后,0018终于有了反应,它看着自家宿主,缓缓开口,【宿主,0018想帮忙,可我体内植入了剥离记忆的程序,就算我不做,也会自动开始的。】
【那你有办法对抗这个程序吗?0018,我需要你的帮助。】
识海里的机械猫咪头重重晃了晃,那双没有波动的眼睛,明明没有展露任何的情绪,可谢冉羽总觉得他的小系统现在就是在苦恼着。
【宿主,请稍等。】
【好,我等你,谢谢你,0018。】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而谢冉羽则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的最多的就是宿宸骞和阎律,毕竟前面三个世界的记忆被剥夺了,对那些世界发生的事情他忘了,最刻骨铭心的便只剩下了宿宸骞。
一世的相伴,宿宸骞给的爱又那样的浓烈,记忆不被剥夺,他根本忘不掉和宿宸骞的一切。
正因为忘不掉,所以谢冉羽会忍不住的想,那些虚拟小世界发生的一切,等阎律元帅醒来的时候,真的会忘得一干二净吗?
是不是只要他醒来,他们就再没了交集呢?
毕竟他们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他一个垃圾星出生的孤儿,根本够不到阎律那样的人,他们隔着的距离太遥远太遥远了。
甚至于连一点点的幻想,都是奢望!
而此时此刻,谢冉羽不知道的是,被藏在研究院秘密实验室的冷冻库里,那个一直以来都闭着眼睛,除了没有脑死亡,其余没有任何反应的阎律元帅,眼睑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连接他身体的仪器,也在这一刻,显现出截然不同的数据,冷冻库的警报器甚至都响了起来。
“主任,阎律元帅的生命体征发生了变化,他好像要醒了!”
负责盯着冷冻库的实验员听到警报声,进去查看了数据之后就急匆匆冲进了研究院主任办公室。